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他們剛到部隊大院,有一次宋秀秀做了一鍋包子,等出鍋後撿了幾個讓趙學文給顧大姐送過去。
當趙學文捧著笸籮走到她家門口剛要敲門的時候,院子裡突然傳來了說話的聲音,而且說話的內容還提到了他的父親趙大柱。
頓時引起了趙學文的注意,於是他放下了要敲門的手,然後貼到門邊開始認真聽裡面說話的內容。
院子裡是高大山夫妻倆的閒聊,內容就是關於他的父親趙大柱的。
原來當年內部選拔的時候,趙大柱的成績是排第六名,按理說他並不在入選的名單內。
但取得第五名成績的人是個烈士遺孤,當高大山看到這個名單的時候心裡就開始猶豫了。
這次的任務誰都知道危險性很高,可以說是九死一生,高大山覺得不能讓烈士的這點血脈斷了,便跟其他幾人商量有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這幾人中就有當時還是連隊指導員的余文韜。
最後幾人商量,把那名烈士遺孤從名單中剔除,讓第六名的趙大柱頂上。
這件事只有他們幾人知道,連陸愛國都不清楚。
可誰能想到趙大柱永遠留在了異國他鄉。
為了彌補他們內心對趙大柱和趙學文的愧疚之情,幾人決定每月給趙學文一筆錢。
所以那時當顧大姐給宋秀秀錢的時候,趙學文毫不猶豫的讓宋秀秀收下。
因為他覺得這是這些人欠自己的。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趙學文在長大,身邊接觸到的人也都是軍人和軍屬,這時的他才真正的了解到什麼叫奉獻犧牲。
「高伯伯,余叔,我相信如果我爸爸提前知曉這件事的話,他依舊會做出跟你們一樣的決定!」
「你們當年的選擇沒有錯,我也沒有怪過你們!」
說著就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水杯,然後高高舉起,學著大人們的模樣說道:「我以水代酒敬你們,我已經放下了,你們也早點放下吧!」
說完就將杯中的白開水一飲而盡。
他的這番話確實讓高大山和余文韜很是震驚,震驚過後便是對這孩子的刮目相看。
「學文,你能這樣想我們真的很欣慰,過去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我們都要往前看。」
「以後不管你遇到什麼事,儘管來找你高伯伯!」
高大山剛說完,就見趙學文搖搖頭說道:「謝謝高伯伯,但是我有家人,有什麼事陸叔和嬸子會幫我的!」
說完,便轉頭看向了陸愛國和宋秀秀的方向,眼底布滿了溫暖。
夫妻二人也用同樣溫柔的神情回應著他。
高大山等人這些年也將陸愛國和宋秀秀的為人看在了眼裡,於是顧大姐提起酒杯對他們夫妻二人說道:「愛國,秀秀,我在這裡謝謝你們對學文的照顧,給了他一個完整的家。」
宋秀秀站起身來恭敬的舉起酒杯,嘴角噙笑的說道:「顧大姐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學文是我們自己的孩子,照顧他是應該的,再說了因為有他這才是個完整的家。」
聞言,顧大姐也意識到自己確實說錯了話,這些年陸愛國和宋秀秀早就把趙學文當做自家的孩子了,而自己這些外人卻總在有意或者無意的提醒他們,你們不是一家人。
想到這裡,顧大姐很是羞愧難當。
「秀秀,確實是我說的不對,我在這裡向你們一家人道歉!」
「大姐,哪能讓你道歉呀,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這些年我還要感謝你對我們的幫助。」
「這一杯我敬你!」
說完宋秀秀便舉起酒杯,雖然以她的酒量確實做不到一飲而盡,但為了表示誠意還是喝了一大口。
結果辛辣味直衝她的嗓子和鼻腔,嗆的她連連咳嗽。
顧大姐見宋秀秀如此有誠意,自己哪能示弱,直接把一杯酒給幹了。
這時陸愛國端起酒杯站起身來,對著飯桌前的眾人說道。
「感謝諸位這些年對我們一家人的照顧,說別的就顯咱們關係遠了,一切都在酒里,這杯我敬大傢伙!」
說完便一飲而盡!
飯桌前的大人們全都紛紛起身共同幹了這一杯離別酒……
大人們吃的慢,孩子們卻吃得很快,等他們吃完後就都下桌到外面玩去了。
「老大,你真的要走了!」錢大勝自從得知趙學文要搬走的消息後,整個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趙學文點了點頭,他其實也很不舍,但沒辦法這是大人們的決定,自己沒辦法左右。
「我離開後你也要好好學知道嗎!有不會的地方就問老師,或者給我寫信。」
「記得把字寫好一點,不然就你那狗爬字我可看不懂!」
……
錢大勝耳朵里聽著趙學文的囑託,頭卻垂的很低很低,他不想讓別人發現自己眼裡的淚光。
半晌過後,錢大勝才低聲說道:「老大,你還會回來嗎!」
趙學文:「會的,現在我還小,只能聽大人的,等我長大了,就可以自己做主去哪裡了,到時候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聞言,錢大勝抬起頭,望著眼前的兄弟,笑著說道:「真希望我們快點長大,那樣是不是就不用面對離別了!」
趙學文想了想,才說道:「應該是吧!」
說完,趙學文就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來一把彈弓遞給了他。
「我知道你想要我那把彈弓已經很久了,但那是陸叔送我的,不能給你,所以我自己特意做了一個送給你,算是我留給你的紀念吧!」
錢大勝接過他手裡那把全新的彈弓,愛惜的摩挲了幾下,然後抬起頭很不好意思的對趙學文說道:「老大,可我沒什麼能送給你的!」
只見趙學文很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兄弟之間的情義是無價的,不用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只要心裡有對方就行!」
聽到這番話後,錢大勝感動的都快要落淚了,就在這時趙學文緩緩開口說道:「如果你心裡真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就將你爸爸給你弄的那把手木倉送給我吧!」
錢營長之前給錢大勝用鐵絲編了一把手木倉,上面還用彈簧和皮筋安了一個小機關,是真的可以打出子彈的,當然這個子彈僅限於火柴,可即使這樣也讓其他的小夥伴們羨慕的很,其中就包括趙學文。
一聽老大要自己的寶貝,錢大勝毫不猶豫的說道:「不,絕不!」
「大勝,咱們多年的兄弟情居然比不過一個玩具手木倉,你可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說完就用失望又心痛的眼神看了一眼錢大勝,然後轉身就要回家。
單純的錢大勝被他的眼神給觸動了,當時就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兩個嘴巴!
老大對自己這麼好,自己卻如此小氣,真的太不是人了!
就在趙學文即將踏進院門的那一刻,身後突然傳來了錢大勝的聲音。
「老大,你說的對!咱們的情義是無價的,那把手木倉我現在就給你拿去!」
說完就轉身跑回了自己家。
望著消失在門後的身影,趙學文的唇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