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一過程夢就有點坐立難安,方寧吃著蔥油餅卷菜,順著小夢姐姐的視線往門口看了幾眼。
「在等舅舅嗎?應該快回來了。」
程夢把剝好的雞蛋放在方寧的盤子裡,心不在焉道,「應該快了,姐姐做的好吃嗎?」
方寧毫不猶豫點頭,「好吃,特別好吃。」
程夢知道她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廚藝,她大概有點天賦在身上,加上愛講究的向家人施壓,哪怕隨手一個小菜也能做的好看又好吃。
可依然止不住此時的緊張,不是等待魏秋芸挑刺評判的緊張,而是發自內心渴望得到認同的緊張。
就在這時賀定洲推門進來,他腿長,沒兩步就到她身旁站定,揉了揉方寧的腦袋,對她道,「外面都聞蔥油餅的香味了,你怎麼做的?這麼香?」
方寧把他手裡的舉起來餵了舅舅一口,「姐姐做什麼都好吃,你以後就知道了。」
程夢不防這個男人突然湊近她,聲音在她耳邊炸開,「那我以後有口福了。」
對方身上熱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汗味和皂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霸道的占據了她的嗅覺,是他獨有的味道,不討厭,甚至有些好聞。
她的臉熱度一直沒有下來,直到賀定洲洗漱出來,坐下吃飯她還不敢和他對視一眼,只把菜往他那邊推了推。
方寧眼尖,「姐姐,為什么舅舅的菜里有青椒?」
「舅舅喜歡吃辣。」
說完才意識到這話讓人誤會,賀定洲當然沒說過他的喜好,是她在這幾天相處過程中看出來的。
但凡辣一點的菜他總能多吃幾口,也就記下了。
大概是上輩子養成的習慣,總偷偷觀察眾人的口味喜好,以便做出調整,避免客人不滿,魏秋芸找她難堪。
視線掃了一下賀定洲,沒看出他表情有什麼變化才鬆了一口氣,心情卻無法自控的跌入谷底。
她想,像賀定洲這樣十分警惕的人應該不喜歡被人探聽喜好。
她這樣的習慣不是出自本心,是形勢所迫之下不得不養成的習慣,已深入骨髓,就算賀定洲不計較,她也把控不了自厭情緒的蔓延。
她討厭時刻揣測別人心情的自己,更討厭無法切割向家在她靈魂上留下印記的自己。
「謝謝你專門給我加辣椒,我很喜歡。」
程夢猛然抬頭,撞入賀定洲含笑的眼眸,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不客氣,總之,他一句話把她從情緒深淵拉回到人間。
賀定洲當然發現程夢情緒不對,他說的話並不是客氣,他在飲食上不挑,有什麼吃什麼,如果不是程夢提醒,他自己也不會注意他竟然是有喜好的。
更驚喜的是這姑娘手藝竟然比食堂大廚還好,他難得吃撐了。
一個被家庭苛待吃不飽穿不暖的女孩子,怎麼養出這一手好廚藝?那麼機靈嬌俏的性子,怎麼會讓她自己受委屈?又有誰能捨得給她委屈受?
他見過太多窮困家庭里出來的女孩子,她們聽話乖巧任勞任怨,怯懦膽小,沒有脾氣,她們受家庭虐待,卻為家裡付出一切。
可程夢不一樣,她身上有很多說不通的矛盾點。
賀定洲想的深,他自然看出程夢有秘密,他沒有窺視別人秘密的喜好,是人都有秘密,只是這個人恰好是他難得動心的姑娘。
承認對她動心並不難,難的是,在還沒確定她是否無害的情況下,他竟然動心了。
賀定洲無奈極了,這大概就是政委常說的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他不僅動心了,還放任情感蔓延。
好在他有自己的判斷,從短短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確信她不是任何一方的探子。
既然確定了心意,他賀定洲的狩獵規則里就沒有放跑獵物的可能。
她還小,又怕嚇著她,只能按下洶湧的情誼,徐徐圖之。
一切美好的事務,都值得等待,他不害怕等待。
賀定洲緩緩喝著小米粥,粥熬出了米油,黏黏糊糊的很香,如此簡單的粥,食堂也不一定次次能做的好喝。
程夢正在給吃撐的方寧揉肚子,她嘴角帶著笑,兩個梨渦隨著說話若隱若現,讓整個人從裡到外都透著甜。
想到早上出操時看到她圍觀,優越的氣質樣貌,讓她鶴立雞群,別看那幫小子好似目不斜視,其實把外圍的年輕姑娘看了個遍,她初來乍到,已經勾走了大多數人的心。
「和隔壁處的來?」
程夢就知道,他肯定看見了,「錢嫂子很熱情。」
賀定洲意味深長道,「你們沒聊點別的?」
她紅了臉,本該輕輕帶過的話題,她卻專挑不能說的拿出來,「錢嫂子讓我挑對象,說大家看出操都是為了相看對象。」
賀定洲意外她的坦誠,是還沒開竅還是故意試探?
「那你挑出來了嗎?」
程夢直覺很準,她覺得要是回答不好,可能要遭殃,「我還小,不著急。」
果然賀定洲身上壓迫人的氣勢散了,偏她像逗貓一樣,總想看他心緒不穩的變臉,故意用話刺他,「慢慢挑,總能找到合適的,今天我就看到好幾個特別優秀的兵哥哥。」
如願看到他發暗的眸色,程夢覺得自己很惡劣,她在用最不坦誠的方式試探對方。
她不蠢,這個人或許對她有那麼一兩分不同,可她沒忘了自己是個碎片拼在一起的瓷器。
讓人無奈的是,她明知道如此,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去想不去看不去歡喜,哪怕想的很好,面對這個男人一樣也做不到。
賀定洲眼光毒辣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故意刺他,本想著她還小,等兩年再說,看樣子是不行了。
「哦,說說看哪幾個?」
程夢當然說不出來,「還不知道名字呢。」
她說的嬌羞,不料賀定洲突然襲擊,他的長腿從桌下伸過來纏住她的腿腳,她驚慌之下使勁掙脫,對方紋絲不動,要知道她併力氣不小。
她看了一眼方寧,用眼神示意這位舅舅不要太過分。
就聽他隨意的問,「很期待?」氣勢卻和說的話截然相反,黑沉沉,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她不僅不怕,內心甚至在期待著什麼,連靈魂都在顫慄。
「我能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