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余奶奶也出院了,之後只需要定期去醫院複診,按時拿藥吃藥,保持愉快的心情即可。
「終於是出來了。」余奶奶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腿,十分感慨了走出醫院大門。「以後我是再也不要來了。」
住一次院,看到的見到的可不少,余奶奶瞅了瞅忙前忙後的兩個大孫女,心裡說不出的熨帖。
這段時間他們老兩口可算是見了不少世態炎涼,以前在村里頂多是哪個子女不孝順,可還有他們這些老夥計陪著呢,再不濟鬧上公社,子女們也不敢不管爹媽。
可在醫院裡,獨身的老頭老太太實在是太多了,人老了腦子遲緩動作不麻利,有的還耳背眼花有老人味兒,沒少被人嫌棄呵斥,那些自個來看病的,就更不用提了,年輕人看著煩,動輒吼罵,他們老的看著心酸。
如果不是有餘喜齡和余喜華在醫院裡交換著守著,他們老兩口比起那些老頭老太太又能好到哪兒去,別說上上下下地做化驗了,就連開水房都不知道朝哪開。
「您和爺爺好好保重身體,吃好睡好,就再不用來了。」得到醫生肯定的診斷,余喜齡心裡格外地心安。
老人身體好了,余喜齡的精力就完全投入到了自己的小攤子上來,除了日漸豐富的豆製品,豆漿另外擺了個攤子出來,加上的油條和蔥油餅,早餐攤剛擺了四五天,利潤那塊幾乎和豆制口齊平了。
家底子還是太薄,這次余奶奶住院,幾乎掏空了余喜齡的家底,吃的用的藥都是最好最對症的,為了補充營養,每天魚肉不斷,要不是每天有攤子的現金撐著,根本就維持不下去。
所以還得要努力掙錢,不管什麼時候,錢都是人最大的安全感。
原本打算一步一個腳印的余喜齡,咬著牙把徐招娣給她的錢墊上,支起了個簡陋的早餐攤子。
「喜齡。」喬志梁提著菜籃子站在余喜齡的攤子前,靜靜地看著她上下忙碌。
為了出攤,余喜齡穿了件靛藍底白花的罩衣,胸前掛著件洗得微微褪色的乾淨圍裙,半長的頭髮扎了兩個羊角辮搭在肩膀上,招呼客人的聲音格外清脆,動作麻利,舀豆漿添糖一氣呵成。
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很不錯,生氣勃發的樣子格外動人,來攤子上的客人似乎大多是熟客,等吃的時候還會和余喜齡搭兩句話,她偶爾回應一笑,唇紅齒白,明眸善睞。
可是她這個年紀的姑娘,正是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好好學習的時候,可余喜齡卻早早地因為生活所迫,出去擺攤。
余喜齡沒料到喬志梁會突然出現在攤子上,腦子裡轉了一圈,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喬志梁不需要上學,每周末不用上課,他都是早起出來買菜,上周末余喜齡也見到了他。
「誒,你先坐一下。」余喜齡邊給客人裝油條,邊招呼喬志梁。
豆製品的生意不錯,但明顯地早餐生意要更好,余喜齡她們進市場是交了管理費的,市場還劃了塊地方給她們擺攤,從早餐生意做起後,余喜齡就回鄉托人做了幾套小木桌椅,可供客人坐一坐。
油條有些供不應求,急著去上班的客人,直接買了豆漿就去包子鋪買包子,等到上班的點一過,早餐攤子就閒了下來。
來買菜的阿姨奶奶們捨不得在外頭買早餐,都是在家裡自己做了吃。
余喜齡在喬志梁面前放下一份豆漿和油條,喬志梁出門的時候只喝了一碗白粥,當真不飽肚子,也不客氣,拿起油條就吃起來,余喜齡做的油條沒有加明礬,用的也是乾淨油,不過面發酵得好,炸出來的油條略微蓬鬆,外表酥脆內里綿軟密實,份量十分實在。
一口咬下去,剛出鍋的油條脆脆的,就著濃香的豆漿更是一絕,三兩口喬志梁就吃完了一根。
「比我們學校外頭的味道要好。」喬志梁滿足地又喝了口豆漿,油條涼得快,再吃下一根時已經微冷,冷掉的油條味道也很好,喬志梁無師自通地把油條撕下來泡下豆漿里,吃得津津有味。
沒有什麼比顧客吃得滿足,更讓廚師開心的事了。
「爺爺想吃你家的豆腐。」喬志梁堅持付了早餐的錢,又讓余喜齡給他切了兩塊豆腐,「爺爺讓你有時間去家裡吃飯。」
雖然知道余喜齡不會去,喬志梁還是提了一嘴,喬爺爺其實一直想問問余喜齡上學的事,再好好勸一勸她。
余喜齡點頭,把豆腐放進他的菜籃子裡,「有機會會去的。」
攤子上來了客人,余喜華一個人忙不過來,余喜齡很快便投入到生意中去,喬志梁要攤子邊站了一會,才離開。
余喜齡看著他遠處的背影,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她原本都做好了準備,喬志梁要來質問
她葉暖暖的事的,沒想到喬志梁什麼也沒問,上周末來買了豆腐就走,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今天倒是留下了吃了早餐,也沒有問起那件事。
難道是葉暖暖沒有跟他告狀?
