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輿論場上的「烏合之眾」?明心社的成立!
為什麼不公布出來?
包國維心中吐槽。
我倒是想要公布出來,可不論是迅哥兒,還是林玉堂,抑或是師父章太炎,各個都對於這本《人間失格》的出版有意見。
也不知是褒義還是貶義。
總之以三位先生的意思來說,這部作品影響力甚大,容易讓沒有辨別能力的國人,產生太過於悲觀的取向,故而最好不要公開出版云云。
幾位先生的擔心顯然是有道理的,這部《人間失格》一經在曰本傳播之後,就有無數的曰本青年受其影響。
具有思考能力的讀者,經過認真閱讀推敲之後,便會明白包國維在小說裡面的良苦用心。
可若是缺乏思考能力,且生活本就是頹廢的,便會對於人生失去希望。
像是小說裡面的葉藏一般,以生命去對不公社會發出吶喊。
如今《人間失格》在曰本國內讓當局頭疼不已,就足以說明,幾位先生的預見是正確的。
所以,中文版的《人間失格》改了許多細節,也不像是日文版那麼悲觀,更加趨近於包國維從前作品《活著》的另外一個兄弟篇。
可就算是如此,包國維可以看得出來,《人間失格》這部作品在年輕群體面前,還是起到了不小的「殺傷力」。
特別像是蕭紅、廬隱,這樣的知識女青年。
在時代影響下,她們比傳統華夏女性看得遠了些,開始明白傳統封建禮教這座大山的壓迫。
可正是因為如此,她們才感受到了更多的痛苦。
家族的不理解,還有對於包辦婚姻的反抗,無疑都促成了這些女子痛苦的根源。
相比男子,在民國這段封建與現代交匯的十字路口,女子的影響力無疑是更大的。
而包國維,正是不想讓她們,還有其他更多本來就對國家民族呈現悲觀態度的人,對於未來更加失望,這才著力改了許多《人間失格》的內容。
於是,包國維還是認真解釋說道。
「實際上這本書並不是寫給國人看的。」
「不是寫給國人看的?」林徽因等人愣了一下。
梁思成笑著說道:「秉文這是給曰本人所寫?」
華夏人寫英文作品,寫西方作品,這在民國還是有見過的,但他們的受眾,往往並非是相關語言的本土讀者。
而僅僅是外國的語言,寫給本國讀者看的作品。
可包國維這個聽起來就完全不同了。
這小子,竟然是用日文寫出曰本背景的作品,給日本讀者看。
還特別規避了國內市場。
包國維到底想要幹什麼?
笑了笑,包國維為幾個人繼續解釋說道。
「一開始,《人間失格》就打算針對曰本人,我專門採用了曰本人熟悉的背景、人設乃至於故事構架。」
「可是為什麼呢?」蕭紅還是有些不理解。
「對外輸出。」
包國維不假思索地回答說道。
「從前,我們所看到的作品,不是來自於西洋就是來自於東洋,毫無疑問,他們的確比我們具有先發優勢,國內許多人也以西洋東洋為老師。
所以,我以曰本背景為藍本。
就是想讓曰本人看看,就算是以他們的生活元素為背景,華夏人依舊能夠講出屬於華夏精神內核的故事!」
「另外」包國維眯了眯眼睛說道。「我也想在其中為曰本人塞入點佐料,諸位應該都有見到,曰本人在我國內之猖獗,時常散播一些華夏人需要曰本人這個『哥哥』協助的言論。
說得好聽,實際上就是為了謀劃侵略罷了!」
林徽因有些驚訝地說道:「所以,秉文你寫這篇小說,主要還是為了對曰本人施加影響力?這樣國內的出版,便顯得不是那麼有必要了。」
包國維沒有明說,算是默認了對方的總結。
如今,《人間失格》已然在曰本傳播開來,告訴眾人倒沒有什麼事情了。
他笑著說道。
「咱們文人,不能夠上場殺敵,也不會帶兵打戰,在科學技術方面不如專家,從商從政也不太擅長。
可卻不要忘記了,輿論戰場上的重要性。
古代王朝做事,尚且講究一個出師有名,這便是輿論的重要之處。
諸位萬萬不可將此戰場留給其他人。」
包國維超過時代的理解,完全讓在場的諸位詩人、作家乃至於教授震驚了。
輿論戰?認知戰?
