第394章

  計世宜哪兒容他逃走?暴喝一聲搶上前去,懷中匕首出鞘,銀光一閃,縱身落地事,那叫魏關的男子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轟然倒地氣絕。

  甄鈺臉色微微發白,身子軟了軟。宋大夫和老宋大夫也是神情一凜,被計世宜的狠厲嚇倒了。

  計世宜若無其事的將匕首收好,走過來向甄鈺安慰示意點點頭,皺眉道:「老宋大夫怎樣?還能走嗎?咱們快點兒離開這!」

  「你、你——」老宋大夫瞪著他嘴裡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完整話來,半響冷冷道:「多謝兩位援手,老朽父子就不敢再給兩位添麻煩了,兩位請自便吧!」

  宋大夫一直在盯著甄鈺看,神情有些發怔,聽到父親這麼說,他也有些為難,向計世宜苦笑了笑。

  計世宜這時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的行為嚇著他們了!他心裡不禁懊惱,雖說這種事對他來說家常便飯而已,面對敵人時自然而然氣場就露了出來,可他們幾個跟他不一樣啊!

  宋家父子倒還罷了,計世宜有點緊張的望向甄鈺,卻見甄鈺亦正抬頭凝眸望向自己,目光對上,微微笑了一笑。

  計世宜心頭一松,笑道:「鈺兒你不怕?」

  甄鈺搖搖頭,淡淡說道:「我知道你怎麼做必定有你的理由,你不是濫殺無辜的兇殘之輩。」

  甄鈺這話似乎是說給老宋大夫父子聽的,老宋大夫的臉色頓時微微變了變,扭了頭不說話。

  計世宜聽了這話心裡感動得要滴出蜜來,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抱在懷裡好好的親一親,便說道:「那人是賈家的暗衛頭領之一,先前逃脫了,沒想到卻是在這兒遇上。我讓人畫過他的畫像,所以認識。」計世宜說著又向甄鈺道:「鈺兒,咱們不宜在此久留,還是快點兒離開吧!」

  甄鈺聽他這麼說心頭也是一緊,不錯,雖說已經擺脫了追蹤,可誰知道會不會又生變故呢?小心點兒總不錯!

  甄鈺見老宋大夫的臉色顯然緩和了許多,目光向他們掃了掃,便笑道:「不如一起下山吧,彼此也有個照應,老宋先生請別介意。」

  老宋大夫沒有拒絕她,目光灼灼在計世宜面上打量打量,說道:「賈家?是大理寺卿賈廣寧家嗎?你又是誰?」

  「在下忠勇侯次子計世宜。」

  「西北打仗的那個?」

  「是。」

  老宋大夫目光閃了閃,忽然又道:「你們倆怎麼會在一塊兒?」

  這話也正是宋大夫想要問的,聽見這話不由得望向計世宜,眉頭微微的蹙了蹙。

  甄鈺頓時有些尷尬,下意識向計世宜望去。計世宜一笑,淡淡道:「此事說來話長,咱們還是先離開這兒的好!至於我們,鈺兒她會是我的妻子。」

  老宋大夫沒說什麼,宋大夫看起來確是吃了一驚,嘴唇動了動,終是遲疑著說道:「即便如此,男女授受不親,兩位如此結伴私游,總是不太妥當。計公子若是當真為了甄姑娘好,就不該如此。」

  「此事說來話長,咱們還是先離開吧!」出乎意料的,計世宜尚不及說什麼,甄鈺卻搶著說了。計世宜心中得意,溫柔的向她回以一笑,隨即道:「我來背著老先生下山吧!」說畢瞅了一眼草叢中倒下的屍體。

  幾人俱明白其中之意,也不多言,當即就下了山。

  宋大夫在前邊領著路,沿著山腳穿行,大約行了有大半個時辰,來到一處幽僻的山谷中,綠樹山色間搭建了一座帶院子的茅舍,這便是他們安在此處的家了。

  老宋大夫年紀大了,被魏關傷著了腿骨,進了屋裡,計世宜將他放下,宋大夫招呼著計世宜和甄鈺坐下,客套了兩句,便為老宋大夫上藥、擦藥的忙碌著。

  計世宜含笑凝著甄鈺,心裡真是越看越愛。她信他、懂他,還有什麼比這更叫他高興的?

  兩人略歇了一會兒,計世宜便示意甄鈺,起身告辭,又向宋大夫道:「此處恐怕已經不甚安全,兩位還是另尋住處的好。」

  宋大夫一見他們要走,神色間竟多了幾分焦急,挽留道:「兩位再多留一會兒吧?還沒好好謝過你們呢!若是不嫌棄,留下用頓便飯也好啊!」

  甄鈺忙搖頭笑道:「我們也該回客棧了,就不打擾兩位!兩位不必客氣,保重!」

  老宋大夫最厭惡被人打擾,這一點甄鈺和計世宜都很清楚,哪兒能夠這麼沒眼色的留下來給別人添堵、也給自己添堵?

