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所以才得不到母后的關心和疼愛,她努力的讓自己向母后心目中優雅端莊的淑女典範靠近,只是為了能夠分得一點點母后的喜怒哀樂,就像她對太子哥哥那樣的感情。

  可是結果呢?母后誇了她沒錯,可也僅僅是誇她而已。她看著她的眼中滿是笑意,可那樣笑容,不像一個母親對女兒的笑容,更像是一位主人對自己的調教成品甚是滿意的笑容。

  不過,這樣的結果也讓她很高興了,至少,她的努力得到了肯定。她相信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總有一天她會獲得母后的讚揚。不料這一天沒到來,她反而無意中偷聽到了母后何柴姑姑的一次對話。她方才明白,至始至終,因為她是女兒,所以註定是一枚棋子,一枚母后用來為太子哥哥換取利益的棋子。棋子越出色,將來能夠換到的利益便更多、更大,母后自然是高興的!

  不知從哪裡聽來的一句話,一個人一生中,真摯的友情、父母的親情、丈夫的愛情,如果任何一樣都沒有擁有,這個人生註定淒涼悲哀。

  她沒有朋友,談不上什麼真摯的友情;父母的親情,她又何嘗感覺到一星半點?可是丈夫,她願意賭一把,尤其是在看到那個人之後,她更是下定了決心……

  她知道他也看出了她的心思,藉故碰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她知道他並不討厭她,悸動的芳心更是無可救藥的牽掛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眼睛溫潤而明亮,似乎能看到她的心裡去;他眼底的神情那麼溫柔,她寧願沉醉其中永不醒來。

  於是,她義無反顧的選擇相信他,他讓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他不願說的原因,她便不問。

  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她不願意去想,她只是感覺到,這是她抓住幸福的唯一機會,因為,她再也不會碰到第二個如此這般的人!

  到了這個地方,她沒有一天不在思念著他,佳節漸近,她心裡想的更是他,不知他在京中,又是怎樣一番情景,有沒有想過自己?榮昌公主的心驟然痛起來,嘴裡慢慢的泛起微微的苦澀。

  他如果也在想著她,為何沒有半點兒表示?為何,連片言隻字都不曾帶來!

  「公主,」紅蓼、蘭芷忽然進來,一怔微笑道:「天都黑了,公主怎麼也不叫人點燈呢!」說畢上前打上火摺子,將青銅纏枝燭台上的蠟燭小心的點著。

  榮昌公主恍然回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室內已經暗了下來。

  「公主,這是太子爺差人從上京送來的月餅,特意送給公主賞月。」榮昌公主這才看到紅蓼捧進來的一個南瓜形嵌螺鈿碎玉紅漆食盒。

  榮昌公主勉強笑笑:「不想倒是太子哥哥記得我!」說著示意紅蓼將盒子打開。

  「皇上和娘娘必定也念著公主,只是事務繁忙,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蘭芷比紅蓼更明白榮昌公主的心思,便笑著勸道。

  榮昌公主望了她一眼笑笑沒說話,若是計較這個,她的日子還怎麼過?

  抬頭瞟了一眼那打開的食盒,只瞧了一眼她便沒有了興趣,這些月餅一看就是御膳房按規矩所制,沒有半點兒心意,太子送來,也不過是面子情兒,壓根沒有真正念著她。

  榮昌公主信手拿起一隻花紋熟悉的月餅,將其掰成兩半,果然,裡頭的餡料是她最不喜歡的紅豆沙。

  紅蓼和蘭芷面面相覷,一時也愣住了。

  「你們拿下去分了吧!」榮昌公主自失一笑,有些意興闌珊的將手中月餅扔進食盒裡,掏出白絹帕子擦拭著手,淡淡道:「是誰送來的?好好的賞賜來人,讓他回去轉告太子皇兄,就說我謝謝他了!還有,轉告父皇和母后,就說不孝女給他們請安了!」

