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千鈞一髮(是死是活)
「我原本對將軍是深信不疑的,但今日將軍做事分明是拖沓怠慢,如何能讓在下相信將軍心中依舊是站在四皇子這邊的?」
四皇子?
上官凝用手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防止樂兒聽到什麼而發出聲音,好在此時風大,兩個人又是在下風向,否則恐怕那兩人說什麼上官凝也是難以聽真切的。
「這段時日皇上已經對我起疑了,若是再不避其鋒芒,恐怕還未等起事我上官府就要滿門抄斬了!」
上官錦的聲音隱有怒氣,似乎對方的懷疑讓上官錦極為的惱怒。
「將軍這是怕了?」
對方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還有挑釁,上官凝能夠確認這聲音便是自己在水鳴閣外聽見的與莫麼星對話那個人的聲音,也是自己在上官府後花園中聽見的聲音,此人竟然是北疆丞相鄔叢涯。
上官錦竟然和鄔叢涯勾結在了一起,這麼說,上官錦是要幫助上官鴻群對付單素羽,難道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想錯了上官錦的心思?
不對,若上官錦只是想要幫助上官鴻群搶奪帝位,根本就犯不著和兵部尚書及北大營的將領互通有無,北大營隸屬京城禁軍,要對付北疆的軍隊是萬用不到禁軍的。
上官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難道上官鴻群的野心不止於此嗎,或者說是鄔叢涯的野心不止於此嗎?
上官凝突然想起來,上官鴻群一直都想方設法要找到當年幾大部族留下的鏈子,如果他單純的只是想要奪取帝位,犯不著花費那麼多的心血,甚至於不惜殘害無辜來奪取那幾條鏈子。
這個鄔叢涯究竟有何居心,難道真的是覬覦這天下嗎?
「怕?上官錦從不知怕字怎麼寫。」
「將軍既然不怕,為什麼要將那認親的摺子遞到御前,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傳信進宮,讓四皇子稍安勿躁?將軍心思難測,恕烏某看不清楚,如果將軍想要臨陣脫逃,那麼便乾脆的告訴在下,日後見到芸初我也好有所交代!」
鄔叢涯步步緊逼,最後甚至將摩訶芸初的名字都抬了出來,交代,難道摩訶芸初尚在人間嗎?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當初既然答應過芸初,就必然會將芸初的孩子好好養大,那孩子想要的我上官錦自然也會傾盡全力幫助他得到,但是我上官錦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讓她們因為我上官錦而無辜受累。」
「呵,烏某倒不知上官將軍原來還這般兒女情長,當年你親手將自己剛剛降生的兒子掐死,那樣狠絕的心腸,竟然還會顧念親眷嗎?可笑可笑啊!」
上官凝心中一寒,風從臉上刮過,像是利刃劃破皮膚,穿透血管直插心臟,大哥當年竟然是被上官錦親手掐死的?怎麼會是這樣?
虎毒不食子,世間真的有如此狠絕沒有人性的父親嗎?
「你胡說八道什麼,那孩子是先天不足,生下來就沒呼吸,何況,那孩子現在好好的活著,你說出這樣的話是何居心?」
上官錦低聲的咆哮,那種傷疤被驟然揭開的氣惱和尷尬再掩飾也掩飾不掉。
「我今日來不是跟將軍翻舊帳的,我只是要告訴將軍,再過半月單素羽就要回國,屆時四皇子的處境就要危險了,你不要忘記自己當初的承諾,對芸初的承諾,烏某希望這兩日就聽到將軍的消息。」
鄔叢涯反反覆覆的提了摩訶芸初幾次,看來是對上官錦和摩訶芸初之間的情意了解的真真切切,但是不是說當年摩訶芸初離世託付孩子的時候身邊沒有任何人嗎,這些事鄔叢涯又是怎麼知道的,聽兩個人的對話,彼此間的關係並不如何親近,這話自然不會是上官錦告訴他的。
難道自己剛剛的猜測是對的?那摩訶芸初還尚在人世?
