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如假包換(認不認親?)
寧氏心急如焚,計策一定下來就催促著上官凝趕緊行動。
上官月難得回府,被寧氏硬是扣了下來,說是要在府里等上官凝的消息,上官月原本就是受人所託,便半推半就的應了下來。
上官凝早在上官雪進府前就已經給司冕下了帖子,所以也不用再做準備,直接換了身衣服就出府了。
上官錦和上官凝一前一後,為了不引人注意上官錦也是棄馬乘車,帘子撂下來車裡的情景完全看不出來。
上官凝的馬車停在了御丞司的後門,胡橋一早就等在了門口,這位郡主和自家大人關係非比尋常,據聞大人之所以能夠有今日的成就還要感念這位郡主當初的提攜,所以胡橋對上官凝的尊重是發自內心的。
胡橋從七歲起就跟在司冕的身邊,從個隨身小廝做到如今的師爺,從照顧司冕的日常起居一直到審案斷案的得力助手,胡橋幾乎和司冕如影隨形,對自家大人也是真心的崇拜,當然,對自家大人的心思多少也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不過,自家大人不說,這位郡主也沒心思,他一個師爺能說什麼?
上官凝下了馬車,看著胡橋輕輕的扯了扯嘴角,胡橋頓時就覺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這平寧郡主笑起來還真是傾國傾城。
「胡師爺,有勞了!」
胡橋趕緊躬了躬身子,上官凝的謝,他一個師爺可不敢受。
「郡主,真是折煞小的了,郡主請!」
胡橋轉身想要引路,眼神卻瞥見上官凝身後的馬車。
「那是府里的嬤嬤,等下同你家大人講完話還要去街上採買些綢緞布料。」
胡橋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怪他想的多了!
御丞司的後門上官凝來過,但還是跟在了胡橋的後面,步子很穩,心中卻是慌亂異常,從她第一次將司冕叫來為母親作證開始,她就是存了心思要傍上這棵大樹的,所謂的提攜也不過是為自己鋪的路而已。
只是,她千想萬想也沒想過,這個司冕竟然有可能是自己的庶兄,雖然這個庶兄的確很不錯,比起被羈押在皇宮裡的那位贗品庶兄好的多,但上官凝還是覺得心裡有幾分彆扭。
因為已經是冬日,院子裡不如上官凝第一次來時看著那麼生機盎然,反而有幾分蕭索之意,好像是配合上官凝此時的心境一樣。
「小姐!」
樂兒突然大聲的喊了一聲,又將上官凝一把拉到了身邊,臉上還是滿滿的驚魂未定。
上官凝低頭一看,自己的腳下是一小片水跡,但昨夜氣溫低,已經結成了冰,自己心中有事沒有注意到,若是踩上去恐怕是要滑一跤的。
「來人,怎麼幹活的,快清理乾淨,若是摔傷了貴客有你們好看!」
兩個小廝打扮的人,火急火燎的上前,一臉的懼意,拿著鏟子和掃把半跪在地上將冰塊清理乾淨。
上官凝有一絲淡淡的愧疚,只得專心看路,怕再連累無辜的下人。
「凝兒!」
「司大哥!」
司冕已經下了早朝,這御丞司是衙門也是司冕的住所,沒有案子的時候司冕就是一身素色的白袍,頭髮用一根木簪子綰住,氣質儒雅,完全想像不出這樣一個風度翩翩的文弱公子與朝堂上呼風喚雨的宰相是同一個人。
「好長時日沒見了,凝兒一切可好?」
「還好,就是最近府里有些雜事擾人!」
「麓山王的事情我聽說了,而且王爺在聖上面前參了麓山王一本,至今那摺子還被聖上壓在乾業殿的書案上呢!」
