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說得計子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好老老實實的在一旁伺候,末了,站在桌子旁邊,匆匆的用了早飯。
早飯之後,又扶著老太太在廊下小花園中遛食,吳媽媽又教了她十幾遍該怎麼扶方才學會。計子清恨得咬牙,敢情原先教養嬤嬤教的規矩都是花架子!
老太太消了食回屋休息,計子清則又去繼續背誦大悲咒。午飯後,老太太檢查,她背的有些卡,老太太很不滿意,命她繼續背……
背完了大悲咒,還有金剛經、楞嚴經、功德經,計子清不得不每天沒完沒了的背誦這些對她來說晦澀難懂的經文,還要在老太太跟前立規矩,還要跟吳媽媽學規矩,還要在佛堂伺候,擦拭佛像、打掃佛堂等——這些活計一向來由計夫人或者計家的兒女們來做,從不假手於人,因此計子清連抱怨都沒有藉口。
如此過了半個月,計子清那跋扈的神氣早已消失殆盡,在靜宜園簡直度日如年。偏偏還找不到半點兒藉口向便宜爹訴委屈。老太太四平八穩,壓根兒沒有故意刁難過她,計侯爺每日過來請安,都是看得見的。
老太太見敲打得她差不多了,終於放過了她,漫不經心的說道:「無規矩不成方圓,你既進了府,就該時時刻刻記著,你是計家的女兒,但凡行事要把計家的臉面放在頭一位,計家失了臉面,你也同樣沒臉。將來你出了閣,還得靠娘家爹娘兄弟撐腰呢!沒有娘家做後盾的女人,婆家也會看不起,你可明白了?」言外之意,讓她安分守己,不要有意同計夫人作對,否則將來,計夫人母子幾個將她撇在一處,那是她活該!
計子清恭恭敬敬的垂首應「是」,心裡不禁又驚又怒,她就說嘛,老太太怎麼突然間巴巴的將她弄了過來,原來都是為了賈氏!不用說了,定是賈氏在老太太面前說了什麼。
計子清不敢抱怨老太太,對計夫人的恨意卻是更進了一層。
老太太的話固然有理,但計子清更明白的是,計夫人母子母女幾個早就看她不順眼,將來她若是出什麼事她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還指望她們撐腰?簡直是笑話!哼,只要便宜爹替她好好的尋一門親事,尋一個體貼的丈夫、老實忠厚的公婆,誰會看不起她?她又需要誰撐腰?再說了,只要便宜爹在,還能不為她撐腰?將來萬一便宜爹不在了,那時她的兒子恐怕也不小了,有兒子撐腰,還不是一樣?
計子清瞬間想得通通透透,越發存了報復計夫人的心思。
「好了,你回去吧!這才有點兒大家閨秀的樣!」老太太見她言語舉止同半個多月前大相庭徑,不由得亦有幾分得意。
計子清拜別老太太,恭恭敬敬端莊的倒退著出去,氣沖沖的回自己的消夏齋。
回到消夏齋,計子清頓時有一種隔世為人的感覺!慵懶的撲倒在柔軟噴香的拔步床上,舒服的放鬆全身,長長的舒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舒完,背後被人輕輕的推了推,計子清眼睛都懶得睜開,含糊道:「做什麼?」
「大姑娘,」百靈有些為難的小聲道:「您快起來吧,您這樣……不合規矩……」
計子清霍的翻身坐了起來,睜大眼瞪著百靈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百靈臉上發白,情不自禁小小的後退一步,卻仍是小聲道:「大姑娘,您這樣,於禮不合——」
「啪!」的一聲脆響,百靈臉上挨了計子清一巴掌,雪白的臉上立時紅腫起來。
百靈慌忙跪下,垂著頭輕輕啜泣。
「反了你了!」計子清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百靈道:「這是在我的消夏齋,你連我都敢管?望了誰是你的主子了是不是!」
秋雁、紅梅和張媽媽聽見動靜也忙都進來,一股腦兒跪在計子清身邊,張媽媽忙陪笑道:「大姑娘仔細手疼!大姑娘要教訓丫頭不必自個動手,吩咐奴婢等便是了!大姑娘不知,這些日子老太太命人教了百靈和秋雁規矩,老太太發話了,若是奴婢們不好好提點姑娘,任由姑娘使小性兒,影響了姑娘大家閨秀的名聲,要打奴婢們的板子賣出去呢!大姑娘,請您體諒體諒奴婢們吧!老太太便是賣了奴婢們,旁的人過來伺候大姑娘也是一樣……」
計子清一口氣憋在胸口半響才順暢過來,她沒想到,老太太不但擺布她,連她倚為心腹的兩個丫頭也一併降服了,這消夏齋,縱然關起門來,也不是她的天下了。