鄔叢涯緊擦著上官凝所處的假山右側飛身而過,身上的香氣順著風吹過來,那香氣赫然就是當日錦華苑裡上官凝聞到的陌生味道。
北風繼續呼嘯,雖然有假山擋住了一部分,上官凝的臉還是凍的通紅,耳根處又麻又癢,等到上官錦的腳步聲也消失不見的時候,上官凝的雙腳已經凍的沒有知覺了,半晌還邁出一步。
樂兒聽到剛剛那兩個人的對話,其中一個是將軍她自然是知道的,另一個人她雖然不認識,但是兩個人的對話她還是聽懂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實在不該是她一個小丫頭該知道的,所以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小姐自然不會因此讓她受罰或者是使出別的什麼手段讓自己閉嘴,可樂兒的一顆心還是七上八下。
上官凝與樂兒在一起呆了兩世,加起來十幾年的時間,樂兒心裡想什麼,她自然清楚不過。
「走吧,今日的話就當沒有聽見過,爛在肚子裡,對你對凝雨閣都好!」
樂兒點了點頭,這樣的事情就是借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說出去啊,這要是說出去可是殺頭的大罪,弄不好還要連累小姐和上官府呢!
主僕兩個人迎著北風繼續艱難的往凝雨閣的方向走,只是上官凝卻不像之前那樣的覺得寒冷透不過氣,只因腦海里反覆都是鄔叢涯的那句話『當年你親手將自己剛剛降生的兒子掐死』,她怎麼會有這樣父親?
就因為他對一個女子的承諾,就忍心將自己的至親骨肉生生掐死,這人的心該是什麼做成的,是否比鐵還硬比冰還冷?
等走回凝雨閣的時候,上官凝便一頭扎在床上,竟然直接昏睡過去。
夢境中各種畫面交錯出現,一會兒是寧氏猙獰發飆的面容,一會兒是秦氏偽善的笑臉,一會兒是上官影嬌俏的立在自己身前,一會兒又是自己在荷花池裡拼命的掙扎,再後來又是自己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耳邊是無休無盡的喊聲、責罵聲、吵鬧聲、私語聲。
等上官凝從昏睡中醒過來,感覺到自己的嗓子乾澀的厲害,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額頭上搭著一塊濕毛巾,毛巾溫溫熱熱的,她動了一下身子,才發現四肢酸痛,好像每個骨節都脫離了她的掌控,想要坐起來都很吃力。
屋子裡靜靜的,但是看外面還有淡淡的陽光,天色應該還不是太晚,樂兒呢?去哪了?
上官凝想要喊樂兒進來,卻發現根本發不出聲音,只能躺在床上,看著床上面的香包流蘇發呆。
上官錦為什麼會和鄔叢涯勾結在一起?
按理說,兩個人應該是情敵不是嘛,而且這個鄔叢涯還是摩訶芸初的心上人也是未婚妻子,上官錦充其量只是個程咬金,就是這樣的一段萍水之緣就能讓上官錦不惜背叛家國、不惜拋棄妻子的為其謀劃嗎?
上官錦雖是武將,但是上官凝卻是比誰都清楚上官錦的本事,不同於一般的武夫,上官錦無論是兵法謀略還是排兵布陣甚至是奇門遁甲都有所涉獵,大雍武將無數,但身邊沒有軍師的上官錦卻是唯一的。
這樣一個有大智的人怎麼會被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左右,又怎麼會被北疆的國師所威脅,聽鄔叢涯的語氣似乎是將上官鴻群當做諸君一樣對待,難道上官錦並不知道上官鴻群極有可能就是鄔叢涯的親生兒子嗎?
另一個大膽的猜測浮出腦海,會不會是傳聞有誤,當年上官錦和摩訶芸初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麼,而非是清白之身,畢竟荒山野林之中,一個如花少女一個俊朗少年同屋而眠一月,說是什麼都沒發生實在有些牽強。
那麼是不是上官錦心中是另有所想呢,而這份念想究竟是摩訶芸初親口告訴他的,還是有心之人的誤導呢!