上官凝眨眨眼睛,參奏麓山王也不過是為了轉移視線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麓山王的所作所為是皇上授意的,只是時機不到,誰也不想撕破臉而已。
「此事凝兒也知道,不過那麓山王是皇上的心腹之臣,晟煬王這麼做也不過就是讓麓山王吃點教訓,不要再為難上官府而已。」
司冕淡淡一笑,其實這其中的緣故誰都明白,據說麓山王在自己的封地私建城池招募兵馬,將原本三萬的鐵軍擴充至十萬,這樣大的舉動自己一個文臣都能探聽到,皇帝豈能不知。
皇帝既然知道卻沒有動作,那便是默許,他雖然被朝中大臣們奉為『鐵齒鋼牙』的諫臣,卻知道什麼事情該諫什麼事請則不能提。
而且這幾年的交往,他也早就看出來顏慕殤並非如坊間傳聞的那般荒唐不羈,反而是個心智謀段都十分厲害的,參奏的摺子不過是敲山震虎而已。
「看來這件事情算是解決了!」
司冕的笑是清清淡淡的,不若顏慕殤那樣亦正亦邪嫵媚萬千,也不似單素羽那樣狂妄粗狂不可一世,也不似魏紫炎那樣朦朦朧朧似有若無,就只是笑,上官凝稍稍別過眼,這笑讓她有幾分心虛。
「凝兒心裡有事。」
司冕親自將泡好的茶水倒在了上官凝面前的茶杯里,動作優雅流暢,語氣卻很篤定。
「大哥瞧出來了?」
上官凝隨口問道,稱呼不自知的從司大哥變成了大哥,倒是司冕聞言一愣,大哥,聽著比往日親昵不好。
「你滿臉的心思,不用仔細打量就能瞧出來!」
司冕也有幾分訝異,他認識上官凝的時候小丫頭才九歲,但就已經是沉著冷靜光芒萬丈,之前經歷了那麼多的事,也不見這丫頭臉上有過這樣的神色,想來憂心的必不是小事。
上官凝垂下眼婕,心中轉了幾百個心思,屋子裡沒有人侍候,連樂兒都留在了廂房,畢竟子嗣的大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凝兒只知道大哥從小是孤兒,細情卻是從未問過,大哥能跟凝兒說說嗎?」
司冕一愣,倒茶的手頓了頓,不過很快恢復自然,上官凝則端起還冒著熱氣的茶杯送到了嘴邊,被燙的險些把杯子扔掉。
司冕還沒見過上官凝這樣失態過,心中詫異,不過還是把杯子從上官凝的手裡接過來,看上官凝的嘴唇除了有些發紅並未起泡才稍稍鬆了口氣。
但司冕雖然年紀不大,在官場卻是摸爬滾打了幾年,日日揣摩的都是皇帝的心思都是家國大事,上官凝一個小女子的心思難道還能瞧不出來嘛,恐怕今日凝兒是有話要說,而且十之八九和自己的身世相關。
「其實沒什麼,我從記事起就是在城外的破廟裡和一群乞丐生活在一起,每日跟他們出去行乞,晚上回來就跟一個落魄了殘疾秀才認字,一直到那秀才離世,破廟被官府拆了,我便去了悅和茶樓做夥計,後來的凝兒都知道了。」
司冕說的很平淡,那樣艱難的歲月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反倒是上官凝心中有些酸澀,那個假冒的庶兄在上官府里錦衣玉食的時候,這個極有可能是真正上官府大公子的庶兄卻流落在破廟,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但同時,上官凝也覺得有些失落,司冕的身世實在簡單的有些過分,沒有人收養,也沒有相熟的人,完全就是空白。
「那大哥有沒有想過調查自己的身世?」
上官凝儘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自然,不要有試探的味道。
「調查?小的時候想過,不過現在習慣了!」
司冕撂下杯子,淡淡的說道,上官凝卻覺得眼角發酸,是啊,那么小的孩子在乞丐堆里艱難的生活,換了誰都會對遺棄他的父母充滿怨恨吧!