「起來,滾出去!」計子清忍了又忍,忍了再忍,咬著唇從牙縫中迸出幾個字。
張媽媽等趕忙答應,從地上爬起來,張媽媽仍是好心好意、小心翼翼的提點計子清道:「大姑娘稍安勿躁,有話好好說,別發脾氣,發起脾氣爆粗口來便不是大家閨秀的樣兒了,將來也不好說親——老奴告退!」張媽媽被她一瞪,識趣的閉上嘴,與百靈三人一起躬身退了出去。
「站住!」計子清突然又出聲,吐了口氣說道:「去個人告訴我爹,明兒我要去甄府找甄二姑娘。」
張媽媽又笑道:「大姑娘您又說岔了,內院女眷出門,該稟了夫人才是。老奴等會兒就去夫人那邊說一聲。還有,大姑娘要去甄府,明兒應先遞帖子,甄姑娘回應了,再去不遲。」
計子清冷笑道:「甄姑娘是我的朋友,她不會計較這些個!」
張媽媽亦笑道:「甄姑娘計較不計較那是她的事,但咱們侯府行事不能失了禮數規矩,平白讓人取笑。外人知道了,要說大姑娘不知禮數的,將來也不好說親——」
「你——」計子清被張媽媽左一句「將來也不好說親」右一句「將來也不好說親」氣得血氣翻湧,哆嗦著手指了她半響才緩過勁來。
計子清怔了半響,又說道:「爹先前不是說過嗎?我今後要出門讓外院給備車,什麼時候又要跟母親說了?」
張媽媽陪笑道:「大姑娘有所不知,老太太早已交代下來了,說是內宅有內宅的體面和規矩,讓侯爺不要亂插手,這事兒侯爺也是知道了的。老太太說了,若是夫人敢給大姑娘使絆子,姑娘儘管回老太太去,老太太給大姑娘做主。」
計子清半響說不出話來,扶了扶額頭揮手道:「你們都下去,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
「是,大姑娘。」張媽媽四人進退有度的行了一禮,倒退著出去了。
計子清睜開眼,有些茫然的望著這陳設講究、裝飾華麗的內室,突然有一種孑然一身的感覺,心飄飄浮浮,怎麼也落不著底。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剛剛亮,秋雁和百靈便在她床前輕輕的喚著「大姑娘、大姑娘」,聽在計子清耳朵里跟蒼蠅似的嗡嗡嗡,她十分惱火的抬手撩開絳紅繡花聯珠帳一角,半眯著惺忪的睡眼不耐含糊道:「一大早你們倆嚎什麼嚎?嚎喪吶?」
百靈和秋雁慌忙跪下,哭喪著臉道:「姑娘,您不能說這樣的話,老太太若是知道了,要罵奴婢們沒有好好提點姑娘的!」
計子清心頭的火蹭的一下又竄了老高,本想教訓百靈和秋雁一頓,轉念一想,若是真把她兩個趕出去了,老太太和賈氏指不定會派什麼樣的人過來呢,反倒不如留著她們倆的好!
「起來說話,怎麼回事?」計子清不耐問道。
百靈和秋雁怯怯對視一眼,吞吞吐吐小聲道:「姑娘該起了,該去給夫人和老太太請安了。」
計子清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睜開了眼說道:「什麼?現在去請安?」老太太不待見她,一向來都免了她的請安,至於計夫人,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懶得說她,所以計子清自打進府以來,還沒有正兒八經的給計夫人和老太太請過安。
「是,大姑娘。奴婢這就服侍您起來吧!」百靈和秋雁小心翼翼的瞧著計子清的臉色。
計子清十分不虞,猶在沉吟。
秋雁哭喪著臉道:「大姑娘,若是遲了時辰,老太太——」
「好了好了,起吧!」計子清不耐煩打斷她的話,她現在是一聽見「老太太」三個字就心煩,可是還不得不聽著!
百靈和秋雁頓時大喜放下心來,兩人利索的起身,一人服侍計子清下床,一人忙忙拿過衣裳,又向外吩咐打熱水。
一時完畢,百靈扶著計子清前往正院去見計夫人,卻發現計子茜已經在那兒等著了,計夫人剛剛盤好了髻,正在往頭上插戴嵌著紅寶石的雙台閣金釵。
「喲,大姐姐今兒可真早啊!」計子茜一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笑吟吟的同她招呼。
計子清哼了一聲不語。不料百靈卻小心翼翼道:「大姑娘,二姑娘跟您說話,您該回她才是……」
計子清驀地轉頭,凌厲的瞪了百靈一眼,計子茜那邊已經「嗤」的一下低笑出聲,對上計子清不善的眼神壓根兒不放在眼裡,嬉笑贊道:「大姐姐的丫鬟可真忠心吶!時時刻刻不忘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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