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此乃亡國之局?盡人事聽天命!
一直以來,包國維都是曰本威脅論的有力宣傳者。
由於他不遺餘力的,在這大半年時間的宣傳,極大利用了自己的影響力。
許多原本對於曰本有所好感的文人,也開始漸漸回過味來。
真正的漢奸還是少數,如今民國許多作家學者,之所以會讚頌曰本,對於曰本人有好感,還是因為近些年來留學曰本的學者增多。
比起西方文明的差異,顯然去曰本留學學習的困難會小的多。
從另外一方面來講,許多學者之所以推崇曰本,還是因為相比晚清維新變法的失敗,曰本的明治維新取得了成功。
如今,對於國家前路迷漫的學者們,想要從曰本身上找到救國之路。
出發點是好的,可卻還是容易被人所帶偏,成為曰本人宣傳機器下的幫凶。
而包國維的演講還有各類書籍的出版,尤其是一本《菊與刀》無疑戳破了一直以來曰本人的偽裝,將曰本人從古到今對於華夏的窺伺,赤裸裸地擺在國人的面前。
這些日子以來,民間發動了不少對於日貨的抵制,還有對於擁有日資背景的報社企業,予以抵制等等活動。
不少有識之士,還以包國維的分析演講為藍本,深入發表各類對於曰本的分析。
不研究不要緊,這一研究卻發現,曰本人在東北乃至於國內的經營堪稱嚇人。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當即,便有許多社會人士呼籲國府,要加強對於曰本人的警惕。
金陵方面的常凱申,本來就在國府內鬥之中焦頭爛額,還遇到這檔子事情。
包國維是處理不了了,《菊與刀》等相關作品也很難壓住,官方名義上說是要禁止,可民間依舊是我行我素,傳播閱讀相關作品,幾乎不會受到任何限制。
常凱申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文人,讓他又愛又恨,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有事情卻又愛得想要將對方供起來。
處理是不可能處理的,就是官方喊兩句口號,特別是常凱申,接連發了好幾道命令出來,嚴令民間不准反對、激怒曰本人,從而導致兩國事態變得不可收拾。
他甚至讓自己的筆桿子,陳訓恩寫出一篇華夏與曰本關係的分析文章《敵乎?友乎?——中日關係的探討》。
這篇文章由常凱申口述,陳訓恩筆錄潤色,最後以徐道鄰的名義被發表在國府官方媒體《外交評論》之上,並且得到國府官方宣傳媒體大肆轉載。
成為國府壓制民間反曰情緒的重要抓手之一。
在這篇文章之中,常凱申著重分析了兩國的地位和形勢,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華夏與曰本兩國原系兄弟之邦,合作乃是理所應當兩國平等互惠相互扶持但凡有正常認識的華夏人都應該明白,曰本終無法成為我國家之敵人,我國家也終要與曰本攜手共進」
這樣一番睜眼說瞎話的言論,常凱申他是真傻嗎?不,他只是為了自身的利益罷了。
彼時東北並不在常凱申的手上,他就算明白曰本人有侵略的野心,知道曰本人早就圖謀不軌,也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主要還是因為,民國並非一個真正統一的國家,各地軍閥名義上歸附,實際上與古代割據的藩鎮沒有什麼區別。
東北不在常凱申的手上,也不會影響到他的利益。
常凱申的基本盤在金陵周邊的江南地區,就算是今後曰本打到這裡,那也是東北華北地區失守之後的事情了。
另外一方面,常凱申也算是說對了,如今民國「槍不如人,炮不如人」,缺乏現代化的軍隊,與曰本人開戰幾乎沒有任何勝算。
這些年來,這片土地連年征戰,幾乎很難再支撐起一場劇烈的戰鬥了。
可這便是不抵抗的理由麼?
人總是短視的,下意識會緊著眼前的利益,從歷史的角度分析,不論是張學良還是常凱申,都同樣做了錯誤的選擇。
便連到了後世,張學良也十分坦然地承認,東北事變還是基於他對於時局的誤判。
他打不過曰本人,也不太相信曰本人會打過來。
最終將東北拱手讓人,間接促進了曰本人六年後的全面入侵。
出於自身利益考慮,常凱申和張學良不可能與曰本人魚死網破。
所謂華夏與曰本的友好,無非是到達自身政治目的的一種口號罷了。
有心人,很簡單便可以意識到,曰本人的野心。
可總歸還是有些人,並不能夠理解包國維為什麼要那麼「怨恨」曰本人。
諸如滬市的張之平,就曾經公開發表文章,說包國維之所以會「詆毀」曰本人,便是想要搞亂國府,讓其他勢力占據便宜。
抑或是包國維乃是英美勢力的喉舌,為了英美的利益,而「誹謗」曰本人。
張之平早就被爆出,一直以來為曰本人造勢寫文章。
上下言論的邏輯也相互矛盾,可這照樣還是有一批人相信。
包國維並不是出於國家利益考慮,才反對的曰本人。
便連金岳霖這樣的學者,時常也會在心中懷疑推敲。
因為從理性來說,結合國內外的實際,還有曰本內部的經濟情況。
他相信曰本人有野心,可真的會在這個時刻發動戰爭麼?