  「是……公主!」紅蓼和蘭芷點點頭,心裡也有些難過。

  「等等!這是誰送來的?」榮昌公主突然又問道。

  蘭芷便笑道:「是東宮的府丞丁大人帶著兩名東宮侍衛一塊兒來的,眼下借住在寺中的客房中。」

  榮昌公主的心猛的一縮,纖細的手指下意識握緊了緊,淡淡說道:「原來是他。好了,食盒放下,你們先下去!」

  紅蓼、蘭芷相視一眼,雖有些奇怪公主怎的突然改變了主意,但自然也不會傻到開口詢問,二人恭順的垂首應是,雙雙倒退著出去了,輕輕帶上了門。

  榮昌公主的嘴角柔柔的翹了起來,心湖輕輕的漾開一朵小花,眸子裡漸漸亮起了光彩,潔白如瓷的面頰上泛著少女嬌羞的容光。

  「是他來了,他果然沒有忘記我麼?」榮昌公主忙將那食盒拿到面前,一想到這是心上人千里迢迢帶來的,這是經他的手觸碰、帶有他的氣息和印記,她的心便輕飄飄的要飛起來。

  難怪太子皇兄沒來由送了一盒月餅過來,想必,這也是他從旁提點的吧?他這麼做,定是為了自己……

  榮昌公主只覺得雙頰生熱,眉眼都染上了一層媚色。她將這一盒月餅翻來覆去的看,久久不忍挪眼,一晚上都不曾睡好。

  次日,便傳見了丁睿。

  雖是隔著帘子,雙方說的也都是一些表面的客套話,可榮昌公主仍然感到了深深的滿足。只要他心裡有她,別說修行兩年,便是再多幾年她也願意。

  送走了丁睿,眾人見榮昌公主心情很好的樣子,都只當是公主感念太子的兄妹之情,並不曾想到其他。

  甄鈺也沒料到丁睿會來,心裡不由得緊了一緊。當日丁睿向榮昌公主辭行下山之後,二人悄悄見了一面。

  聽他說上京中一切安好,甄鈺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甄鈺又拐彎抹角問了些夏見澤的情況,倒把丁睿聽得深深的瞧了她兩眼,方淡淡道:「我和方兄只顧盯著賈家和計家,倒沒顧得上定郡王,沒聽說他有什麼事。哦對了,似乎聽見太子取笑過一回,說他自甘墮落,跟九城兵馬司那些小兵們混到一塊了。你想知道他的消息,下回我幫你注意。」

  甄鈺心下一松,忙道:「我就是順口問問,不必特意打聽他的事。我,我還有點兒東西,想請你捎回去。」

  丁睿點點頭:「可以,是捎回甄府的嗎?」

  「不是。」甄鈺搖搖頭,說道:「捎給甄府的東西已經由我們家的管家帶回去了,是,是前些日子無意得了些川貝母和明黨參、馬兜鈴,都是極好的上乘品相,我想托你想法子送去忠勇侯府。」

  丁睿一聽便明白了,點點頭道:「可以。我便說是我買了的,讓計世瀾帶回去就是。」

  甄鈺感激點頭,忙笑道:「自然是要算在你的名下。」

  丁睿一笑,說道:「沒有別的事,我要啟程了。若是叫人知道,可是一件不小的麻煩!」

  「一路順風!」甄鈺將包著藥材的包裹遞給丁睿,看著他離去了,方與秋心上山回寺。

  晚上,甄鈺陪著榮昌公主說了一會兒話,回到房中正準備更衣卸妝休息時,突然聽到外邊隱隱的起了喧囂,便吩咐秋心、秋朗:「出去瞧瞧是怎麼回事!」

  這是公主修行的地方,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到這兒來撒野?

  秋心、秋朗答應一聲剛剛出去,甄鈺只覺身後一道勁風襲來,她下意識回頭去看,眼睛一花,身子被人扣住,嘴也被人一把捂住。

  甄鈺心中一緊,只聽得那人在耳畔輕輕道:「別怕,也別出聲,是我,我是計世宜。」

  甄鈺抬起眼皮望向來人,眨了眨眼定神一看,眼前男子一身夜行衣,肩膀寬闊,身量甚高,眉目端然,眸若寒星,刀削斧刻線條分明的五官神色端凝,正灼灼的盯著她。

  雖然與印象中當初那個沉默寡言的男子很不一樣了,可是五官神情依稀有當初的影子。更主要的是,被他這麼扣著捂著,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甄鈺不再猶豫,立刻忙不迭的點頭表示明白。

  計世宜盯著她,忽的一笑,一下子放開了她。

  甄鈺抬手揉了揉臉頰順著氣,一眼瞥見他就這麼站在旁邊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打量自己,想到方才受制於人的憋屈,不由惱羞起來,沉著臉低聲道:「你不是在西北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計世宜朝外頭的方向瞟了一眼,低聲笑道:「這事回頭再同你細說。我被人追殺擺脫不了,突然想到你在這兒便逃過來了,我的胳膊受傷了,你快找個地方讓我躲躲。」

  甄鈺順著計世宜的目光望過去,才發現他的左胳膊靠肩部的位置被血漬沾染了一大片,傷口處赫然插著一枚烏黑的斷箭頭。

  甄鈺嚇了一跳,下意識別開眼去,說道:「你到底招惹了誰,怎麼弄成這樣!」

  計世宜笑道:「江南總督親自帶人追來了,沒準要搜寺里,你快找地方讓我藏起來。不然搜到了這兒,你的麻煩就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