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夢沒有貿然上岸,她像個穩健的獵人,並不吝嗇付出耐心和時間。
臨近十點的時候,貨輪走的走,留的留,貨櫃整整齊齊碼放。
岸上出現了巡檢人員,她知道她要等待的時機出現了。
碼頭要下班了。
那幾天的噩夢,她唯一能確認的是,賀定洲滿身是血倒下的地方就是在這個碼頭。
她不確定他現在在什麼地方,也沒辦法去尋找,那就用最笨的辦法,在這裡死守。
而同一時間,賀定洲正背靠在礁石上,咬著手裡最後一塊肉乾,這是出發時身上帶的補給。
他只咬了小指頭那麼大一塊,剩下的捲起來裝進胸前的口袋裡。
含在嘴裡的肉粒砸吧砸吧,再不舍也咽了下去。
肉乾只剩下小拇指那麼長一條,無論怎麼節省,還是在慢慢變短。
子彈也只剩下兩顆,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以往的經驗告訴他,省不是辦法,彈盡糧絕的時候,敵人若不送上來,那他就去搶。
多搶一份,我方就安全一分。
辦法總比困難多,他不沮喪。
一陣風颳過,帶來了食物的香氣,是那幫人在烤肉。
賀定洲謹慎的伸頭出去,在亂石縫隙里看到前面那幫人正在吃吃喝喝。
別看他們似乎很鬆弛,其實做飯的做飯,警戒的警戒,對周圍的風吹草動極其敏銳。
更重要的是,這幫人手裡有最先進的武器裝備,且彈藥充足,這才是他沒有輕舉妄動的最主要原因。
他跟著那伙人一路走走停停,這一片區域很平坦,能提供隱蔽的地方少之又少。
他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他們想用俘虜過去的隊友吊著他,引他現身。
這次任務他帶隊,總共六個人,無論如何他要將另外五個人帶回家。
賀定洲重新縮回頭,坐在那裡就像老僧入定,在黑暗的掩飾下,就算有人靠近也不會發現那裡有個人。
他在不停的復盤,在思考,在反覆疑問,到底哪裡出問題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上層被滲透,出現了內鬼。
這次的人物所涉及的內容,早在三年前就已擱置,據他所知,這條線早就失去了價值,沒有必要再浪費任何人力物力來投資。
突然間重新有了,且點名道姓讓他來接。
當時已經預感,這次的事並不如表面那麼簡單。
可軍令如山倒,服從命令是天職,他不得不為。
真實情況就如他預測的一樣,他們剛到棕熊,還沒來得及和自己人接頭,就面臨著天羅地網。
有一股勢力好似早就知道了他們回來,在必經之路等著他們,剛一碰面就交火。
對面人數多,火力強,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他本打算帶著隊友原路返回。
早就擱置的任務在他心裡沒有自己隊友的安慰來的重要。
可這股勢力好似早就知道他們會這麼做,竟然前後夾擊,勢必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他們本來執行的就是秘密任務,出來都是便裝,武器也只有手木倉,而對面什麼都不缺。
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帶著隊友不同的躲避,不到萬不得已捨不得開槍。
對方好似對他們非常熟悉,他們走上一步,對方就能等在下一步。
這下不用賀定洲提醒,他們都知道出內鬼了。
沒辦法前進,後退的路也被堵住,賀定洲帶著隊友和對方周旋至今。
他掰著指頭算了算,已經有二十天之久。
其中三名隊友被俘,另外兩名隊友受傷雖然不嚴重,卻影響行動。
賀定洲只能讓兩人躲起來,接下來的行動他一個人反而更靈活。
說服隊友並不容易,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因為他看出來了,對方要的是他。
出於什麼目的不得而知,但確實是沖他來的。
他看著面前的海面,靜靜等待。
他們總共二十個人,被他幹掉了八個,如今剩下的十二個。
為了逼他現身,他們每天飯後的娛樂活動就是虐待俘虜。
賀定洲不僅要救人,他還要安排好退路,更要摸清他們的身份和目的,所以他只能忍。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虐待行為暫時停留在皮肉之苦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更殘忍的手段肯定會出現,他要加快速度了。
背後終於恢復了安靜,按照以往的慣例,四個人守夜,其他人睡覺。
而他要做的,就是趁黑夜的掩護,悄無聲息收割對方的守夜人員。
賀定洲像專屬於夜晚的鬼魅,無聲無息靠近獵物,在對方無知無覺間了結一切。
以往他只挑落單之人,斷斷續續解決了八個,這一次他想加快進程,不能所有節湊都掌握在對方手中。
四個方位四個人,有打哈欠的,有抽菸的,有坐地上半躺不躺的。
十分鐘,四個人。
等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中,有人注意到的時候,賀定洲早就隱蔽在礁石堆里沒了蹤跡。
大概是他的突然襲擊打亂了對方的節奏,這些人衝著四周放了一陣空槍之後,連夜拔營。
賀定洲遠遠的墜在後面,不靠近也不掉隊。
跟著這些人世間長了,他慢慢也開出門道。
從他們的長相口音,以及在棕熊國小心翼翼的樣子來看,更像是島那邊的人。
猜到他們的身份,再看他們一直前進的方向,賀定洲心裡有了答案。
他們想偷渡回島。
而遠東碼頭是最符合條件的地方。
人員流動多且雜,即代表了亂,亂則生變。
有了變數才好渾水摸魚。
這幫人連夜趕路,後半夜的時候到了目的地。
碼頭有人值班巡邏,他們不敢靠太近,反而熟門熟路在一個偏僻沙灘角落躲了起來。
而此時終於能坐下休息的這幫人,並不如表現的從容,反而個個愁眉苦臉。
「老大,目標還會出現嗎?」
被叫老大的人是個身材瘦削,眉眼淺淡,非常不起眼的人。
就是這樣沒什麼特點的人,臉上卻有一條從額頭延伸到下巴的刀疤,從左到右,毀了整張臉。
卻也讓他本就沒什麼記憶點的臉,成了凶神惡煞般的存在。
此時這張臉上全是陰狠,卻用肯定又諷刺的語氣說,「會出現,他們不就喜歡這種誰也不拋棄的把戲嘛。」
「給我看好那三個,再有閃失,都娘的給我留在這裡,餵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