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夢自覺把這段話的背後含義翻譯出來，大體就是，她家老趙這次栽了，哪怕從軍長的位置退下來也不是賀定洲一個小小團長能拿捏的，何況他六十歲年紀輕輕，不愁沒有重回巔峰的機會，你想清楚了再說話。
軟威脅？
「賀團長能力出眾，又是老趙的兵，以後前途無量。」
哦哦，意思是，如今這就是現管，搞不好前途無量就能變成前途無亮。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還是她擺了趙若楠一道，要不然啊，這兩位可沒有和小人物交談的耐心。
「到底是老部下，你看他們聊的多好。」
程夢也順著楚菁的視線看過去，正好對上賀定洲的視線，本來有些煩躁的心情瞬間被撫平。
楚菁的視線不受控制的在兩個年輕人身上來回，她打量的很小心，越看心裡反而越不是滋味兒。
小丫頭對她防備甚深，這一笑才發現臉上兩個梨渦，甜的發齁。
而把趙若楠那丫頭迷的神魂顛倒的青年，確實有這個資格，那一身氣勢把稍顯憔悴的老趙襯得好似鄉下的農民伯伯。
看向這丫頭的眼神，連她這個旁觀者都有心動的感覺。
賞心悅目的一對兒璧人，很美好，美好的讓人想撕碎，世間不完美十之八九，憑什麼他們能美好呢？
楚菁眼裡染上黑沉沉的慾念，不防遇上那青年的掃過來的一眼，好似從她腦子裡劈了一劍，黑暗散盡，回歸理智。
程夢不知道她身邊盤著一條劇毒花蛇，她看到賀定洲幅度非常小的搖了一下頭，食指豎了一下唇，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他是想讓她暫時什麼都別答應。
她飛快給賀定洲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們感情真好。」
這已經是楚菁在短短時間裡第二次說他們感情好，第一次她聽出了羨慕，這次卻飽含惡意。
程夢說過，她對別人的情緒非常敏感，尤其是衝著她來的負面情緒，這位楚阿姨剛才還心情愉悅，這會兒就陰天了。
瞬間有了面對魏秋芸時的煩躁感，情緒時好時壞，面上又看不出什麼變化，總讓人摸不到頭腦。
他們要的大概就是深藏不漏，可對程夢來說太累了，不停的猜猜猜，前一秒還在笑，下一秒就是笑著陰沉。
上一世年紀小的時候被對方情緒支配的恐懼現在想起來還能做噩夢，後來越大承受能來越好，也讓自己練出了鈍感，不去猜，只聽表面。
哪怕陰陽怪氣撲面而來，只要不明著罵人，她都當好話來聽。
但她能抵禦不代表她樂意抵禦，隔著一世，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魏秋芸的陰陽怪氣了，沒想到今天遇到了和對方一模一樣的人物。
聽著老陰陽人的話，心情立即就不好了。
「您也覺得我們感情好是吧？我也這麼覺得。」她抿嘴一笑，淡淡的害羞，「以後會更好。」
大概覺得只說自己不好，又馬上誇起對方，「您和趙軍長又般配又恩愛，能白頭偕老，真讓人羨慕。」
楚菁才剛四十歲，被人說和六十歲的老頭子般配，任誰也無法真心實意的高興。
恩愛？連夫妻都不是算什麼恩愛。
白頭偕老？這是在諷刺她？
短短一句話，處處刺她？
楚菁有點看不懂程夢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這話踩在她最忌諱的點上，好教養差點維持不住。
深深看了一眼毫無所覺的程夢，趙若楠那頭豬輸給她，不冤。
楚菁一下就淡了，沒了心情再寒暄，但為了應付差事，該說的還是要說完。
「想要什麼別害羞，本來就是我們為你這一身傷給的補償。」
據說從趙若楠母親去世這位楚女士就照顧在左右，既然這麼會說話，怎麼會把孩子照顧成炮仗呢？
「賠償確實是應該的，但我一時想不出來有什麼想要的，什麼都不缺。」
說完又不好意思起來，「我說話直您別介意。」
楚菁敷衍道，「說話直才好，等你想好要什麼再說也不遲，仔細想想，或許想要的還不少，慢慢來，不著急，住院的費用我們會出的，你只管安心養傷。」
她想要的確實不少，卻從未想過對別人伸手，苦慣了的人，只想靠自己。
她要真張口要了什麼，可就不是什麼補償了，而是催命符。
臨走時楚菁還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越是年輕越要把握好機會，免得後悔。」
程夢當然知道，人生的節點有多重要，選擇錯了，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她要抓住的機會，可不包括趙家的利誘。
她本想打著哈哈應付過去，不想賀定洲站在她面前，替她擋住了對方的視線。
「不勞您費心。」賀定洲拉開門，「您小心看路。」
趕人的態度很明顯，楚菁倒也不生氣，挽住老趙的手臂，不明意味的說，「年輕就是好。」
趙軍長什麼都沒說，只點點頭先一步出了病房。
賀定洲對走捷徑，不擇手段向上爬的人本沒有喜惡，可這位女士的話太過傲慢和無禮。
於是送兩人出醫院的路上，賀定洲沉默到底。
臨上車的時候，趙軍長才開口，「你認真考慮考慮，年輕人別把路走窄了。」
賀定洲目送車子走遠，才回病房。
兩人還沒來得及時說話錢嫂子兩口子帶著四個孩子來了。
提著一封紅糖和一兜蘋果，都是難得的東西。
程夢起身迎被錢嫂子壓回去，「你快躺好，別起來。」
她看著一幫小蘿蔔頭，「人來就行，帶什麼東西？」
「來看你哪有空手的道理？別和嫂子見外。」
小孩子一個一個上前，她都拍拍頭，最後對著方寧伸手，他紅著眼睛哇一聲就哭了。
程夢摟著他哄了哄，剛才一進來就掉眼淚，看的她怪心疼的。
方寧從昨天寄養在錢嫂子家，就開始惴惴不安，加上錢有武能說會道，又是參與者，方寧知道的挺清楚。
程夢想把方寧抱床上來坐，被賀定洲攔住，「姐姐身上有傷，舅舅抱。」
說的舅舅沒傷一樣。
最後在程夢的執意要求下，方寧被他舅舅放在病床上。
程夢挪了挪，讓方寧躺在她旁邊，小手輕輕攬著她的胳膊依偎在她身旁，才不掉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