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4 章 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康迎江原本就灰白絕望的臉,看見這封信之後,直接就徹底失去了血色。

  弓胥越一下子就笑了,「康君,看來你知道這封信里寫的是什麼。」

  「但是,這封信在被發現的時候,可還沒有拆封呢。」

  「康君怎麼解釋,你只看信封,就已經知道了其中的內容?」

  唯一的理由,就是康迎江事先就知道這封信會出現,更知道寫信的是什麼人,信中是什麼內容。

  弓胥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康長史,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康迎江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當真的面臨絕境時,還是忍不住恐懼。

  他咽了口唾沫,喉頭蠕動著,哀求地說道,「弓君,你們看了這封信,就應該知道,我之所以去綴玉樓,只是因為……」

  「因為有人綁架了我的兒子!」

  「那些賊人索要贖金千兩。他們在信中要求,昨夜凌晨,在綴玉樓中等待,自然會有人找我交易。」

  「正好闔君要宴請各位同僚,我便順水推舟,推薦晚上去綴玉樓。」

  「弓君,我真的沒有泄露仲帥府的機密!我去綴玉樓,只是為了私事!」

  康迎江咬了咬牙,終於低聲說出了一番話。

  靠前的眾人聽見這些話之後,都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因為康迎江不止一次提起自己唯一的兒子為了大昊戰死的事情,用來表達自己一家人都對大昊忠誠無比的立場,所以幾乎仲帥府每個人都知道,康迎江早已絕嗣。→

  哪怕他如今宅子裡養著幾個小妾,卻只有兩個女兒,膝下一個男孩都沒有。

  他從哪裡來的兒子?

  雖然康迎江的語氣和神態都格外的誠懇,但是弓胥越顯然並沒有被他打動。

  他撇著嘴問道,「如果真的是為了私事,為什麼之前談話的時候,你卻根本沒有提過?」

  康迎江臉上有些尷尬,一時啞口無言。

  他這個兒子,剛剛滿周歲,並非任何一房妾室所生,而是他養在外面的外室生出來的。

  這樣的兒子出身確實不太光明,但這並不是康迎江隱瞞的理由。

  康迎江一直隱瞞這個兒子存在的根本理由,還是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那是他的兒子。

  他知道,在北安人的心目中,他康迎江已經臭名昭著,罪該萬死。

  如果有一天東昊一方再次失敗,康迎江自然逃不過一死,但是他這個老年所得的幼子,卻有希望活下來,延續康家的血脈。

  這樣他才能對得起康家的列祖列宗。

  只是這樣的想法,與康迎江平時宣揚的大昊忠臣、全家效死的姿態有些衝突,康迎江怎麼能說得出口?

  弓胥越繼續追問,「而且,這封信中可是說了,『康先生,你雖曾造成無數罪孽,但能迷途知返,一贖前愆,實為可貴。→』」

  「還有,『此次功勞,會記在我司案卷中。若是康先生能棄暗投明,定當為先生累計功勳,絕不辜負。』」

  他冷笑了起來,拖著長音問道,「康——先——生!你能跟我解釋一下,什麼叫『迷途知返』,什麼叫『此次功勞』?」

  康迎江聽得心膽俱裂,這信中的內容,是硬生生要把泄密導致袁懋等人被殺的責任扣在他的頭上啊!

  是的,別的人還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康迎江卻已經知道,這次仲客巍勃然大怒、城衛軍瘋狂搜捕,是因為剛剛投降過來的青衣雲鶴袁懋等人,昨夜間全都被人殺死在了秘密居住處。

  所以康迎江才會那麼絕望,因為這樣的罪名,絕對是死罪。

  「這是誣陷!」康迎江瘋狂地大叫起來,「這全都是誣陷!」

  他的腦子飛快轉動起來

  之前他看見這個信封會緊張,是因為他認出來這是那些綁匪用過的信封,筆跡也是那些綁匪的筆跡。

  所以康迎江以為,他有意選擇綴玉樓的舉動被城衛軍發現了,加上那些蒙汗藥和什麼陌生客人的指責,城衛軍肯定會懷疑,那些綁匪是控鶴司的人。

  到時候他很難解釋清楚。

  沒想到,這信里根本就沒有提什麼綁架的事情,直接就暗示,他泄密給了控鶴司!

  這絕對是個陰謀,一個針對他的陰謀!

  「仲帥!」康迎江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說服弓胥越,不得不扭頭向著仲客巍看去,「仲帥,屬下追隨您多年,素來忠心耿耿,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背叛的事情呢?」

  「屬下可以發誓!」康迎江聲嘶力竭地喊道,「如果我勾結控鶴司,泄露大昊機密,就讓我五雷轟頂,九族全滅!」

  仲客巍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目陰沉。

  顯然,康迎江的吶喊並沒有打動他。

  「屬下真的沒有背叛大昊!」

  康迎江趴在地上,用頭砰砰地砸著地面,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說句難聽的,我康家三代追隨大昊,在北安早已沒有立足之地,回去做什麼?被人指著脊梁骨罵?被那些讀書人口誅筆伐嗎?」

  「我背叛大昊,有什麼好處?」

  弓胥越陰嗖嗖地接口道,「如果是以你唯一的子嗣來脅迫你呢?」

  康迎江的動作猛地凝固了,他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弓胥越。

  弓胥越又重複了一遍,「如果是用你那個剛剛滿周歲的小兒子來威脅你,你不說出機密,他們就要殺死你心愛的小兒子,你會怎麼選擇?」

  康迎江的嘴巴微微張著,愣了一會兒才斬釘截鐵地回答,「為了大昊,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再失去一個,我也不會猶豫!」

  弓胥越不由哈哈地笑了起來。

  仲客巍緊緊握住了椅子扶手,眉頭淡淡地皺了一下。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夠看出來康迎江這次的回答是如何違心。

  弓胥越笑著笑著,突然就舉起手中的信封抽在了康迎江面頰上,「我呸!你這個老東西,當著仲帥的面,還敢撒謊?」

  「要是你真的像你說得這麼大義凜然的話,為什麼這麼久了,沒有一個人知道你還有一個兒子?」

  「就連城衛軍都不知道你這個老殺才養了一個外室,還給你生了個白胖小子!你還真能藏啊老東西!」

  「你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這個兒子的存在,是為了什麼,以為我們不知道?」

  「不就是想要給你們康家留個後嗎?不讓康家絕嗣嗎?」

  「這麼珍視的寶貝兒子,如果被控鶴司綁架,你會不要他的性命,也為大昊保密嗎?這種話,誰信?誰信?」

  弓胥越用信封一下下抽打著康迎江的臉,「老東西,你把我當傻子玩呢?」

  這種抽打倒也算不上疼,但是卻擊碎了康迎江的勇氣。

  他剛才說寧可犧牲這個小兒子的性命也不泄露仲帥府的機密,這種話他自己都不信。

  絕嗣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他怎麼捨得?

  和上次兒子死的時候不同,現在他已經五六十歲了,能有個兒子真的是天大的幸運。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幸運。

  如果面臨這樣的選擇時,康迎江覺得,他真的會選擇用機密來換取兒子的性命。

  可是關鍵是,那些綁匪只是寫了封信讓他去綴玉樓,根本沒有跟他交易,更沒有追問什麼機密啊!

  他要怎麼說,弓胥越,不,仲客巍才會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