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死而復生
鄔叢涯一擊不成立即又化拳為掌,緊隨單素羽的身影而去,很快兩道身影就纏鬥在一起,上官凝瞧著兩個人飄忽的影像、交手的頻率也算的上的是旗鼓相當,只是即便不懂武功上官凝仍舊看的出來,單素羽基本上都是在閃躲卻並不主動出擊,反觀鄔叢涯卻招招都是殺招,甚至完全不顧及自身,這是怎麼回事?
顏慕殤之前也是冷眼瞧著,但是看到後來面色卻是有些驚疑。
鄔叢涯完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雖然沒有使用武器但是對於內力醇厚之人來說,帶著內力的拳腳比之兵刃更加可怕,一著不慎,內臟便有可能被震碎。
鄔叢涯此舉十分奇怪,看起來不像是想要單素羽的命,反而像是,自殺!
顏慕殤將自己的看法附在上官凝的耳邊說了出來,上官凝立刻覺得顏慕殤說的有道理,只是這鄔叢涯剛剛不是還在請求單素羽對他的兒子從輕發落嗎,怎麼轉眼間竟然生出這樣的心思。
果然是用情至深的緣故嗎?只是若是用情至深,當年摩訶芸初身死他便應該追隨而去何必等到今日呢?
也許,鄔叢涯只是想讓自己死在單素羽的手下,就像之前單素羽自己說的,鄔叢涯算是他的恩人,他也會知恩圖報,難道他是想讓單素羽心生愧疚從而請求對方放過上官鴻群?
但是可能嗎?
他不是小孩子,單素羽更是他一路扶植登上皇位的,單素羽的為人他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清楚,怎麼會做如此幼稚的打算呢?
上官凝站在原地,眼前是兩個人越來越快的身影,心中卻是轉過千百種心思,鄔叢涯如何他並不在乎,甚至於上官凝隱隱的希望這個人就此死去,前世里的一切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是他一手所為,只是今世他所做下的孽就已經百死難辭了!
只是,他想要保住上官府,替母親保住丈夫替未出生的弟弟保住父親,鄔叢涯暫時還不能死。
就在上官凝想要顏慕殤出手阻止的時候,噗通一聲巨響,原本糾纏在一起的兩道人影忽然分開,其中一道身影砰的一聲撞在桌子上,剛剛的巨響便是身體與桌子撞擊而發出的聲音。
上官凝定睛一看,摔落在地的人正是鄔叢涯,之前鄔叢涯的手臂就已經受了不輕的傷,還沒能休息好就又與單素羽交手,現在看來情況不容樂觀。
上官鴻群的位置就在鄔叢涯的身邊,剛剛鄔叢涯摔落的時候他還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小步,現在鄔叢涯倒在地上,他竟然也沒有上前查看的意思,上官凝倒還真是第一次見識到上官鴻群的無情。
鄔叢涯之所以淪落到如斯境地,雖然算是自作自受,但是無論如何也是想要給他上官鴻群一個顯赫的未來,縱是千般錯萬般錯上官鴻群也不該對鄔叢涯這樣不管不問吧!
「國師,你這是何苦?」
單素羽收了招式,雖然沒有受傷,但是面對鄔叢涯自殺式的攻擊他想要從容應對也並不容易,最後他若不是推出一掌在他的腰椎位置,恐怕掌風就落在其心臟的位置了,如果真是那般,鄔叢涯的命便真是休矣了。
「何苦……,你果真……還是不忍心……咳咳咳!」
鄔叢涯臉色蒼白,只是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都有股悲涼的味道,昔日的師徒、君臣此時落到這般境地,著實令人唏噓。
「你這樣以命相搏,是想逼我出手,讓自己死在我的手中嗎?」
單素羽終究還是說出了上官凝和顏慕殤心中的猜測,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
單素羽的話一說完,上官凝驚奇的發現跟在顏慕景身邊的小個子身子竟然抖的更厲害了,怎麼這麼奇怪,看樣子,似乎是對剛剛單素羽的話產生了極大的反應,可是為什麼,單素羽的話里有什麼玄機嗎?