上官凝突然不想說下去了,但是眼睛一瞥,正好瞧見司冕袖子下面露出來的一截手腕,腕子上是刺眼的赤紅色胎記。
「大哥這裡是胎記?」
上官凝指了指自己的腕子。
司冕舉起手,將袖子挽起來一些,果然是葉形的胎記,上官凝一瞬間心跳如雷,雖然還沒有滴血認親,上官凝卻幾乎已經認定了面前的男子就是自己的庶兄。
「應該是吧,從小的時候就有!」
司冕不以為意的看著腕子上跟了自己十幾二十年的紅色印記,這樣明顯的記號,如果他的親人有心要找,應該不難吧!
「大哥,如果……我是如果,你的親人突然出現想要讓你認祖歸宗,你……願意嗎?」
上官凝問的小心翼翼,還帶著幾分忐忑。
司冕盯著上官凝的臉,凝兒今天很反常,反覆的圍繞自己的身世交談,難道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久久沒有等到司冕的回答,上官凝的心冷了下來,如果司冕不願意,她是斷斷不會再說下去的,畢竟上官府遺棄在先,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份罪孽上官府必須要背,最主要的是,上官凝不希望司冕為難。
「如果他們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句話無疑讓上官凝的心重新熱起來,司大哥的意思是願意找到親人的,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只要司大哥願意那麼什麼都好辦。
「大哥,實不相瞞,凝兒有一些線索,但是在沒有明朗之前凝兒不想讓事情太複雜,所以凝兒有個主意,不知道司大哥是否願意配合?」
上官凝之前糾結了許久,要怎麼不動聲色的讓司大哥將血滴到清水裡,現在,竟然很自然的就說了出來,難道是血脈相連的緣故嗎?
司冕皺了皺好看的眉頭,又看了看上官凝緊張兮兮的小臉兒,忽然抿唇一笑,他還真是第一次在這丫頭的臉上看到這麼多豐富的表情。
「凝兒說的,司大哥有拒絕的餘地嗎?」
上官凝也忍不住嘴角上揚,壓在心裡許久的大石頭終於轟然倒塌了。
司冕用一根繡花針刺破手指,眼看著一滴紅艷如梅的血珠便落進了盛滿了清水的茶杯里,清水裡加了特殊的藥物,所以血珠入水卻不化開,反而在水底來回的滾動,看著像極了一顆血玉珍珠。
「大哥,那凝兒先告辭了,有了消息凝兒會第一時間告訴大哥的!」
上官凝端著水杯,步子輕盈的出了屋子,院子裡,樂兒的笑臉似乎比來時喜氣,院子裡也不再如之前那樣的肅殺。
司冕看著上官凝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哥?
這個稱呼很親昵,不是嗎?
上官凝直接上了上官錦的馬車,端著清水杯坐在上官錦的對面,面上的表情很奇怪,上官錦覺得有些不自然,這樣的事情原本是該避諱著子女的,現在卻是由自己的女兒來做。
「爹爹,請吧!」
上官錦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用隨身帶著的匕首在指尖劃了一道小血口,上官錦的血很紅,是那種比血牡丹還要紅的顏色,上官凝覺得有些刺眼,但卻不能移開視線。
血從指間滴下來,落進杯底,上官凝覺得好像有一雙手扼住自己的咽喉,她覺得喘氣都有些費勁。
上官錦也緊緊的盯著杯子裡的兩滴血,眼見著自己血液滑進去,像是被原有的血珠吸引一般,緊挨著那血珠靠過去,然後漸漸的交互相溶,最後合成了一個整體。
上官凝心中緊繃的弦,啪的一聲斷開。
上官錦的臉色刷的一下便的煞白,這結果出乎他的意料,卻又像是一個巴掌猝不及防的打在他的臉上,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馬車裡安靜的嚇人,上官凝靜靜的看著杯子裡緊緊抱在一起合二為一的兩滴血,上官錦沉默著不知說些什麼來打破這份尷尬。
上官凝提著裙擺往馬車下走,樂兒急忙上前,看見上官凝的臉色很不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得戰戰兢兢的跟在後面,馬車裡的不是將軍嗎,她就站在車外,沒聽見車裡有什麼動靜,但是小姐這樣子分明是不高興,很不高興。
馬車碌碌的回了上官府,一路上上官凝一句話也沒說過,樂兒坐在對面也沒敢說話,小姐這個樣子真的很嚇人。
讓樂兒沒料到的是,馬車還沒停穩,順意就等在了外面。
「大小姐,老夫人說您一回來就請去壽康苑!」
順意說完還看了看後面的馬車,卻沒看到有人出來,這邊上官凝卻已經抬步往府門裡走,順意顧不得其他趕緊跟著進府。
進了壽康苑,寧氏正和上官月說著話,看來寧氏連裡屋都沒進,就一直留在廳里等著上官凝的消息呢!