  宋大夫一時沒了話說,神情卻是有些不甘。計世宜見他這樣不由疑心大起,下意識的將甄鈺往自己身後拉了拉,笑道:「鈺兒說得是,宋大夫還要照顧老宋先生呢,我們怎好還在此添亂?」

  不料內間隔斷里的老宋大夫突然出聲叫道:「你們倆都先別走,留下來吧,我老頭子還有事要同你們說。」

  計世宜和甄鈺相視,滿頭霧水。甄鈺腦子裡突然閃過胡太醫當時找上門去試探的那些話,心頭一時大震,面色也微微變了變。

  身邊的計世宜察覺到了她的反常,不覺握著她的手關切道:「鈺兒?你是不是不舒服?」這段時間以來兩人吃了不少苦,計世宜整天最擔心的就是甄鈺的身子。

  「我……」甄鈺嚅嚅動了動唇,搖了搖頭小聲道:「既然宋老先生這麼說,咱們便留下來吧!」

  老宋先生嘆道:「這就對了,兩位請進來吧!」

  計世宜和甄鈺相視一眼,答應一聲便走了進去。臨走前,計世宜隨意瞟了一眼,卻見宋大夫欲言又止,目光閃爍之間頗有幾分複雜之意,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無聲一嘆。

  兩人進了廂房,老宋大夫躺在榻上,身上半搭著半舊的薄毯,空氣中流淌著濃濃的刺鼻藥味。

  老宋大夫蠟黃臉色中顯著憔悴,無力的半靠在床頭,看得出來精神氣色都不是太好——也難怪,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受了魏關那樣折騰一番,能保住半條命就不錯了!

  「敝處簡陋,委屈兩位了,請隨便坐吧!」老宋大夫微微笑了笑,向他二人和善的點了點頭。

  兩人都是一怔,一時之間有點兒回不過神來。見慣了老宋大夫板著個臉對人愛理不理的樣子,他這乍一轉變,還真是令人難以接受。

  「您、客氣了!」計世宜有點兒手足無措的抬了抬手,竟有一剎那的失態。

  老宋大夫包容的微微笑了笑,含笑點了點頭,示意二人坐下,二人這才緩過神來,坐在一旁的木凳子上。

  老宋大夫的目光毫不遮掩的在他二人身上流連,蒼灰的眼珠子中波光輕泛,一時間,他的神情變得古怪而複雜起來,似嘆似慨,似悲似喜。他明明在看著他們,卻又像是通過他們在看他心中所想的人,還有事。

  計世宜也感到了怪異的氣氛,但他素來沉得住氣,心中雖然納罕,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向甄鈺瞟了一眼使個眼色,眸光微微下垂,任由老宋大夫將他看個夠。

  「咳,」老宋大夫咳了咳,終於開口,淡淡笑道:「想必兩位心中定是好奇,為何會在這兒碰見我們父子,為何又被那魏關那廝糾纏吧?」

  甄鈺不說話,只是望向計世宜。有他在,這種開口應對的事自是以他為主。

  計世宜點點頭,說道:「老先生離開南京,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老宋大夫嘆了口氣,突然說道:「這事說起來話就長了!說起來,跟你們計家有莫大的關係!你是計秉毅的兒子,我想,我應該告訴你,無論你信不信,無論你聽了之後做何反應!我的身體已經快不行了,這件事,我不能帶進棺材裡去!一次次碰上你們,也許,這是冥冥中註定的天意!」

  計世宜心中大震,面上也微微變了變色,濃濃的長眉挑了挑,冷睿的目光凝向老宋大夫,卻依然沒有開口。

  甄鈺卻是低低的「啊」了一聲,胡太醫的話在耳畔嗡嗡的震響回復,震得她的心也不受控制的劇跳起來。

  計世宜察覺到她的異常,忙握住她的手,關切道:「鈺兒,你怎麼了?」

  「我沒有事,」甄鈺搖了搖頭將手從他的掌中抽了出來,蒼白的臉色望向老宋大夫,問道:「您,老先生,不知可認識太醫院的胡院判?」

  老宋大夫臉色大變,睜大著眼吃驚道:「你怎麼知道!你,你還知道什麼!」

  聽他這麼說甄鈺突然之間反而冷靜了下來,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猜的,不知我猜對了沒有?」

  老宋大夫慘然一笑,自嘲道:「甄姑娘很聰明,不錯,我不姓宋,我姓胡,二十年前太醫院的院判是我。」

  計世宜大震,片刻之後確是輕嘆道:「原來是您,難怪,難怪有這般的醫術!」那張金瘡藥改良的藥方、那治療瘟疫的藥方,如果出自浸淫醫學幾十載太醫院院判之手,這才說的過去。

  計世宜的臉色猛然一白,眸中驟然冰冷一片:「當年我伯父,可是胡院判您親自診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