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來往,看人品,面對面,看樣貌,這兩樣程夢都沒的說。
自家兒子什麼性子她這個當媽的最清楚,別看他一副注孤生的樣子,其實內心對另一伴有超高要求。
正因為世俗里碰不到他的靈魂伴侶,他又寧缺毋濫,才像個孤家寡人一樣,獨來獨往,她總疑慮自家兒子要孤獨終老。
人生短暫,冷冰冰的過,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只希望唯一的血脈能有血有肉,有哭有笑,幸福的走過一生。
而這一切都系在程夢身上,她只有對這個姑娘更好,才是真的對兒子好。
何況程夢性子討喜,人又大方開闊,她很難不喜歡。
方寧和外公有說不完的話,還拉著人四處逛,要給外公分享他的生活。
逛完一圈,又坐在她和外婆中間,聽他們說話。
她們也有很多要聊的,聊方寧,聊賀定洲,聊他們一起的日常。
只有當面聊天才能真切的體會到羅文珊的魅力,她不僅有學者的細膩,還有人情世故都看透的練達。
賀永德偶爾補充一兩句,兩人之間的默契和默默涌動的情誼,都讓程夢覺得放鬆又溫暖。
這應該才是人和人之間最該有的狀態吧。
程夢翻出賀定洲的高檔茶葉,給兩位泡上。
「您的意思是,以後就在京都定居了?」
羅文珊摸了摸方寧的臉蛋,忍不住親了親,對程夢的驚訝在意料之中。
「你有注意最近的新聞嗎?」
程夢腦子一轉,一個月前確實有一個特別值得慶祝的事情,全國各大報紙,電台都廣播過。
再聯想到兩位的工作範圍,「那枚火箭?」
一直沒說話的賀永德笑著說,「對,我和你羅姨參與設計研發,如今項目圓滿成功,我們也能退居幕後,江山輩有人才出,總要給年輕人發揮的舞台嘛。」
程夢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羅姨一直愛不釋手的擼著方寧。
「我和你賀叔以後就定居在京都,在研究院上上班,給學生們講講課,陪著小寧長大。」
她說的很平和,看得出來是經過深思熟慮過。
他們年輕的時候有自己的追求,家庭事業沒辦法兩全其美,一雙兒女從小散養長大,兩個孩子乖巧聰慧,從未讓他們為難過。
她有時候總會想,孩子們看起來完好無缺,內心是不是有塌陷的角落。
不然為何她那麼優秀的女兒,會被別人三言兩語就騙走了真心,最後命喪黃泉?
她的兒子從不期盼另一半,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
這些是不是都是他們做父母的失責,沒給孩子一個好榜樣?
賀永德靠近羅文珊,拍了拍她的手,無聲的安慰。
他們不是稱職的父母,尤其對逝去的女兒更是愧疚難當,這份疼惜全轉嫁到方寧的身上。
讓方寧一直跟著兒子生活,多有不便,年輕人就該痛痛快快過自己的二人世界。
從方寧丟了那次,羅文珊就有了想法,如今正好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夫妻兩一商量,決定退居幕後,以照看孩子為主。
程夢從兩人的眼神和肢體動作上感覺出兩人情緒似乎不對,也不好開口打聽。
「正好馬上過年了,等賀定洲回來咱們就團圓了。」
羅文珊稍有歉意,「小洲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和你賀叔大概沒辦法在這裡過年了。」
他們是從西北直奔駐地而來,手裡還有工作調動函,要趕年前把手續都走完,年後直接上班。
這次來主要是為了接方寧。
程夢乍一聽到方寧要走,恍惚了一下,「那方寧以後呢?」不回來了嗎?
兩口子一看程夢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她對方寧是真的好,那一臉的不舍和難過寫的明明白白。
賀永德牽起方寧,「你給外公看看你平常都在哪裡玩?」
方寧特別懂事,「走,外公,我給你介紹我的好朋友錢有文,他有兩個弟弟,他們的名字合起來是文武雙全,還有小草,我現在是她的老師......」
看兩人走遠羅文珊才說,「方寧以後跟著我和老賀在京都生活,你不要憂心,方寧小時候也在京都待過,家附近的都是學校,很方便。」
程夢這才明白過來,「您和賀叔是為了方寧才回來的吧?」
兩人還不到六十歲,若想在研發一線繼續發光發亮,完全沒問題。
也不是退居幕後就不好,但對這樣的科學家來說,一線才是他們的戰場。
「確實有這方面的考慮,主要是我和你賀叔年紀大了,確實到該退的時候了,忙忙碌碌一輩子,事業圓滿了,還貪心小輩的幸福。」
羅姨笑的有些苦澀,程夢想起方寧的媽媽,大概是想彌補遺憾吧。
她心裡不舍,卻也為方寧高興,畢竟是他最親的人,在自己媽媽長大的地方生活,應該也很好吧。
「那打算什麼時候走?也不知道賀定洲能不能趕回來。」
「時間有點緊,明天就走。」
來的時候大雪封路,他們困在路上兩天,耽擱了時間。
「這麼快?」
程夢站起來就要收拾東西,方寧的日常用品,他喜歡的玩具和書本,顯而易見的焦慮了。
羅文珊好笑道,「別著急,小洲這次趕不上,等他回來,你們就回京都,我們一起過年。」
「對對,確實要去京都的。」
她還有一座需要確認戶主的四合院,必須去京都。
現在已經臘月二十五了,賀定洲一直沒消息,這種情況只能是出任務了,也不知道他趕不趕得及。
「還要你做做方寧的思想工作,我們雖然是他的外公外婆,可和孩子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你捨不得他,他肯定也捨不得你。」
程夢現在心情很矛盾,既欣慰又酸澀,方寧於她的意義是不同的。
「您放心,我會好好和他說的。」
羅文珊看出她的難過,安慰道,「好孩子,這一去不是不見面了,你給我的信里不是說以後要考京都大學?到時候不就能一起生活了?」
想到沒人影兒的兒子,她乾脆道,「不如你和我們一起走,不等他了。」
等是肯定要等的,怎麼能讓外出的人面對空蕩蕩的家呢?
程夢很快收拾好情緒,畢竟是一件喜事,她的不舍只是自身對方寧的依賴。
逃跑的路上,看似是她在照顧方寧,另一個角度來說,又何嘗不是方寧給了她一路向前的勇氣呢?
如今要和她的小勇士分別,是喜悅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