從邏輯學的角度來說,考慮到各類風險因素,曰本人發動戰爭並不是最優解。
可歷史上,無數次證明,理性和最優解,對於歷史來說毫無作用。
許多時候,某些決定性歷史事件的發生,往往僅僅是一兩個人腦袋,又或許是一時衝動罷了。
人終究是人,並非是只講究邏輯的機器。
所以,即便是在邏輯學、哲學都有所建樹的金岳霖先生,也同樣開始看不清局勢了,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
不論是多麼具有智慧的人,在時代的洪流之中,終究也是會變得盲目。
包國維無法直接告訴眼前這些人,自己所論述的就是歷史上結結實實發生過的事情。
東北被曰本人侵占之後,經歷了幾乎地獄一般的十四年。
屠殺、反人類實驗、經濟掠奪、資源掠奪、奴化教育期間種種罊竹難書。
可張學良與常凱申,真的會在意這些麼?
他們僅僅是在意自己的得勢和失敗而已。
重來一遭,就算是再沒有良知的人,也會下意識去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所以,包國維很肯定的,對著金岳霖堅決說道。
「從前我不敢斷定,如今來看,曰本人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而且就會在今年之內。」
「秉文竟然如此確定麼?」
金岳霖注意到了,從前聽包國維的演講,看對方的書籍裡頭,總是會提到曰本人的野心,侵略的可能。
但總歸還是一種猜測。
包國維嘆了一口氣,對於金岳霖也沒有什麼隱瞞的。
「我前幾日,在北平前門外中和劇院,與張學良有一場洽談。」
「這」金岳霖一臉驚訝,他知道包國維與張學良關係不錯,卻沒有想到,已經到了可以共同看戲商議軍國大策的程度。
想了想,他說道:「秉文這是去勸諫張學良了?」
包國維默默點點頭:「已經有諸多情報表明,曰本人會在東北有所動作,這一點國府和奉系都是早就知道的。」
「竟然是如此!」金岳霖自然是相信包國維的,對方犯不著騙自己,一時間他便有些氣憤。「那為何他們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還在大肆宣傳兩國友好?這不是在睜眼說瞎話麼?」
「一個是僥倖心理,一個是不管不顧想要發展自己的勢力。」包國維諷刺地說道。「今日出門我還收到張學良的一封信件,直言他並不排除曰本人動手的打算,不過估計只是如從前一般,小規模的挑釁,他會為此而做好一些準備,至於其他」
對於張學良這個人,包國維心情是很複雜的。
你說他性格軟弱,可對於包國維接連的勸諫,他幾乎置之不理,並且以一個強硬的態度跟包國維硬剛。
你說他剛愎自用,可即便包國維頂撞了他,張學良也沒有任何過激反應,反倒是知道採取折中的態度,對於包國維的話信一半留一半。
這終究是個複雜人,在歷史上毀譽參半的人物。
聽到二人的論述,其他人也漸漸將注意力轉移了過來。
林徽因關切地詢問說道:「那這準備是否有所作用,也許曰本人無法下定決心呢?」
「不。」包國維很確定地說道。「從現有的情報以及曰本國內的情況來說,曰本人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至於張學良所說應對小規模戰爭的準備,幾乎沒有絲毫作用。
這將是一場國家之間的戰爭!」
他著重加強了後面這句話。
「這些軍閥!」
聽完之後,金岳霖咬牙切齒,卻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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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文說得沒錯,國府內部糜爛,如今國內局勢也十分混亂,咱們也受經濟大蕭條的影響,再加上剛剛打完一場中原大戰,連年兵災匪禍,在此亂局之下,曰本人想要效仿明末滿清,先是占領東北,再圖謀中原,也是未可知。
實在是不得不防備!」
朱光潛也忍不住開口,為眾人分析說道。
在場的也都是飽學之士,對於華夏歷史自然都是了解的,朱光潛類比一番,眾人便想到了明末滿清入侵之時的困局。
彼時,國內不也是成了一片亂局?李自成一腳推翻了明王朝,卻也打消了滿清最後一點顧慮。
隨後給華夏帶來將近三百年的高壓統治,更不要說滿清在南下過程之中,帶來的各種慘絕人寰的屠殺。
以這些年來,曰本人在華夏的做派,定然是會做得出來的。
民國自成立以來,對於滿清的牴觸情緒就是很強的。
沒有人想要再回到那樣的時代。
而且比之滿清來說,曰本人那是真的衝著亡國滅種而來!
