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玉英甩開堵在自己嘴上的手，不可置信道，「我鬧？你眼瞎嗎？那女人就是故意的......」
「你還嫌不夠丟人，你就叫的再大聲些，讓大家都看看你向玉英沒皮沒臉的樣子。」
這時候王林也不攔著了，「放誰身上都是你不對，人家就是故意的怎麼了？你要就得給？你算老幾？」
「你鬧吧，老子不奉陪了，我現在就回家去，我爸媽要打要罵我都受著，我再不跟你攪合在一起，過這糊塗日子了。」
向玉英瞬間清明了，「你什麼意思？你以為我非你不可？要不是懷著你的種，你以為我稀罕你跟著？」
王林也豁出去了，他受夠了向玉英陰雨不定的臉色，他說的話也不是故意嚇唬她，是真的想回家了。
只有在外面漂泊過才知道家裡有多好。
他甚至都忘了在，在遇見失魂落魄的向玉英之前，他最想做的就是考上大學，讓父母后悔。
「是，你怎麼會稀罕我這個癩蛤蟆？」
王林往回走，「你的肚子你做主，隨便你生下來或者打掉，我沒意見，你好自為之。」
「你有錢回去？」
「我一路乞討，總有回去的一天。」
那什麼勞什子花市，去了不見得有好日子過。
向玉英見王林真的開始整理衣服，他們逃跑時穿的那一身。
這下是真的慌了。
「你不是說要一起去花市嗎？不說話不算話，王林，今天你要敢走，我就敢......」
她慌的肚子疼，「我就敢舉報你耍流氓，我的肚子就是證據！」
這句說出來她像打通了任督二脈，可算抓住了致勝法寶。
「我只要喊一嗓子，你這輩子都別想好過，想回家？門兒都沒有。」
王林都要氣笑了，「行，你喊，你以為只有我不好過嗎？大不了咱們兩個一起死，誰怕誰？你喊！」
王林真的不怕嗎？
怎麼會不怕？
耍流氓是要槍斃的。
但他一看向玉英比他還怕的眼神，就知道這人是虛張聲勢，外強中乾，簡單來說就是專挑他這個軟柿子捏，都是他慣出來的毛病。
向玉英最後妥協了，「你要走可以，送我回花市，見到我哥之後，隨你去哪裡，我都不攔著！」
「還要水果吃嗎？還鬧事嗎？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重不？」
向玉英不張嘴，扯過王林的衣服甩在他們的包袱上，坐下不吭聲了。
王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失落的很，他這輩子和向玉英扯在一起的那一刻，註定要毀。
「開心了？」
程夢聳聳肩，看了一場戲，倒也說不上開心。
「我就是討厭向家，會連坐，連肚子裡那個孩子都要一起討厭的那種。」
她沖賀定洲呲了呲牙，做了個兇狠的表情。
賀定洲搖頭失笑，對那些不重要的人事物，如非必要他一般不會浪費腦力去思考。
「你開心就好。」
畢竟她沒做錯什麼，不想給就不給，誰也不能強迫她，除非她自己願意。
身後兩人的鬧劇根本沒影響他們的好心情，程夢沒回頭看一眼。
她和賀定洲一人拿著飯盒去洗漱，一人提著果皮扔垃圾桶。
八點整，售票員開始上崗，賀定洲拿出證件在單獨的窗口買票，軍人優先不是鬧著玩的。
有部隊的文件說明，他們兩人依然可以憑此免費坐軟臥。
和來時一樣，他們被專門的工作人員領著去了月台，先一步上了火車。
留在原地的兩人看了全程，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們大概遇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人了，沒看見火車站的工作人員那熱情的樣子嗎？
「要不是我攔著，你現在能不能好好喘氣真不好說。」
向玉英沒吭聲，嘴都要咬破了。
她從小知道人和人不一樣，有好有差，以前她一直是好的那一個，如今才體會到，原來做差的那一方是如此滋味兒。
沒關係，她還有機會。
等到了花市，哥哥一定會幫她的。
她哥哥是大學生，一定會給她體面的生活。
只要偷偷的生下孩子，扔給王林，隨他想丟想養，想回去還是留在花市，她都不會再管。
她要重新做回原來的向玉英，哪怕裝也要裝出來。
她要過上等人的日子，再也不要吃苦了。
向玉英想的挺好，卻沒想過，她爸媽過的不好，她哥哥又怎麼會過的好呢？
這些問題她從未深想過。
只抱著美好的願景，兩人跌跌撞撞到了花市，在街上流浪了三天，歷經了小偷，躲避治安隊和被本地人騙的團團轉等糟心事後終於找到了向家老房子所在的弄堂。
從中午坐到晚上，才等到回家的向承安。
向玉英看到她哥，這才敢把頭上的圍巾摘下來。
哪怕花市的氣候溫暖，她都沒敢摘下頭巾，怕被別人記住長相，對以後的名聲有礙。
向承安看到妹妹邋遢如村婦的樣子，都沒有那個高高聳起來的肚子嚇人。
他一句話沒說，先把人讓進屋裡，才開始盤問。
等從向玉英支支吾吾的話語中拼湊出真相的時候，向承安恨不能把她的腦袋撬開，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
「你簡直蠢鈍如豬！」
罵了這句話甩門出去了，留下面面相覷的王林兩人。
向玉英強撐著面子，「我哥罵歸罵，肯定是給我買吃的去了，他最疼我了。」
王林不置可否，他現在是罪人，大舅子不會給好臉色的。
而外出的向承安直奔弄堂口的電話亭，長途電話打到大隊上，說了他父母的名字，以及明天聯繫的時間。
向承安買了飯菜回家，先把兩人穩住。
第二天和父母通電話，把向玉英的情況全部說了，向正元表示他會儘快趕到花市，把這個孽女帶回去，絕對不會影響向承安的名聲。
掛電話之前，兩口子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讓兩人和鄰居接觸，最好鎖在家裡別出門，一切等他們去了再說。
這也附和向玉英的想法，孩子出生前她不會出門的。
自從來到花市，她心情好的不得了，美好未來似乎在沖她招手。
吃的好用的好，哪裡都好。
四天後的一個晚上，她睡的正好的時候，向正元兩口子俏然而至，本想把兩人一起帶回去。
沒想到慌亂中王林給跑了，他們只能先把向玉英打包帶走。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們連夜去了火車站，等向玉英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回去的火車上，面對的是惡狠狠盯著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