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暑?」皇后吃驚的瞪著太子妃,頓覺反駁無力!她是該說她蠢笨愚昧呢還是該說她天真單純!
有人中暑一天一夜還醒不過來、完全沒有反應的嗎?
這個時候還老老實實問得出這種話來的,恐怕整個皇宮裡就只有這位太子妃了!
她的好兒媳婦啊!
皇后突然又凝重起來,盯著太子妃道:「這事本宮只跟你說,你別說出去。柳嬪不是中暑,而是被人從背後擊中腦部昏迷了過去,這事你怎麼看?」
太子妃驚得低呼了一聲,愣了愣,片刻方道:「怎麼會這樣!」
「哼!」皇后道:「十之八九是被人發現了端倪所以才把她擊昏。只是這人是誰,本宮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今日早上在宜芳院,皇后面上雖不動聲色,暗中卻十分仔細的特意留神了福清公主的一言一行、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可是卻沒有發現半點兒可疑的地方,這不能不令她感到困惑,原本幾乎肯定的心思不由得又動搖了起來。
論察言觀色,她相信沒有幾個人能夠逃得過她的有心。
「難道,難道是定郡王?不可能啊!難道,是福清公主?這——」太子妃想了半響,突然發急道:「母后,臣妾也糊塗了!昨兒臣妾一直守在宜芳院外隱蔽處,看到定郡王進去了,臣妾料定萬無一失、又生怕被人看見惹人懷疑這才離開的,至於後來有沒有什麼人進去,臣妾便不知道了!」
「你說什麼?」皇后突然注意起來,問道:「你確定,你親眼看見定郡王進了宜芳院?不會看錯?」
「是,是親眼看見!臣妾又不是頭一遭兒認識定郡王,怎麼可能會看錯!」太子妃信誓旦旦。
皇后面色驟然一沉,目光直直的盯著前方,半響冷笑道:「好了!這件事你別管了,本宮心裡有數。你回去吧,柳嬪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是,母后。」太子妃見皇后沒有責罰,一口氣大大的鬆了下來,忙斂神屏息,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皇后身子往後靠了靠,手中一下一下慢慢的絞動著絲帕,嘴角不斷的溢出冷笑,鳳目中流轉著冰冷憤怒的光芒。
「夏靜媛,本宮真是看錯了你……好啊,好得很!這皇宮裡真是越來越有趣了!本宮真是沒想到啊,你還有這等本事……」
以前不覺,此時一件件事情回想起來,皇后才覺得竟幾乎處處都有福清公主的影子,每次有她在,她的目的總要大打折扣。別的不說,賜金步搖、給甄鈺賜婚被阻、御林軍被皇帝清洗、定郡王受封,便是這一兩年來,這些事情哪一件中沒有她的影子?
是自己太大意了!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咋咋呼呼、天真單純的小公主,才是隱藏的最深的那一個。
若說昨天的事,夏見澤見了赤身裸體沐浴的柳嬪,不可能有時間和膽量將她擊昏,將她擊昏的肯定是另有其人。
福清公主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夏見澤,擊昏柳嬪之後完全沒有必要留下大嚷大叫引來余姑姑等人。可她偏偏就這麼做了,原因只有一個,她不願意給人留下任何嫁禍夏見澤的機會,她一口咬定柳嬪中暑,第一時間內控制住了余姑姑、小雅等人的意識,令她們不得不跟著她的思路走。過了那個最佳的嫁禍時段,即使此時再嚷出來柳嬪是被人擊昏,也沒有誰沒來由的往夏見澤身上扯,畢竟,昨日親眼目睹夏見澤進宜芳院的,只有暗處的太子妃,而太子妃卻是絕不能站出來說此事的。
事後夏見澤沒有立即出宮,反而到明珠苑坐了好一陣子,這也是做給人看的表面功夫罷了!
皇后越想越憤怒,隨後又冷笑起來:也好,太子妃這次的事雖然沒辦成,倒也不能說全無收穫!至少,讓她看到了一根嵌在肉里的刺!
皇后能想得到,福清公主也想得到,甄鈺也想得到。
只是如今還沒到公開撕破臉的時候,皇后面上並沒有露出半點兒端倪,仍是與往常一樣對福清公主;福清公主已然察覺到她的不對,只是這層窗戶紙誰也不願意去捅破,內心暗暗警惕提防,面上依舊是皇后跟前的好女兒。甄鈺在尚書府中,每每想起此事,心中卻頗為為她擔憂。
皇后的手段,殺人不見血,她早已領教過多次了。從前之所以每次化險為夷,不過是看在看在福清公主的面子上,確切的說,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願意鬧得太僵。可是如今,皇后既然已經起了疑心,那麼一切便不一樣了!