「呵呵……」。
鄔叢涯竟然列唇一笑,只是可能是牽動了身上的傷,他的面容稍稍的有些扭曲,但仍舊遮擋不住滿身的風華。
「皇上果然還是了解我,咱們師徒一場,卻沒想到竟會是如此收場!」
鄔叢涯的話里竟有幾分感慨。
「這個收場恐怕國師不是沒想過只是沒想過會是這樣,從國師在後宮之中將朕選作支持對象的時候不就已經想好了今日的結局嘛,國師以為朕不知道,但是朕貴為一國之君哪怕是個傀儡也總會有自己的眼線,國師拉攏朝中大臣,頻繁與摩訶家族交往走動,甚至多次潛入大雍,這些還不足以說明國師從最初就已經打算將朕置於死地嗎?」
單素羽說的極為平淡,沒有喜怒,做為一個帝王,一個靠著殺戮自己兄長子弟而得來的皇位的帝王,又怎麼會簡單的任人擺布呢?
但是他一直按兵不動,一是在沒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不想打草驚蛇,還有一點便是,對於鄔叢涯他的確是有感情的,所以他總是異想天開的想,或許真到最後一刻的時候,鄔叢涯也許會罷手呢!
就是這樣的自欺欺其人讓他把行動的時間一拖便拖了四年,只是最後他還是敗給了現實,如果沒有今日,他們再見便應該是戰場之上了。
「也許吧,既然皇上什麼都知道了,那臣便無話可說了,要殺要剮皇上請便,至於……」。
鄔叢涯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邊的上官鴻群,這個孩子,是自己和芸初的孩子,儘管這些年他這個父親做的不夠格,但是他卻是將自己能給的都給了這個孩子,毫無保留。
他不稀罕什麼權勢地位,他從頭到尾只想和芸初泛舟江上,因此而已!
「至於犬子,皇上如何才能放過他一命?」
這次,鄔叢涯的話裡帶著滿滿的疲憊,也許他之前的求死是真的,上官凝也曾聽說北疆國師鄔叢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不愛金銀,但是他卻謀劃著名傾覆北疆的政權,也許真的只是想要為心愛的女子復仇,現在知道自己心愛的女子不僅不是死在十七年前的北疆皇宮,反而是死在五年前的大雍,還留下了那樣的話,他多年的堅持便像是一根繃的緊緊的弦突然斷開,再無活下去的意願。
「朕要他手裡的鏈子!」
單素羽一字一字的說出來。
鄔叢涯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沒了上官錦的支持,那幾條鏈子不僅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反而會成為禍端,如今若是能用這幾條鏈子來換取上官鴻群的一條命,真是再好不過。
「群兒!」
鄔叢涯的肋骨也許是斷了,原本想要轉身的他就在身子剛剛移動的片刻就疼的打起了冷戰,冷汗順著他蒼白的面容滲出來。
上官鴻群下意識的將手摁在了自己的衣襟處,那裡正是裝著那幾條鏈子的黑檀木匣,現在那木匣是他唯一的希望,就這樣交出去,他不甘心!
