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個結果。
方雲庭沉默以對,有些事不需要說的太明白,於事無補,他拿起帳本回書房,「你自己想想吧。」
胡秀娟跌坐在沙發上,沒想通上午還美滿的家庭,下午就支離破碎。
盯著方雲庭的背影,恨不能盯出個洞,好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
想辦法救她?
他壓下賀蓁蓁寄給賀家的所有信件,眼睜睜看著她死,他冷眼旁觀她和向國華對方寧下手,事後雲淡風輕,只在附近找了找也就罷了。
賀蓁蓁嫁給方雲庭7年,只得了慘死的下場,她才陪了方雲庭四年,拿什麼相信他會救她?
憑孩子嗎?
方寧不也一樣是他的至親骨血。
想到孩子,胡秀娟眼裡的彷徨和憤恨褪去,只剩下淬了毒的狠厲。
以為拿到帳本,用方寧的事嚇唬她,再用孩子讓她心軟,她就會乖乖認命?
她可不是賀蓁蓁那個沒腦子的嬌小姐!
誰讓她不好過,她就讓誰去死!
搏一搏,萬一是條活路呢?
孩子可以沒爹,但不能沒娘!
胡秀娟抿了抿散落的頭髮,給自己沖了一杯麥乳精,對著一桌子晚飯速度極快的吃起來。
現在能救她的是肚子裡的孩子,而不是那個沒心肝的廢物男人。
她甚至慶幸,今天把昌達送去了她娘家,平日裡沒少給娘家好處,結果出來之前,他們應該會給他一口飯吃。
飯還沒吃完,紀委的人果然殺了進來,方雲庭小跑來見,胡秀娟不管不顧狂吃海塞,趁著能吃多吃一點,之後能不能吃上飯還另說。
紀委的人只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方雲庭被帶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硬塞的女人,他的情緒還算穩定,緊張,卻也不多。
門外好些看熱鬧的人,胡秀娟沒心情搭理,實在吃不下才進屋換下了身上洋氣的孕裝裙,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壓在柜子最下面的一身綠裝,襪子裡塞了錢。
白色的回力鞋裡也放了錢,但凡她能想到的地方她都放了錢,只要能留下一份兒,關鍵時刻就能救命。
剛做完這些,紀委的人再一次光顧,前後不到半小時。
兩個小時後結果出來,紀委的人都在調侃,不愧是兩口子,說的話,做的事都一模一樣。
推給對方,自己不是一無所知就是被逼無奈,主打一個無辜加委屈。
主審人一個電話打出去,接到命令加大力度,務必讓兩人說真話。
只要進了紀委,就沒有你想留在肚子裡的話,有的是手段讓你把不想吐的都吐出來。
兩口子明顯估算不准,都以為自己能撐住,最後老老實實交代。
賀定洲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一星期之後,方雲庭的事情有了定論。
方雲庭放任家屬肆意斂財,利用職務之便發放了多張回城函,給社會帶來了巨大的負面影響,辭去職務,下放到蒙邊進行勞動改造。
胡秀娟身為公職人員家屬,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殘害繼子,判了死刑,鑑於其有孕在身,緩刑半年。
同時向國華也沒逃過,作為從犯,他被判無期,終生接受勞動改造。
被掛了號的向家,起碼在往後的十來年裡只能蹲在三道灣走不出去。
賀定洲掛了電話,內心毫無波瀾,他看著院子裡一大一小圍著菜園子,對只有一指頭長的黃瓜流口水的兩人,微微出神。
雖然嚴打,但量刑不是隨意的事,能這麼快判那位繼母死刑,調查結果應該顯示方寧死亡了。
這還多虧了小夢當初的謹慎,一路走來沒留下任何疑點,現在只要他這裡不說,這世界上不會再有方寧這個人。
需要給父母打聲招呼,以後方寧姓賀,對外只是他父母思念外孫,領養的同歲孩子,手續不難辦。
若說方寧那位繼母壞的明白,方雲庭則是六親不認的陰狠角色。
當初第一次上門,他父母隱隱反感,為了姐姐,反而忍了下來。
陷入感情的姐姐看不明白,其實方雲庭那雙眼睛裡的貪婪慾念都快溢出來了。
他父母醉心科學研究,不代表他們看不明白人心。
他家的女兒是方雲庭向上爬的梯子和擋箭牌,以為在花市站穩了腳,就想撕開賀家在他身上的印記,卸磨殺驢。
方寧以後跟他媽媽的姓,他不會讓方雲庭死,他要他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一輩子活在後悔里。
程夢正摘了一個小小的西紅柿,擦了擦餵到方寧嘴裡,最近蔬菜都開始結果,他倆就逮著西紅柿禍禍。
沒辦法,味道太正了,哪怕小小一個,也比後世的好吃太多。
她就當聖女果來吃,總共五棵西紅柿秧,就薅這一棵,其他留著長大。
一抬頭看賀定洲同她招手,摘了兩個跑過去給他,「吶,小的也好吃。」
賀定洲捏在手裡轉了轉,在她要說什麼快說的眼神下,將方才的消息分享出去。
程夢愣了一下,就這樣?
上輩子翻不過去的大山,就這樣在短短一個月間倒塌了?
她見過後世方家和向家的繁榮,他們位居高位,兒孫滿堂,在她眼裡是無可撼動的存在,就這麼倒了?
她回頭看撅著小屁屁給菜園澆水的方寧,濕了眼眶。
賀定洲揩走她睫毛上的淚珠,「不該高興嗎?」
她卻猛然間撞進他懷裡,「謝謝你賀定洲。」
只有一句謝謝,內心百轉千回,更多的感謝說不出口,只有使勁箍住他腰身的手臂暴露了主人起伏的情緒。
這是她和方寧的重生,是又一次的生命。
害了方寧的人憑什麼活的那麼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才是世間真理。
而向家,她跨不過去的這座大山,在今生就這麼輕易倒了。
向國華去勞改,向正元和魏秋芸還會有好日子嗎?有點難呢。
賀定洲摸摸她的頭,其實前兩天他收到了小夢的調查報告,走的是私人關係,耗費時間長,但內容詳盡。
關於小夢從小到大,但凡在別人記憶里留存過的事情,不論大小,都一一記錄在上面,看過之後燒成了灰燼。
不像她。
不僅不像,報告上的那個女孩子可以說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