這一日甄鈺不覺又來到後海湖畔,不想在這兒巧遇計世宜,既然見了面,總不能不上前打招呼,計世宜見了她也很詫異,隨即心裡又莫名的高興起來,大步上前笑道:「甄姑娘!這麼巧!」
「是啊!計公子今日不忙嗎?」甄鈺笑問。
計世宜抬眼望了望銀光跳躍的湖面,迴轉過來笑道:「今日休沐無事,便出門隨意走走,沒想到碰到姑娘了。」
計世宜望著她,神色中有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欲言又止的味道太濃也太明顯,甄鈺不由得好笑,理了理鬢角碎發,偏著頭笑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你不用這麼客氣!對了,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你,元宵節那日,你的手臂有沒有落下疤痕?可好全了嗎?」
計世宜見她一派光風霽月、坦坦蕩蕩,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見她關心起自己的傷口,沒來由的心情驟然大好,忙笑道:「早不妨事了!這算什麼傷,呵呵,甄姑娘不用放在心上!」頓了頓,面上神色凝重了些,說道:「甄姑娘,說起來我倒真有幾句話要跟姑娘說。前幾日我不知在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甄姑娘以後還要多加小心,千萬別被人當做棋子,權勢壓人,姑娘便是再聰明有的時候亦未必擋得住!」
甄鈺心一緊,目光閃了閃,笑道:「我知道的。對了定郡王這幾日如何?還好嗎?」回想起那日夏見澤的魂不守舍和莫名其妙的慌亂,即便後來到啦明珠苑之後,他也是好半響才勉強恢復了神情甄鈺就沒來由覺得心裡不安。尤其是,離宮之前皇后身邊的柴姑姑還有意無意笑著問了她幾句話,她雖然字斟句酌的回答了,可有的時候,卻躲不過有心人的強詞欲加。
計世宜眸光微沉,點頭笑道:「我倒看不出來有何不妥,前兩日福清公主去了郡王府上,他們兄妹相談甚歡,好半日福清公主才走的。」
甄鈺心中一松,但願此事就此過去,不要連累了公主才好。
一陣涼風從湖面吹來,半黃的樹葉零零落落飄搖而下,一枚半青半黃的柳葉無聲無息落在甄鈺的肩頭,烏黑的一兩縷髮絲划過耳際輕輕飄動,淡粉的繡花對襟褙子白綾長裙輕柔的隨風起舞;眼前的女子膚光勝雪,眉目如畫,計世宜突然有些恍惚,下意識抬手欲替她拂去肩頭的落葉——
甄鈺吃了一驚,身子本能的往旁邊傾了傾,突聞「咔嚓」一聲脆響,過臂粗的一長段枯枝從頭頂砸落。計世宜眼疾手快,驚叫了聲「小心!」將她往旁邊帶了一帶。
枯枝重重跌落在地,甄鈺唬了一跳,身不由己被這一帶,腳下踉蹌兩步,一陣鑽心的痛頓時從腳踝處襲來。她眉頭緊蹙,彎下腰蹙眉扶著左腿。
「你怎麼了?是不是扭著了?」計世宜忙放開了她,抱歉道:「對不起,是我魯莽了!」
甄鈺轉頭瞧了瞧地上的枯枝,搖了搖頭勉強笑道:「你也是好心!無妨,只是扭了一下,回去擦點兒藥酒便無事了!麻煩你幫我把秋心、秋朗叫過來吧!」
腳踝關節處錯位,即便回去上藥這會兒也得正位才行,她相信計世宜有這個手段,可是男女有別,光天化日之下哪兒能讓他做這種事?
計世宜扶著甄鈺至一旁石凳上坐下,朝遠處欣賞風景的姐妹倆瞥了一眼,蹲下去笑道:「我的手法可比她們姐妹的好的多了,至少不會那麼疼,可讓你少受點兒罪!你瞧瞧那是什麼——」計世宜說著向一旁努了努嘴。
甄鈺不明真相順勢看去,只聽得「咯得」一聲輕響,驚得低呼一聲往腳上看去,不由無語,有些嗔怒瞪著計世宜道:「你——」
「你試試,還疼不疼。」計世宜笑了笑。
甄鈺輕輕動了動腳,果然已經不疼了,只是對他剛才的做法仍是有些難以釋懷,垂著頭勉強含糊道:「謝謝你!我該回去了!」
「你生氣了?」計世宜小心翼翼的去瞧她的臉色,連忙說道:「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是為了讓我少受些罪嘛!」甄鈺似嘲非嘲沒好氣的道。
計世宜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你既這麼說,我便當你不生氣了!你看看,是不疼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