也有這個可能,這麼丟臉的事,葉暖暖大概不願意和喬志梁說的吧,她們兄妹的感情,比她和余喜山的感情都不如,上輩子她和余喜山經常打架,但葉暖暖和喬志梁兄妹之間卻十分冷漠。
奇怪,現在喬志梁對葉暖暖雖然說不上特別好,但也不錯,上輩子他們的兄妹關係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呢?
喬志樑上輩子是什麼時候到葉聽芳身後生活的?余喜齡皺著眉頭細想,卻有些想不起來,徐招娣生病的的那段時間,她很少會去葉家,等徐招娣病逝後,葉聽芳會經常來余家照顧她們兄妹,卻從來沒有讓她們去過鎮上的葉家小院。
等她再到葉家的時候,喬志梁已經在了。
大概上輩子喬爺爺走了的時間和徐招娣差不太多,不然以喬志梁不可能會跟徐招娣生活,喬爺爺不會同意,喬家的長輩們也不會同意。
余喜齡記得,喬志梁在縣城當老師的姑姑,一直想把他們兄妹接回縣城撫養,是後來余建國和葉聽芳結婚搬回了縣城,才再沒提起這件事。
喬爺爺有嚴重的冠心病,前年已經做過的手術,這事余喜齡知道,就是知道才會覺得無力,喬爺爺這樣的身體狀況,就算去醫院用最好的藥,也無法彌補,不像余奶奶,以前是因為窮,從來沒有到醫院看過病,全靠自己強撐著。
喬爺爺是個好人,余喜齡希望他能長命百歲,但重生不是萬能的,她能盡最大的努力改善家人的生活,改變身邊人的命運,卻無法阻止正常的生老病死,包括余爺爺余奶奶……
「收攤了。」余喜華伸手在余喜齡眼前晃了晃,余喜齡才回過神來,小煤爐和油鍋都被余喜齡搬到三輪車上了,桌椅也收起來寄放到了對面的鋪子裡,「你回家歇著吧,今天我去小區里賣豆腐。」
收攤後去各小區賣豆腐,余喜齡和余喜齡是一天一輪的,不過今天余喜齡明顯就不在狀態,余喜華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余喜齡不同意,可最後還是沒有掙得過余喜華,只能老實回家呆著。
「喜華越來越有姐姐樣了。」余奶奶還坐在門口守攤,見余喜齡回來,立馬把她趕回屋裡睡覺,余喜安也不和小夥伴們玩了,小尾巴似地綴著余喜齡的後頭進了院子。
余喜齡家的小豆腐攤,已經變成了街坊聚集的八卦陣地,每天都有幾個老奶奶搬著凳子做在一邊閒話,要是遇到路過要買豆腐的,還都幫著吆喝誇讚幾句。
「您這兩個孫女,一個比一個能幹,享福啊。」老太太們都很羨慕,余喜齡和余喜華可是半夜裡就開始做豆腐,做豆腐聲音並不吵,不過人老人覺少,有時候睡不著,細細聽著還是能聽到些聲音。
這年頭能像余家姐妹倆這麼能吃苦的年輕孩子已經不多了,余奶奶聽得滿臉是笑,心裡止不住地高興。
等到余喜華回來,院子外的老太太們不減反增,余奶奶泡了芝麻豆子茶,一個個臉上眉飛色舞地,不知道又是在講哪一家的頭話。
「你家孫女都回了,也差不多回家準備午飯了,給我切塊豆腐帶回去添個菜。」見著了年輕姑娘,老太太們立又鬨笑著散了,那些老娘們的風流韻事,不適合講給小年輕們聽。
余喜華不用余奶奶動手,動作利落地大大地切了塊豆腐給人捎上。
「快進屋歇著,累得夠嗆了吧。」余喜華比余喜齡更拼命,要不是余喜齡堅持一人一天輪班,她恨不得自己把這活全給包了,都是一樣的孫女,余奶奶自然也是心疼的。
余喜華笑臉上梨窩深深,「不累。」
不過還是推著三輪車進了小院,不能在門口擋路不是。
等余喜華進了院子,老太太提溜著自己的椅子,突然湊近余奶奶,「老姐妹,你家這個大孫女滿十八了吧,真是個俊俏又能幹的好姑娘,我給她說個對象你看成不成?」
余喜華這個年紀,在鄉下早應該結婚了的,不過餘二叔家裡餘二嬸做主,余奶奶著急卻也有心無力,現在搬到了縣城,二兒媳婦倒是鬆了口,意思是有好的可以給喜華相一相。
不過這麼多年,余奶奶對餘二嬸說的話可不怎麼放心,她這瞅著千好萬好,萬一孩子們處上了有了感情,二兒媳婦又不同意怎麼辦,不管好不好,最後肯定要落埋怨的。
「放心,不是我家什麼親戚,就是咱們這街坊,是個好後生。」老太太自然看出余奶奶的猶豫,以為她是擔心自己這個媒人給介紹自家親戚,說話會不公道,立馬笑著解釋。
「就是街尾許家,今年二十五,當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