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兒被叫進來時，還一臉迷茫，站在顧昭面前等待吩咐。
顧昭冷眼看著高氏，「你可以開始了。」
高氏剛一猶豫，就被顧有富狠狠瞪了一眼。
那眼神中的兇狠讓高氏一骨碌爬了起來，她知道，如果再慢一點，迎接她的就將是一頓好打。
跟著顧有富幾十年，她早就總結出了經驗，顧有富的話什麼時候能討價還價，什麼時候最好立刻照辦。
即使如此，當她挪到紅兒面前的時候，還是有些張不開嘴。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向一個下人賠禮道歉，也太丟臉了……
紅兒看見高氏過來，下意識地就向後退了兩步。這個女人的蠻橫不講理，她已經深有體會。
關鍵是她還是小姐的生母，自己的身份，就算是挨了她的打也不能說一個不字。 🄲🄼
紅兒低下了頭。
高氏張了幾次嘴都沒能說出一個字，這讓顧有富惱怒起來，他向著高氏的方向走過來，準備好好收拾高氏一頓。
「小姑娘，對不住！」高氏嚇壞了，飛快地開口道歉，「我不該推你的，害你撞破了頭，是我的不對。」
紅兒愣住了，她差點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聽錯了。
高氏那種人，居然會認錯？
而且，那是小姐的親娘啊，她一個下人怎麼敢當？
紅兒嚇得往後退了幾步，乞求地看著顧昭，「小姐，小姐……」
顧昭對她比了個手勢，讓她安心，「怎麼，我顧昭的丫環是任憑誰都能欺負的嗎？讓她給你認錯，直到你原諒她為止！」
紅兒雙手亂擺，滿臉驚慌，「那是主子，奴婢一個下人，怎麼敢當？」
顧昭哼了一聲，「下人也是人，也不是誰想打就能打的！再說了，我顧昭的人，什麼時候輪到別人動手打了？」
紅兒看了看顧昭的臉色，又看了看高氏的表情，踟躕不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高氏牙齒咬得咯咯響，要不是顧有富瞪著她，她早就跟顧昭吵起來了。
不就是隨手推了一下，碰破了一層皮嗎？至於得這麼大驚小怪，讓她給一個下人賠罪？
當初打顧昭的時候，比這重的情況多的是，那顧昭還不要把他們夫妻殺了才行？
可心裡再不甘不願，高氏也知道，這會兒是他們求著顧昭，如果不讓顧昭滿意，他們一家就有可能下大牢。
她調動臉上的肌肉，擠出了一個牽強的笑容，「紅兒姑娘，求你原諒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要是不原諒我，我就給你磕個頭？」
紅兒「啊」了一聲，「不用不用，沒事了，我沒事了，我原諒你。」
讓小姐的親娘給她磕頭，她可承受不起。→
高氏舒了口氣，剛想轉身就走，卻看見顧昭正盯著她，只好乾巴巴地說道「謝謝紅兒姑娘，你可真是個大度的好姑娘。」
顧昭點了點頭，「沈大哥，帶她和顧家寶，到廂房門口去向元公子賠罪。」
顧家寶剛想鬧騰，顧有富一巴掌就削在了他頭上，他立刻就老實了下來。
高氏更是沒有膽量反抗，只能低著頭在小鶴們的監督下出了正房。
秦行烈已經從房頂上下來，回到了自己房間裡。
顧昭背著雙手，跟在最後，不急不慢地來到了東廂房門前。
高氏臉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剛才被顧有富打的，還是因為被逼著一次次認錯賠罪而羞的。
好在剛才已經做過一次，再照樣做一遍，也就沒有那麼困難了。
顧昭掀開門帘，進了房間，只留下一句話，「就在門外賠罪就行，別進來。」
元弗肯定不喜歡看見顧家人的醜態。
但是顧昭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這樣冒犯元弗。
秦行烈就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手中的書卷蓋在眼睛上，聽見顧昭的腳步聲也沒有起身。
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毒素仍舊在不安分地涌動，如果睜開眼，那雙赤紅的眼睛恐怕會嚇到顧昭。
腳步聲輕輕地靠近，秦行烈已經能夠感受到顧昭身上獨有的氣息。
「元弗，讓你受委屈了。」身邊微微一沉，是顧昭坐在了榻上，頭頂上更是傳來了輕輕揉搓的力道。
秦行烈露在外面的嘴角輕輕翹了起來，抬手握住了顧昭那隻撫摸他頭頂的手，拉下來放在嘴邊親了一下。
顧家那些人他並不放在眼裡，只是為阿昭曾經遭受的那些，感到委屈和憤怒。
是他出現的太晚了，沒有給她一個安穩的曾經。
窗外傳來高氏乾巴巴的聲音，「表公子，剛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嘴臭，不該冒犯你，請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計較。」
顧家寶痛呼一聲，估計是又挨了打，帶著哭腔跟著高氏說，「表公子，我錯了，我不該罵你，不該笑話你，我不該趕你走，我錯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秦行烈輕輕嘆了口氣，握緊了顧昭的手，「我沒什麼，只是心疼你。」
他曾經體會過被至親視為草木螻蟻的感覺。
再怎麼堅強的人，在小時候遭受這種待遇，都會不斷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想要用盡辦法讓父母看見自己。
可是當用了各種辦法，甚至包括傷害自己都沒有作用的時候，那種整個世界都陷入黑暗和絕望的感覺，是不曾經歷過的人完全無法想像的。
他曾經歷過，所以想起來阿昭也有類似的遭遇，就感到心中揪揪的疼。
顧昭也握緊了秦行烈的手，從他低沉的語氣中，顧昭能夠感受到他的憐惜。
「元弗不要難受。」顧昭聽著外面的吵鬧，心底卻一片安寧，剛才和顧家人重逢後湧上來的那些憤怒和激烈，都被秦行烈這種無言的關切撫平，「只有在乎他們，才會被他們傷害。」
「當我不在乎他們的時候，他們也不過就是些陌生人，而且還是可以利用的陌生人罷了。」
這是顧昭的心裡話，她今天這樣折騰顧家人，不僅僅是為了出口氣，更是接下來要利用他們來做些事情。
「我就是氣他們冒犯你。」
顧昭最怕的就是顧家寶他們幾個的話，讓元弗受到刺激，產生寄人籬下的感受。
他剛剛才被家人傷害，以至於毒發吐血。要是再被顧家人刺激得更嚴重了，甚至想要離開她這裡，那可真就讓她更擔心了。
「你別把他們那些話放在心上。在我心裡，他們四個加起來，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頭重要。」
顧昭輕聲向秦行烈保證，「我準備讓他們在這兒住段時日，穩住林維康。這段時間裡，要是他們誰敢對你有一個字的不恭敬，你儘管出手，只要不打死就行。」
秦行烈的注意力卻全在前面那句話上，「真的？」
顧昭點頭，「我還能騙你？只要不打死，留條命給我做事就行。」
秦行烈輕笑，「不，我是說，他們加起來也沒有我一根手指頭重要，是真的？」
顧昭沒好笑地輕輕推了他一下，「是真的！沒有你一根頭髮絲重要，好不好？」
「好，我還想再聽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