這在諸位的眼裡是十分新奇的一個概念。
可所有人都不是笨蛋,單單從字面意思上,就可以理解包國維所說的是什麼了。
「這輿論戰,在如今的民國也有麼?」年輕的蕭紅不免有些不太相信,包國維說得並不符合她平日裡的認知。
「自然是有的。」
包國維微微一笑,他隨後便開始為眾人悉數外國人在民國的認知戰爭。
實際上,不僅僅是後世,民國時期外國人的認知戰、輿論戰就沒有停過。
北洋軍閥時期,諸多地方軍閥都曾經受到過西方列強的扶持。
即便是他們在勢力地區內橫徵暴斂,製造了無數流民,為了自身利益出賣國家和民族,可依舊得到了西方媒體報導的美化。
諸如吳佩孚,就一直受到英美的支持,直系軍閥連年征戰,為了爭奪北平的控制權,與皖系、奉系大打出手。
可以說,如今民國的亂局,這些「自私自利」「占山為王」的軍閥要背上一個大鍋。
而他們,恰恰也是認知作戰的重災區。
再說曰本人,為了美化自己的狼子野心,對外進行了大量的輿論宣傳,揚言要給亞洲帶去解放云云。
還有諸多曰本學者,炮製了許多歪曲歷史的研究成果、數據,說什麼東北地區自古便與曰本有聯繫云云。
相關理論和報導,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公開的報紙、雜誌、學術著作多個渠道。
在如今的民國,也不難找到一些吹捧華夏曰本乃是兄弟國家,黃種人幫助黃種人,曰本人是來幫助我們的論斷。
發表相關報導的,甚至還是一些華夏本土的作家。
輿論之恐怖,細細觀察起來,令人不寒而慄。
可就算是如此,國府當局卻依舊置之不理,為了所謂的「大局」,甚至還打壓反對曰本人的言論,取締針對曰本人的遊行等等。
與之相比較,國府對於國內其他輿論,卻是施加以高壓控制。
實在是令人氣憤。
聽完這些之後,徐志摩怒不可遏,他拍案而起說道。
「長此以往下去,我國民被洋人所影響,不願維護國家利益,失去民族意識,國將不國。
國家施以正確措施,也會被人所曲解,國民也隨之反對。
不知不覺之間,一個國家的利益就會被出賣,百姓們盲從了錯誤的方向,同樣也失去了自己的利益」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西方列強狼子野心,其心當誅!」
經過包國維的講解之後,眾人才漸漸醒悟過來,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領域。
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國內對於認知和輿論都是缺失的狀態。
將話語權交給了別人。
就像是將一群綿羊的領頭權利,交給了外頭的豺狼一般。
包國維繼續補充說道。
「群體聚集在一起就是盲目的,你可以相信群體聚集的力量,可永遠不要相信群體的智慧。」
這句話,在如今的語境下,顯得十分的深刻。
眾人思考了許久,才漸漸琢磨出其中的意味。
角落裡頭,不常搭茬的朱光潛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烏合之眾!」
包國維點點頭說道:「《烏合之眾》是一本好書,各位有空都可以去看看。」
朱光潛則是補充說道:「當人是孤獨的個體之時,他有著自己鮮明的個性化特徵,可當他融入到群體之後,所有個性便會被淹沒,他的思想會漸漸被群體思想所取代。
而當一個群體存在之時,它就會存在情緒化、盲從、非理性等特徵。」
在歐洲留學之時,朱光潛對於心理學十分有興趣,特別是學習了藝術心理學、變態心理學等等多個類目。
對於朱光潛來說,《烏合之眾》乃是一本再熟悉不過的書籍。
只不過,從前的朱光潛並沒有很在意這本書,閱讀之後,也早就將其埋藏在記憶之中。
可包國維今日這一提,算是勾起了他的回憶,結合對方論述的事情,還有身邊所發生的一切,他一瞬間對於烏合之眾這本書,有了更加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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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光潛認認真真地說道:「古人常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千百年的歷史下來,個體的百姓之中,並非沒有智者,可在群體之中,就算是飽學之士也難免被影響。
秉文所說的,確實是我們平日裡並沒有關注到的東西。
如今想來,便覺得遍體發寒,僅僅依靠著輿論便可以操縱群體的力量,讓他們自我毀滅。
兵不血刃的毀滅一個國家民族。
實在是不得不防備!」
徐志摩也握緊了拳頭說道。
「孟實兄與秉文所說的都對,我們不該讓百姓被西方人牽著鼻子走,特別是讓曰本人入侵咱們的輿論陣地,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他看向包國維又掃視在座的眾人,目光炯炯。
「秉文還有各位,我有意成立一個組織。」
包國維面容古怪地吐槽說道。
「這可不興成立啊~」
徐志摩撓了撓頭,趕緊解釋說道。
「並不是那種組織,而是將作家群體的有識之士集合起來,正如秉文你所講的,我們成立自己的組織,去正確的引導輿論。
力求要將海外進行輿論戰的野心之徒,趕出國門之外!
