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果然是福清公主,甄鈺還未說話,福清公主在馬車上沒有下來,只是笑著向她招手示意過去。
甄鈺只好笑著上了車,低聲笑道:「公主怎麼一大早來了?」
福清公主眨了眨眼,水靈靈的眸子中柔光輕泛,握著甄鈺的手笑道:「我想去廣恩寺上香,甄姐姐,你陪我一起,咱們這就去!」
甄鈺一呆,吃驚道:「公主,這——」
福清公主有些得意的垂下眼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普通衣裳,說道:「甄姐姐放心,有十來個侍衛扮成普通人跟在後邊,不會有事的。」說著可憐兮兮的嘆道:「宮裡最近氣氛怪怪的,我只是想出城透透氣。」
榮昌公主的婚期就要近了,宮裡想必正在為此事忙碌著。可是這門親事,皇后心裡擺明了是一千一萬個不樂意,偏偏榮昌公主又是她的親生女兒,婚事相關事宜她便是想推給別的嬪妃都不可能!可想而知,辦著這事時她心裡會糾結成什麼樣子!
她不能拿榮昌公主出氣,不代表不能拿別的人撒氣,這宮裡的氣氛能好的了就怪了。
甄鈺見福清公主這樣也有些不忍,點頭笑道:「既然如此公主等等,我回去換一身衣裳就來!」
福清公主瞧了瞧她身上的藕荷色繡木蘭花對襟褙子、繚綾水瀉長裙,髮髻上也是簡簡單單的幾點珠翠並不顯眼,握著她的手便不肯放開:「姐姐,這樣就好,何必麻煩呢!」
甄鈺笑了笑,便也罷了,吩咐人進去告訴甄夫人一聲,便帶著秋心、蓮子隨著福清公主去了。
兩人都是極普通的裝飾,出了城,福清公主便命人將車簾攏在一旁,只餘一層薄薄的輕紗,透過輕紗,可隱隱看見外頭的風景,福清公主的心情這才好了一些。
到了廣恩寺,兩人正踏進寺里,迎面正湧出一群人來,丫鬟媳婦們擁著的幾位主子都帶著幃帽遮面,看樣子是哪家大戶人家女眷。甄鈺邊將福清公主袖子輕輕一拉,往旁邊避了一避。
「喲,這不是甄姑娘嗎!」不料當中一位穿著水色葡萄紋大衫襖裙的婦人將幃帽撩起了一角,向甄鈺笑著招呼,待看清甄鈺身邊的人時,更是面色一變。正欲照顧,福清公主抿唇微笑輕輕搖了搖頭,那婦人便微笑點頭示意,不再出言。
這婦人正是計夫人,她身邊的兩位女眷是媳婦吳氏、女兒計子茜、計子蓉,吳氏身邊近身服侍的是邵琬清。
甄鈺下意識抬眼望過去,邵琬清也正微微抬頭向她望過來,目光中的恨意一閃而過,復又垂下了頭一聲不敢吭。
許久不見,邵琬清身上那一股子蠻橫霸道、耀武揚威之氣早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看她穿戴打扮,也十分謹慎保守,與從前的招搖燦爛簡直一個天一個地,人也清瘦了不少,想必日子不是太好過。
甄鈺心中冷笑,如果不是現在還需要靠她給丁睿提供計府的動向,豈會留她到現在?這筆帳,遲早是要算的。而且,她會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死在誰的手裡。
既碰上了,少不得要來到一旁說了幾句話。計夫人到底命媳婦和兩位女兒上前見過福清公主,低聲笑著問道:「公主和甄姑娘怎麼獨自上這兒來了?雖不是荒郊野外,到底不甚妥當,公主玩一會兒便回去吧,不然皇上、皇后和各位娘娘會擔心的!」
福清公主隨口答應了一聲,笑道:「計夫人也是來進香的麼?」
「可不是,天剛剛亮便從城中來了,這會兒正要回去呢!不想這麼巧,竟碰到公主和甄姑娘了。」計夫人笑道。
福清公主便道:「那就不耽擱計夫人了,我和甄姐姐先進去了!」
「好,恭送公主!」計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帶著計子茜、計子蓉、吳氏等往一旁側了側,看著福清公主和甄鈺去了,方回頭繼續下山。
「娘,」吳氏回頭瞧了一眼福清公主和甄鈺遠去的背影,說道:「公主就這麼出來,萬一出點什麼事,那可怎麼是好啊?」
計子茜甚目光閃了閃,不屑哼了一聲,說道:「嫂子,你不用擔心!甄家姑娘的本事大著呢,有她在,公主不會出什麼事的!嫂子你是不知道,從前啊,咱們府上也有人仗著她,霸道著呢!也不知哪兒來的自信!」計子茜說畢,向邵琬清瞅了過去。
邵琬清不敢跟她對視,只作沒聽見,頭垂得更低了,恭恭順順扶著吳氏。
吳氏的目光順著計子茜的不由得向邵琬清轉過去,還沒轉到邵琬清身上突然又收回了,自嘲笑道:「我倒是佩服甄家姑娘膽子大呢!」