一見到上官凝進來,下人們都很自覺的出了屋子,很快屋子裡又只剩下了寧氏、上官月、上官凝和賈嬤嬤四個人。
寧氏雖然急切卻還是注意到了只有上官凝一個人進門,於是壓下滿心的話,先問了上官錦的去向。
「爹爹還在馬車裡,可能是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事實吧!」
上官凝回答的規規矩矩,眼神卻已經與上官月交換了一個來回。
寧氏先是疑惑,緊跟著便是狂喜。
「這麼說,那司大人真是我上官府的血脈?」
寧氏站起身,激動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在原地來回踱著步,雙手在胸前合十,嘴裡還念念有詞。
「真是祖上積德啊,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上官凝雖然心中覺得很諷刺,但是寧氏對司冕這個庶長子在意也算是好事,這樣真有一日認祖歸宗後,司大哥也不會太尷尬,相比起上官錦,上官凝倒覺得寧氏的態度更真誠些。
「月兒,咱們上官府出了個宰相啊,真是祖上庇護啊,原以為這孩子早就夭折了,誰知道不僅還活著,而且還是大雍最有名的青年才俊,真是祖上庇護啊!」
寧氏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不過能看出來是真的高興。
「是啊,母親,這件事真是天大的喜事,只是,不知道那司大人是什麼意思?」
上官月的話像是一盆冷水將寧氏剛剛的興奮澆的沒了一點火星,司冕若是個普通的小百姓,寧氏完全不用擔心對方的意思,畢竟上官府的門楣擺在這,多少人一輩子仰望都是挨不到邊的。
但司冕不僅不是普通人,還是大雍朝堂上最受皇帝器重的臣子,是個跺一跺腳都讓朝廷抖三抖的人物,當年畢竟是上官錦棄子在先,人家若是不認,上官府也不能霸王硬上弓的。
「凝兒?」
寧氏望向上官凝,眼睛裡充滿了希冀。
「司大人對於自己的身世恐怕有些心結……」。
寧氏的臉色沉了下來,心也跟著沉了下來,剛剛的喜悅好像不過是鏡花水月,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更不會絕望,寧氏此時對於上官錦當年的行為真真是深惡痛絕起來。
如果不是上官錦鬼迷心竅,被豬油蒙了心的把自己的親生孫兒掉了包,怎麼會有今日這樣的局面,明知是上官府的子嗣卻不敢相認,還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商議,唯恐外人知道。
上官凝將寧氏的態度盡收眼底,直到將寧氏的心裡都摸透之後上官凝才安下心來,上官府已經夠對不起大哥的了,如果認祖歸宗後還要有那麼多的功利算計那真不如不認。
寧氏就這點值得上官凝認同,對男丁子嗣是真的疼愛,雖然不排除希望男丁光大門楣的心思,但卻不會如上官錦一樣將孩子視作身外之物。
「不過祖母放心,凝兒一定會說服大哥回府的!」
寧氏原本暗沉的眸色又是一亮,滿眼喜色的看向上官凝,不過沒等寧氏說話,上官錦就從屋外走了進來。
「這個孩子不能認!」
上官凝冷眼看著上官錦,他還真是沒想到上官錦竟然心腸冷硬到這種地步,那是他的親生兒子,而且還是個出息的不得了的兒子,他是親眼看著那兩滴血融合在一起的,現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上官凝真是為大哥覺得不值!
暗戳戳的把小男配變成了大哥,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