如此這般,到底該怎麼辦呢?
眾人一時間愁眉不展,書生無力之感,又湧上心頭。
即便適才包國維提到了「認知戰爭」的新概念,卻終究還是比不上實打實的抗戰。
沒有槍桿子,說什麼也無濟於事。
徐志摩本來是激情滿滿,這會兒卻像是蔫了一樣。
在場都是文人,唯一算得上,能夠在政界說得上話的,施加影響的,也就包國維一個人。
他看向對方問道。
「秉文,能否勸得動張學良出手,東北畢竟乃是他的地盤,就算是出於自身利益,他也該有所動作吧?」
「我已經勸過幾次了,如今跟張學良鬧得很僵。」包國維無奈說道。「不過我還是會努力的。」
實際上包國維適才已經提到了,對於張學良的勸諫以失敗告終。
只不過徐志摩找不到其他辦法,卻只能夠再次尋求包國維。
而包國維,也同樣很難找到辦法。
手中無兵,空有一張嘴,也不能說出花來。
看到眾人都有些失落。
包國維也笑著安慰說道。
「國事家事天下事,豈是能夠事事順心?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傷春悲秋解決不了問題,倒不如放手去做。
儘自己全力,問心無愧便好。」
「秉文說得對!」梁思成笑著說道。「咱們盡心盡力便好,路該是一步一步走。」
「我也是。」
徐志摩點點頭,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天色越來越黑,這年頭北平還是不太平的,特別是兩位女子,要趕在夜深之前回去。
包國維特地叫來了自己在北平的車,讓曹晏海將兩名女子送回去,自己則是留在最後回去。
等到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院子裡頭便只剩下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還有包國維四人。
徐志摩常年在全國各地跑,所以在北平並沒有固定住所,打算跟著包國維回去,去他的四合院裡面蹭一間房。
四合院挺大的,有許多空餘房間,倒也富餘。
林徽因夫婦二人,將包國維兩人送到門口。
徐志摩還在不斷感慨說道:「我輩讀書人還需繼續努力,此乃國家危急存亡之時,若是國家民族滅亡在我們這代,死後可如何與先輩交待。」
林徽因卻是笑著嘲笑道:「家國大事是要緊的,可你也得先行處理好家事,才有能力去為國效力。」
「徽因,你可莫要嘲笑我了。」
徐志摩頓時又愁眉苦臉起來,家裡的事情實在是難以解決。
他看向一旁守在林徽因身邊的梁思成,比起徐志摩的八面玲瓏,梁思成木訥、沉默,顯得沒有什麼趣味。
徐志摩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梁思成這樣不善言辭的老實人,能夠取得「女神」林徽因的芳心。
可現在回頭看來,從林徽因的視角來說,梁思成或許比自己這類人,更像是良配吧?
正當徐志摩傷春悲秋的時候,包國維無情打斷了他的思路,一把將其拽過去。
「走了走了,車到了。」
徐志摩沒說話,包國維就看出來這小子在想什麼。
所以便一把將對方拉上車,在人家小兩口面前,傷春悲秋,覬覦對方妻子,難怪徐志摩現在有這樣的慘狀,實屬是活該。
「秉文,到了北平,可要我這時常拜訪啊!」林徽因捂著嘴笑,上來送行說道。
「放心放心。」包國維抓著徐志摩說道。「我回去好好開導一番這小子,關於明心社的事情,今後還是要常聯絡的。」
「秉文,吾等是斯文人」徐志摩還想說什麼,卻被包國維一把按進車裡。
梁思成也笑著說道:「秉文,今後什麼時候在北大開課,可是要」
他還想說什麼,卻突然臉色一變。
「徽因你怎麼了~」
只見原本還有說有笑的林徽因,此刻臉色竟然變得煞白,兩眼一黑朝著汽車倒了下去。
包國維眼疾手快,一把抓著她的胳膊,沒讓對方倒下。
直到梁思成上來,將其扶住。
看著一臉虛弱的林徽因,包國維緊緊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