這種事情,並且一人之力可以達到,必然需要成立一個組織。
各位可有意向?」
包國維愣了一下,頓時覺得徐志摩是一個天才。
從前自己只想著一個人努力,可就算是他影響力再強,一張嘴巴也抵不過一千張嘴巴啊?
必然需要一個成建制的組織,有協作的去對抗這些勢力才行。
國府不會去做,那自然只能民間自發組織了。
可他事情太多了,而且四處聯絡人,包國維並不擅長。
包國維點頭說道:「我覺得這是個很不錯的主意,可以算我一個,不過具體的事務,還是要勞煩槱森兄來辦。」
徐志摩在交際方面,可以算得上是八面玲瓏,成立一個組織,拉人入會這種事情,他自然是當仁不讓。
「包在我身上。」
徐志摩拍了拍胸脯,對於這種事情,他顯得十分熱衷。
即便他現在已經忙成狗了。
包國維看了看對方,又想了想說道。
「若是組織真能夠步入正軌,我想我可以提供一些運行資金。」
這是一個很有意義的事情,就算徐志摩不去推動,回頭抽出空來,包國維也會去想著成立這樣一個組織。
一個非盈利組織,沒有資金是很難支持下去的。
以包國維如今的財力,資助這樣一個組織,還是錯錯有餘的。
另外一方面,包國維知道徐志摩缺錢,就算是朋友,他也不好直接幫助對方。
如今成立一個文學組織,倒可以名正言順給對方開些工資。
起碼不讓徐志摩為了省錢,而去坐什麼郵政飛機,最後英年早逝。
「這自然是極好的!諸位覺得如何?」
一聽到錢,徐志摩的幹勁又增添了好幾分,他滿懷期待地看向眾人。
眾人面面相覷。
女主人林徽因率先開口說道:「加我一個,我雖不專精於文學,可在建築設計方面,還是能夠出些力的。
這些年來,許多西方人都將咱們的文化瑰寶偷竊了去,實在是可惜可恨!」
保護華夏古代建築,也是林徽因與梁思成二人遊歷全國的原因之一。
妻子加入了,梁思成也是當仁不讓,點點頭說道:「我也一樣。」
「算我一個。」
「這是再好不錯。」
「我也加入。」
一時間,客廳裡面的青年們,同仇敵愾起來,紛紛對於這個事情表達了自己的熱情。
徐志摩幹勁十足,當即說道。
「既然如此,咱們便給自己文學組織想個名字吧?」
這些人時常聚在「太太的客廳」裡頭,也該有個自己內部的小組織了。
徐志摩當即提出一些自己的構想,可不是太過於淺顯,就是太過於深奧,不夠上口響亮。
想了想,包國維提出了一個想法。
「就叫明心社如何?」
「明心社?」徐志摩眼前一亮。
「我覺得可以。」朱光潛點頭說道。「如今國內的報紙多如牛毛,不同於從前了,在這紛繁複雜的年代,咱們借文學之光撥開迷霧,明晰內心追求,看透外國人的偽裝,為國家和百姓創造一片文學的淨土。
這明心社正符合其意!」
聽了對方的解讀,徐志摩毫不猶豫地說道。
「好!那便叫明心社!」
接下來,便是一些針對文學社團組織的討論。
在場的八位青年,也都是暢所欲言。
由包國維提出的組織名字,並且提供資金。
朱光潛為這個組織定下了一個宗旨和基調。
徐志摩則是暫時擔任「明心社」的第一屆社長,全權負責各類事宜。
眾人暢所欲言,為這個新成立的組織獻計獻策,帶著極大的熱情,要點燃國內輿論場反抗的第一槍!
誰說,文人不能夠戰鬥的?
一直以來,許多人心裡都憋著一股子氣呢。
可現在不一樣了,不能夠上場殺敵救國,卻也能提筆,趕走那些精神上的侵略者!
隨著激烈的討論,爐子裡的吃食漸漸見底,天色也暗淡下來。
聚會也要進入尾聲了。
眾人暫時擱置了「明心社」的討論,聊一些家常,都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
金岳霖似乎準備了許多,最後才終於開口,對著包國維詢問。
「秉文,有一問我還是想要確定一下。
曰本人真的會打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