見到上官鴻群久久未動,鄔叢涯的臉色沉了下來,不過這怨不得別人,是自己從小將傾覆北疆、奪取北疆皇位的種子播撒進上官鴻群幼小的心中。
還記得他第一次跟上官鴻群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上官鴻群曾眨著烏黑閃亮的眼睛問自己『阿爹,群兒不想做皇帝,群兒想跟阿爹在一起』,但是他第一次對著上官鴻群發了火,說他若再說這樣的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自己。
一晃過了這麼多年了,他當年種下的種子如今已經在上官鴻群的心裡發芽生根,甚至於早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又豈是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夠撼動的。
「群兒!」
鄔叢涯忍著劇痛,硬是站了起來,上官凝離鄔叢涯的位置大約有十來步的距離,卻清楚的聽見了鄔叢涯身上的骨頭髮出的嘎巴嘎巴的響動,光是聽著就讓人忍不住發抖,再看鄔叢涯雖然冷汗岑岑,喉嚨里卻連一聲呻吟也聽不到,此人的隱忍真不是尋常人能企及的。
上官鴻群見到鄔叢涯站起來,又下意識的退後一步,護著胸前那個凸起的動作更加明顯了一些。
鄔叢涯努力讓自己的面色看起來和煦些,上官鴻群不是個愚笨的,相反很聰明,只是這些年自己灌輸給他的東西太根深蒂固了,所以他一時間才接受不了。
鄔叢涯這樣對自己說,雖然他並不能確定!
「群兒,你手裡的東西對於你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要把那個東西交出來,知道嗎?」
鄔叢涯語氣很溫和,甚至像是在哄騙小孩子。
「我憑什麼相信他?」
「我相信他!」
鄔叢涯語氣堅定,相處十幾年,他對這一點有自信,單素羽向來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既然今日他能在自己面前做出這樣的保證,那麼便絕對不會食言。
「我不能將這個交出去,這是我的護身符,只要這東西在他們誰也不敢動我!」
上官鴻群護衛的姿勢更加的明顯,似乎要將那個小盒子揉進身體裡,原本還算清俊的五官此刻看起來有些扭曲。
上官鴻群此前在上官府里,一直都是個儒雅的貴公子形象,言談舉止文雅進退有度,像是今日這個樣子倒是不曾見過,就是當日在御丞司的大堂之上也不曾像是此時這般猙獰狼狽。
「群兒,爹爹的話你可還記得?男子漢就要能屈能伸,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你這樣執迷不悟只能害人害己,聽爹爹的話將東西交給皇上!」
鄔叢涯一連說了幾句話,喘息的厲害,看樣子斷裂的肋骨應該是插到了肺子裡,所以才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怪異,好像是夜深人靜之時拉動風箱的聲音。
「不!」
上官鴻群固執的很,甚至於連想也沒想的就一口回絕了鄔叢涯的話。
「爹爹也說過,男兒存於世間就當建立不世功勳,就應當成為至高無上之人,怎麼現在爹爹一聽見那個女人的消息就變了樣子,那女人死了,死了你不知道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為了個死人尋死覓活的,連親生兒子都要放棄,真是窩囊!」
鄔叢涯不敢置信的看著上官鴻群,自己從小到大悉心培養的孩子,直到今日他才看出來自己的教育有多麼失敗,他明知摩訶芸初是他的生身娘親,卻一口一個那個女人一口一個死人,連自己的娘親都不肯尊重的人他好能指望什麼呢!
「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將這東西交出去的,那個女人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她生了我不假,但是卻一天也沒有養育過我,論起恩情她對於我而言不及上官府里的秦姨娘,所以休想指望我會和你一樣,為了個女人將多年的籌謀付之東流!」
上官鴻群在提到秦姨娘的時候,眼睛裡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柔軟,這樣的人竟然心中還有這樣的一份感情存在,若是秦氏見了也該是欣慰的吧!