想到這,上官凝再也躺不住,她強迫自己用盡渾身的力氣半坐起來,可還沒等坐起來就頭眼發暈,若不是她的位置靠在里側,恐怕這下子就要栽到地上去了。
「小姐你醒啦?」
是驄玉的聲音,樂兒呢,怎麼沒守著自己,紫玉又去哪了?
「誒呀小姐,您別動,想要什麼驄玉去拿好了!」
驄玉像陣風似的衝進屋子,一見到上官凝一手撐床半仰著身子,急的不行。
「驄玉……樂兒和……紫玉呢?」
費了很大的力氣,上官凝才勉強發出聲音來,只是那聲音嘶啞的嚇人。
「小……小姐……」。
驄玉沒有回答,卻是把頭低了下來,囁嚅著只是喊了句小姐。
「樂兒和紫玉姐都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啊!」
「驄玉,你撒謊!」
上官凝看著驄玉眼神閃爍,就猜這丫頭一定是在撒謊,只是好端端為什麼要撒謊,樂兒和紫玉出去也不是什麼秘密之事,大可告訴自己,為什麼還要遮遮掩掩呢?
「小姐,我沒……是樂兒姐不讓驄玉說的!」
「這凝雨閣到底誰是主子,嗯?你們是不是見我平日待你們過於放縱,便不將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了?」
上官凝儘管頭昏腦漲卻並不糊塗,樂兒一直跟在自己身邊,雖然性子活潑好動,卻不是個莽撞無知的,現在讓驄玉對自己隱瞞去向定是有什麼緣由,但看驄玉的樣子是打算幫著樂兒隱瞞到底了,所以她才不得不佯裝發火。
驄玉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小臉通紅一片,眼眶也是發紅,卻硬是忍著沒掉下眼淚。
「小姐,樂兒姐說了您身子不好,這才醒過來,不能讓您跟著費心,您就體諒一下樂兒姐的一番苦心吧!」
驄玉越是這樣說,上官凝就越發的確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驄玉,你不說我難道不會自己去找嗎?」
說完上官凝便要翻身下床,結果手上的力氣不夠,直接從床沿上摔落在地,錦被散在地上,驄玉嚇的面無血色,再也顧不得其他,飛奔到上官凝的身邊。
「小姐,小姐,你摔到哪了?」
驄玉上上下下的將上官凝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擦破劃傷的地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啊?驄玉說還不行嘛!」
上官凝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她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她心裡一直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事發生,若是不知道樂兒和紫玉的去處,她怎麼能安下心來呢?
「樂兒姐被將軍叫到錦華苑問話去了!」
啪的一聲,上官凝心中的一根弦斷開。
「走了多久了?」
「一盞茶的時間!」
「驄玉,扶我起來。」
「小姐,你要做什麼?」
「快,我要去錦華苑,再晚恐怕就要來不及了!」
驄玉不明所以,但是上官凝的樣子卻是她從來沒有見到的,於是她也不敢再問,按照上官凝說的,扶著上官凝出了屋子,又讓水玉到前面的門廳去喊了抬滑竿的小廝過來。
一出門,上官凝就覺得頭重腳輕,寒氣鋪天蓋地而來,像是無數把尖刀直直的刺破皮膚直入骨髓。
上官凝忘記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慌亂過了,是前世還是什麼時候,對了,前世還被叫做心玉的樂兒,為了護著自己被那個衣冠禽獸折磨致死,那個時候自己躲在圍牆外,心情可不就是此時這般嘛!
不行,要快,前一世她沒能力保護住樂兒,這一世就是拼出命也要護樂兒周全。
抬滑竿的小廝們得了上官凝的命令,幾乎是腳不沾地的飛奔向前,即便如此,上官凝還是覺得太慢,她害怕,真的是害怕!