「好了,別人家的事,議論什麼!回府吧!」計夫人淡淡一笑,吩咐道。
「娘,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們先下山吧,我隨後就來。」計子茜突然笑道。
計夫人瞅了她片刻,緩緩點頭道:「也罷,你可得快些,別耽擱太久了。」
「我知道了!」計子茜忙笑著點頭。
計夫人嗯了一聲,吩咐計子茜的貼身丫鬟和兩名婆子、兩名心腹家奴留下,自己領著吳氏等先去了。
甄鈺和福清公主一路進了大殿一邊說話,並未將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一時佛前上了香,二人在寺中閒逛,還是福清公主好奇,笑問道:「計夫人來上香,怎麼把她也帶來了?」
福清公主口中的「她」指的是邵琬清。她自己不帶姨娘服侍,卻讓兒媳婦帶著姨娘服侍,的確有些奇怪。
「計家的事,我也不清楚。」甄鈺搖搖頭笑道。
公主身邊的琥珀卻忍不住說道:「前些日子奴婢聽說了,好像是這位邵姨娘懷的孩子掉了,沒準計夫人是為這事才把她也帶來,順便給佛祖上柱香、求佛祖庇佑吧!」
甄鈺和福清公主聞言都是吃了一驚,難怪邵琬清精神那麼差,臉色也十分不好。
「你怎麼會知道?」福清公主偏頭望著琥珀。
琥珀讓福清公主看得有些心虛,忙陪笑道:「奴婢,奴婢是前些日子去榮昌公主那兒幫忙,聽見那邊的宮女們說的,好像,是從太子宮裡傳來的……」
計世瀾和東宮關係匪淺,邵琬清肚子裡沒的又是計世瀾第一個孩子,也就難怪消息會傳得大。
「瞧你嚇的,公主不過隨口問問罷了!」甄鈺見了不禁好笑,便不再提這事,轉而提起了別的,琥珀這才鬆了口氣。
兩人在寺中消磨了大半日,直到下午,方下了山門,上車而去。
大半日下來兩人都有些倦怠,上了車便昏昏沉沉的眯著眼打盹。不料,突然被狂奔的馬車驚醒,車裡主僕幾個驚叫著跌倒推搡成一片。
「怎麼回事!」馬車沒有半點兒減速的樣子,反而越奔越快,甄鈺死死扶著福清公主面面相覷,秋心一手沉下身體,撩起車門帘子探出頭向外問道。
車夫是宮中的太監,替福清公主趕了無數次車,也是頭一回碰上這種意外,正急得不得了,聽見秋心相問,便扭頭欲言,手上一下子鬆了勁,拉車的馬更不受控制,撂頭揚蹄嘶鳴一聲,一下子往左邊岔道狂奔過去。
車夫驚叫一聲,顧不上回答秋心,忙轉過頭來試圖控制這馬,哪兒還來得及!
趕車的馬乃是百里挑一的良駒,平日裡看著溫順不覺得,此時發起狂來沒命亂跑亂沖,根本不是這車夫能夠控制的。那些尾隨的侍衛們也發現了異常,此時亦驚呼著打馬往這邊追趕,可是一時半刻,哪裡追的上了!
「這、這!」福清公主摔在車廂中,緊緊的拽著車窗,震得暈頭轉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道路顛簸,車子裡主僕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磕碰跌倒亂成一團。
「秋心,快出去、幫忙!」甄鈺一邊扶著福清公主,一邊向秋心大聲叫道。
秋心好歹學過功夫,力氣也比旁人大些,這個時候除了她,沒有人能夠制服那外頭的馬車。
「是,姑娘!」秋心點點頭,提了口氣,彎著身子穩住往車門靠近欲出去,道路越來越顛簸,且起起伏伏也越來越大,誰也不知道這馬車會不會散架,萬一迎面再來了人,那就更加糟糕——
「把韁繩給我!」風呼呼的從臉頰呼嘯而過,耳畔聽著車輪骨碌骨碌的凌亂刺耳響聲,望著這已經發狂沒頭沒腦往前亂沖的馬,秋心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若只她一人,這種情況算不了什麼,比這更危險的她也經歷過。可是,車廂里有甄鈺,還有福清公主!如果福清公主出了事,連帶整個甄府都要被連累,更不用說同行的她了。
車夫早已被顛得七暈八素,風呼呼的刮進眼睛,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看什麼都是晃的,腦子裡更是混亂成一片。他聽到秋心的聲音,下意識的便將手中的韁繩循聲遞去。
不料車輪恰好撞上一塊大石頭,將車廂整個狠狠的顛了起來,車夫身子一斜,「啊」的驚叫一聲向外摔去,手忙腳亂之間,他竟緊緊抓住了秋心的手臂。
秋心低呼一聲,一個趨趔差點兒被他拉下馬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