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晚宴,重點從來不在膳食上,迎客並與其逐一交談是今晚的重頭戲之一。💞💣 ❻❾รH𝔲x.𝒸𝓞M ♠🐟
席間的祝酒、敬酒則是另一場主戲。
高澄不厭其煩地高聲訴說著每一個人的功勞、苦勞,並與之飲上一杯,哪怕酒里兌了水,送走賓客後與高歡對坐在廂房中時,也有了一絲醉意。
「阿惠今夜先回去歇息,明日再來吧。」
高歡聞著那一身酒氣,提議道。
高澄聞言,咧嘴一笑,回答道:
「孩兒頭腦還算清明,父王無需擔心。」
「今日與晉陽文武們多有交流,阿惠覺得他們如何?」
高歡突然問道。
高澄稍作沉思,回答道:
「父王馭人之術,孩兒深感欽佩,信都元從自不必提,與我高氏共富貴,而爾朱降人,以孩兒觀之,如今亦是高氏忠勇之士。」
高歡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得意之色,但他很快斂容誇讚道:
「施恩於下,你也做得很好。」
施恩並不一定要賞賜官爵財物這些物資激勵,就如高澄今日所為,為他們的功勞、苦勞敬酒,便是一種精神激勵。
讓下屬感受到上位者對他的重視,也是籠絡人心的手段。«-(¯`v´¯)-« ➅❾𝓢ĤⓊ᙭.𝕔𝐎м »-(¯`v´¯)-»
高澄笑道:
「家學而已。」
這並非戲言,高歡軍事能力拉胯,但無需懷疑他玩弄陰謀與籠絡人心的能力,高澄在這兩方面稱得上家學淵源。
高歡笑了一聲,又扯開話題,問道:
「我聽聞大姐兒落了胎?」
「孩兒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來不及阻止。」
「但你不應該欺辱天子,狗腳朕之言不可再提,對待天子需保有一分敬意。」
「孩兒謹遵父王教誨。」
高歡疑惑道:
「我在你身邊安插了眼線,你不惱怒?」
「若換了孩兒,只怕對孝章、孝瑜提防更甚。」
高澄笑道,他對此並無一絲意外,高歡要是沒在自己親衛中安插眼線那才不正常。
當時寢宮中只有高澄、高季式、元善見、高皇后四人。
高歡只知道高澄大罵狗腳朕,卻不知他踹向元善見那一腳,消息定然是從把守寢宮的親衛之中流出,而非元善見與大姐兒處。🐯🐝 ❻➈𝓼нùⓍ.Ⓒ𝐎𝓜 ☮🍫
高歡搖頭不已,他知道高澄說的是真話,兒子的疑心病可比他要重多了,將來孫子們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閒話就不提了,說些公事吧,過去一年阿惠你做得很好,尤其是充盈府庫,總算把西征的漏洞補了上來。」
「既然父王讓我當這個家,這些都是本分。」
高澄語氣謙遜道。
「但阿惠對士族莫要逼迫過甚,也該緩一緩了。」
「父王且放心,孩兒短時間內,再無打壓士族的想法。」
高歡的擔憂不無道理,這幾年來,先是索括隱戶,又是廢除九品中正制,隨後禁止私鑄錢幣,以及廢除奴婢與耕牛授田,這無一不是在削弱士族的財力、人力。
這般搜刮下來,地主家也沒多少餘糧。
確實該放一放了,畢竟高家奪權,河北士族出力甚大,今年再出台打壓政令,吃相不比刮漆熔佛好看到哪裡去。
這也是高氏根基在於六鎮鮮卑,這些事情放在南朝,只怕士族早就反了。
「今年阿惠又有哪些主張?」
高歡終於問到了正題。
高澄正色對答,高歡聽他說罷,沉默許久,方才喟然長嘆道:
「論治政,我不如阿惠。」
高澄心道:瞧您這話說得,論軍事、論籠絡人心、哪怕是論相貌,您又哪點強過我。
但這種孝話只能心裡念叨,高澄笑道:
「父王熟稔軍事,孩兒自小操持政務,各有所長而已。」
高歡對此深感認同,他對自己的軍事能力信心十足。
勝負兵家常事,廣阿之戰、韓陵之戰、奔襲修秀容、降服紇豆陵部、剷除稽胡劉蠡升勢力,這份信心是通過一場場大勝建立起來,並不會因一次西征大敗而被擊垮。
高澄見高歡面有得意之色,唯恐他歇了快一年,準備重整旗鼓,再行西征,趕忙叫苦道:
「孩兒以為今年父王不宜大動兵戈,就如去歲,二十萬大軍西進,動員民夫四十萬,撫恤暫且不提,免稅較往年增多四十萬戶,去年孩兒刮漆熔佛,寬緩財政,今年若再大舉西進,孩兒不知該如何彌補。」
高歡默然不語,他知道高澄說的是實情,去年刮漆熔佛,新鑄錢幣與整頓鹽政,財政確實寬裕不少,但開科舉興修學舍,也多有耗用,當然,大頭是對三萬中兵,數萬民夫家庭的撫恤。
今年財政又少了四十萬戶的稅收,高澄手頭確實緊巴。
若行西征,因關中破敗,奪之短期內於財政無所益,若再來一場大敗,財政只怕有破產的可能。
但高歡覺得自己時日不久,他不願放棄,於是問道:
「可否在稅收上想些辦法?」
封建王朝財政枯竭的時候,若是不要臉面,撈錢的方法有的是。
往後面看有唐朝靠抬高鹽價續命,往前面看,北魏就有一個好例子。
大肆興建廟宇的胡太后為了應對財政危機,向天下預征六年稅收,就這還不夠,凡是衣食住行統統都要交稅。
就因為北魏民眾生活負擔極重,高氏掌權後,高澄廢除大量苛捐雜稅,除商稅以外,只以租調為主,輔之以分田,才能使得百姓殷實,同時贏得他們對高氏的擁護。
北方民眾經過胡太后的統治,對元魏真沒有多少歸屬感。
高澄見高歡把主意打到稅收上來,計劃涸澤而漁,趕忙制止道:
「孩兒以為,治民以信,信都創業以來,父王體恤百姓,輕徭薄賦,才有今日局面,若妄行加派,孩兒恐後人效行,重蹈胡氏之禍。」
高澄就差明著說,讓高歡別在內政上添亂,無論是加派或是預征,都是高澄所不願見到。
並非有多愛惜百姓,這種口子一旦開了,想止住可不容易。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並不想為高歡西征提供財政支持。
對於自己父親的能力,高澄有一個清醒的認知:
您老搞搞團建就好,二十萬大軍的大兵團作戰不是您能勝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