雲索剛剛已經去了吧,她已經對雲索講了,只要樂兒有危險,無論是誰,他都不要手下留情,只要樂兒平安!
滑竿進了錦華苑,上官凝看見雲索立在門外,面前站著十幾個灰色勁裝的侍衛,為首的一位是平楊,上官府的侍衛首領,這些侍衛身上都掛了彩,但卻都圍在雲索的四周,將門堵的嚴嚴實實。
「大小姐!」
侍衛們見到上官凝從滑竿走下來,都低下頭恭敬的施禮,這位大小姐是府內唯一的嫡出子嗣,還是皇上親封的郡主,身份可不是這府里其他人能比的,所以侍衛的態度都尤為的恭敬。
「雲索,咱們進去!」
一身黑色勁裝的雲索麵色冷峻,他是王爺安排在夫人身邊的護衛,幾年來從不在人前露面,雖然夫人之前有交代,但是他卻不能真的不顧及這些人的性命,何況他也著實是低估了這個平楊的身手。
「大小姐,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去!」
上官凝置若罔聞,徑直往院子裡走,雲索緊跟在後,侍衛們想要上前,卻都被雲索身手打退。
「大小姐,請不要為難小人!」
平楊聲音鏗鏘有力,態度不卑不亢,但是她上官凝不吃這套。
「大小姐若是執意進去,便從小人的屍體上踩過去吧!」
平楊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和上官凝動手的,但是將軍的命令也不得不從,大小姐一向仁慈,希望自己這樣說大小姐能夠顧念她們的性命不再堅持。
「雲索,動手,不必顧忌!」
上官凝『不必顧忌』四個字出口,雲索便如一道閃電欺身到了平陽身前,高手過招,上官凝見過,所以也知道這個平楊還是個深藏不漏的角色,看來上官錦在這府里的布置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平楊被雲索纏住,其他的侍衛們更沒膽子阻攔上官凝,儘管腳下發軟,整個人像是踩在棉花上走路,上官凝還是快步走進了錦華苑。
「就只有你一個人?」
「是,奴婢是想要過去看看假山後面的路能不能走。」
「那你可是聽到了什麼,嗯?」
「奴婢去到假山群里發現路並不好走,便轉身就回了小道,不曾聽到什麼聲音。」
「哦?是嗎?」
「奴婢願意指天為證,的確什麼都沒有聽到!」
「把這個喝了我就信你!」
「將軍,這是什麼?」
「這是能證明你是否忠心的東西!」
上官凝走到門口,便聽到裡面的對話,她不知道上官錦要樂兒喝什麼,但直覺告訴她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情急之下她推門而入。
屋子裡只有上官錦和樂兒還有一個背對著上官凝的女子,此時那女子拿著一個深紫色的小瓷瓶,正往樂兒的嘴裡灌著什麼,樂兒拼命的掙扎,透過縫隙,上官凝看見樂兒的嘴角上猩紅色的液體順著下顎滴落。
上官凝的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的衝上前去,將那個拿著瓷瓶的身影推開,一把將樂兒抱進自己的懷裡,看著樂兒迷濛的眼睛,心痛的無以復加。
「樂兒,快吐出來,快吐出來……」。
上官凝渾身都血液都冰凍在了一處,但是卻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力量讓她將樂兒的後背摁倒,伸手往樂兒的嘴巴裡面探,力氣之大無法想像。
上官凝的腦海里什麼都沒有,什麼主僕之別,什麼上官錦都不存在了,她只想讓樂兒將剛剛喝下去的東西吐出來,她只想讓樂兒好好的活著!
她才剛剛覺得老天爺厚待她,讓她擁有了一個顏慕殤那樣的夫君,為什麼現在卻又要跟她開這樣的玩笑,不行,無論如何也不行,樂兒不能有事,如果樂兒有事,那麼她一定要上官錦血債血償!
艾瑪,好緊張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