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人沒死,程夢才真正放鬆下來,沒頂的疲憊席捲而來,在令人安心的懷抱里,雙眼不受控制合上,很快睡著了。
賀定洲把人抱去了自己的宿舍,安頓好之後才回到家屬院。
裡面拉上警戒,有人把守。
看到賀定洲來了,一個兩個都尷尬的要命,他們已經初步檢查了案發現場,對發生的事情有個大體的判斷。
賀定洲也不用別人說什麼,自己檢查。
房間乍一看過去沒什麼變化,但沒有對齊的書本,關合不嚴的抽屜,發皺的床單,歪斜的枕頭,都在告訴他,房間的異樣。
衣櫃是打開的,原本碼放整整齊齊的衣服凌亂的混在一起,最刺眼的是,混在其中的陌生內衣。
哪怕賀定洲涵養再好,此時也不免動了真火。
從未有什麼事讓他覺得噁心,而張蕾做到了。
賀團身上的氣壓太低,周圍的人連連後退,躲遠一些,免得自己被連累。
匆忙趕來的張貴榮本想給自家妹子說說情,可賀團對他視若無睹,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走遠。
大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多的一句沒有。
同情之外還有恨鐵不成鋼,關鍵時刻掉鏈子,被家裡給拖累了,這下別說往上升,轉業都沒了好崗位。
這事就看怎麼定性了。
往重了說,那就是窺視機密,行為異常,一趟特事科跑不了,勞改在後面跟著呢。
往輕了說,孩子不懂事,鬧著玩,但社會影響不好,批評教育之後和張貴榮一起離開。
眾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就看賀團留不留情面了。
程夢醒來的時候愣了一下,入眼的是高低架子床,豆腐塊一樣的被子。
她此時就在其中一個小鋪,身上的被子滑落,她鼻子厲害,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提起來的心,重新放了下來。
這應該是賀定洲的宿舍。
她掀開被子想下床,發現腳上穿著白白的純棉襪子,退下去一半,腳底板是乾淨的,床下擺著她的鞋子,床位搭著她的衣服。
賀定洲進來看到的就是程夢坐在床上出神的樣子。
「餓了嗎?我買了早飯,起來吃一點。」
賀定洲把早飯放在桌上,拿出床下的臉盆兌好溫水,給程夢洗臉洗手。
又沖了一點淡鹽水,示意她漱口。
程夢直到坐在桌前喝了兩口粥才反應過來,「我會自己洗。」
她不知道自己這話說的多嬌,連賀定洲崩壞的情緒都治癒了。
他捏了捏她的臉蛋,「就喜歡伺候你,和伺候洋娃娃一樣。」
程夢不願意了,惡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
賀定洲摸摸她腦袋,「真可愛。」
惹的她翻白眼,人總算活泛起來。
「宿舍其他人呢?」
宿舍有八個床位,她昨晚住這裡,其他人能同意?
「除了值夜班住宿舍,其他時候都回家屬院。」
哦,程夢明白了,這裡是幹部宿舍。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口,「張蕾怎麼樣了?」
看了一眼賀定洲,「我力氣沒控制好。」
提起這個人,賀定洲已經沒了多餘的情緒,「全身多處骨折,主要集中在上半身,好在命大,臟器沒有破損,躺個一年半載,也就痊癒了。」
語氣極淡漠,生死隨意。
程夢卻鬆了一口氣,當初對她有實質威脅的程二旺,她也沒想過要對方性命,何況張蕾呢?
「不用背上人命,真幸運,是吧?」
她調侃了一句,實則一點也不輕鬆。
賀定洲怎麼會看不出來?
「不想笑就別笑。」
為了讓她安心,賀定洲難得分享了他第一次上戰場的心態。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了,戰場上多一具屍體,可對父母親人來說,是一輩子的傷痛,和你傷了殘了死了比起來,我寧願你殺人,知道嗎?」
賀定洲勾住她的脖子,將人帶到懷裡,現在一閉眼,仿佛還能看到她縮著身子站在冷風裡神情恍惚的樣子。
自責與悔恨,可惜他身披軍裝,可惜他職責在身......
「你一身力氣,何時胡亂傷過人?不用自責,是她自找的。」
程夢想說她沒自責,不過是嚇一跳而已,誰又能淡定接受自己殺人了呢?她又不是變態。
可是非觀還是有的,這件事她沒做錯。
「那不會有人找我麻煩吧?畢竟打傷了人。」
「不會。」
賀定洲回答的特別肯定,程夢放心了。
可一想到張蕾這個人, 「我覺得這人出院了可能還會整么蛾子。」
莫名對這位有信心。
她很少抓狂,如今愁的揪頭髮。
「你不知道,突然有人跳牆進來,還不是最嚇人的,我真的怕我一棍子下去給人打死了。」
程夢真是怕了,昨晚要不是她機靈,張蕾真的已經成一具屍體了。
誰又能想到一個大姑娘,能幹出晚上爬別人牆頭,進來偷男人衣服的事情。
真的不能理解。
高美芬偷褲衩,那是有利益驅使,為的是錢和權。
而張蕾是真的變態。
這不是三四十年後的追星,這是夫妻牽手都要臉紅的年代,是怎麼造出私生飯一樣狂熱的變態的?
賀定洲從她手裡解救出一撮頭髮,「別揪了,會疼,是我的錯,放心,我會處理好的,相信我好嗎?」
「你怎麼處理?」
問完又趕緊打住,「不能說我就不問了。」
他們很少聊這些事情,很多涉及機密,賀定洲不能違規,她更不能聽。
「這個沒關係,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
「張貴榮到轉業的年紀了。」
這個可以有,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說到這個程夢確實聽錢嫂子說過,再過一兩年,錢連長如果不升一級的話,也到轉業的年限了。
而張貴榮是副職,年限比錢連長還要早兩年,入伍可不止十年,按理到十年整的時候就該轉業了。
她心下大定,「對你沒影響就好。」
賀定洲聽懂了,她怕他插手,對自身反而不好。
到不了那一步,張貴榮早該轉業了,這兩年還能安穩在原職停留,不過是他覺得這人還算得用,不聰明,也不自作主張,勝在聽話老實。
如今看來,老實的太過,連腦子也扔了。
「我吃完就回家,在宿舍里總歸不好。」
賀定洲怕她有陰影,想讓她再多住兩天,程夢這會兒已經復活了,表示不用。
「人沒死,我就是正當防衛,一點不心虛。」
賀定洲也輕快起來,「那吃完我送你回去。」
他太愛她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