鄔叢涯閉上眼睛,一種無力感從他的腳底開始往上攀爬,一點點的像是毒藥一樣,吞噬了他原本的堅持,之前努力挺直的脊背不知不覺的彎了下去,整個人竟像是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國師,朕給你的機會看來無人領情,那就不要怪朕不念恩情了!」
話音一落單素羽足尖點地,身子像是雨燕一樣輕盈起飛,轉眼間就到了上官鴻群的身邊。
雖然上官鴻群武功與單素羽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但是人在危機之下的本能反應也讓他迅速的閃身,不過他閃躲的位置卻是鄔叢涯的身後。
單素羽原本只是想要從上官鴻群的手中將那個盒子奪過來,並未使什麼內力,不過因為速度極快有沒有預料到上官鴻群竟然會無恥的用重傷在身的鄔叢涯做肉盾,即便想收手,還是將鄔叢涯再次震飛了出去。
「涯哥!」
一聲女子的喊叫聲響起,只見原本站在顏慕景身後默不作聲的嬌小人影兒突然奔向了倒在地上的鄔叢涯。
上官凝不敢置信的看過去,只見這人影的側顏極美,下巴光潔潤澤,紅唇雖然只露出淡淡的一角卻已是嬌艷欲滴,鼻樑挺拔卻小巧,睫毛如扇,情急之下的喊聲更是讓人心中為之一顫,好像是一把上好的古琴被技藝高超的琴師撥弄,未成曲調先有情。
此女子的身份不用想也能猜的出來,只是這是否有些過於匪夷所思,一個原本應該在十七年前就死在北疆皇宮的女子,先是被傳現身於大雍卻在五年前離世,然而現在竟然活生生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這一變故,除了顏慕景無人不覺得驚訝,就是單素羽事先都不知道跟在顏慕景身後的人是誰。
而最驚訝的人莫過於鄔叢涯和上官錦了,兩個為了這個女子各自改變了人生軌跡的男人。
「雲……初?」
鄔叢涯忍著劇痛,不敢置信的看著奔到自己面前的人兒,老天爺不是在和他開玩笑吧?
上官錦原本的巨大驚喜還沒有爬到心裡就被眼前的一幕生生的澆滅了,原來自己在摩訶芸初的心裡果然什麼都不是,當年她對自己的溫柔也都是迫不得已為之的吧!
這種挫敗和苦澀讓上官錦不知如何自處,想要轉過眼睛不去看,但眼睛卻不聽自己使喚,釘在那道纖細的身影上不能移開。
「涯哥,你為什麼這麼傻,你當年不是答應過芸初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的嘛!」
摩訶芸初吃力的將鄔叢涯抱在自己的懷裡,動作輕柔無比,鄔叢涯痴楞的看著面前的傾世容顏,身上的痛似乎瞬間消失不見了,耳邊頓時安靜下來,眼前的視野也變的異常的清晰起來。
真的是芸初,是自己一生之中最溫暖的所在!
老天竟會如此厚待他嗎?
「真的是……你真的是我的……芸初嗎?」
鄔叢涯想要抬起手觸碰面前人兒的臉,但是雙臂卻半分力氣也使不上,似乎看出了鄔叢涯的心思,摩訶芸初再用力的將鄔叢涯的身子向上移動了一下,讓鄔叢涯的臉緊貼著自己的臉頰。
溫柔的觸感讓鄔叢涯終於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此刻抱著自己的真的是他的芸初,真的是那個從小就與他青梅竹馬的女子。
「我是,我是,涯哥,我是芸初,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嗚嗚嗚……」!
摩訶芸初嬌小的身子因為哭泣而微微抖動,一張宛若白玉般的面頰上淚水如同珍珠一般滾落,十幾年的歲月在她的臉上竟然沒有留下痕跡。
「傻芸初……不要哭,你哭……我……我會心疼的!」
摩訶芸初的淚水落在鄔叢涯的臉上,又一點一點的滾落到他的口中,帶著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他已經多少年沒有聞到芸初的味道了,沒人知道,國師府的臥房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床上鋪著的竟然是十幾年前已經洗的發白的床單,十幾年來從不更換。
可是,十幾年的時間,那床單上屬於摩訶芸初的味道還是越來越淡,所以他才想著早一日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北疆的國君,他便早一日回到當年與芸初一起生活過的深山之中,至少那裡還能找到當年他和芸初在一起的記憶。
額~各位寶兒,你們之前猜測過這個人會是摩訶芸初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