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父正要講話,書房裡的電話響了起來,接完電話魏姑父便要出門。
「你說的假設不成立。」魏姑父站在門口換好鞋,接過魏敢遞過來的公文包,頓了一下,「不過,阿敢,人要分得清親疏遠近,這是好事,以牙還牙並不過分。」
魏敢愣了愣,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走了。
等余喜齡腿上的傷好,已經過去小半個月了,細白的小腿上留了條近十厘米的長疤,好在她不是疤痕體質,擼起褲管,淡淡的肉色疤痕,並不怎麼顯眼。
這半個月,葉暖暖請了近十天的假,再回學校里,不僅瘦了不少,人也變得沉默了很多,最明顯的變化便是,不再無時無刻地想要纏著魏敢了,見到余喜齡也會主動避開走。
葉暖暖在縣城念書,一直住在爺爺家,在鎮上的余建國和葉聽芳開始並不知情,直到葉暖暖周末沒有回家,余建國來接人才知道這事。
聽說喬家人竟然要給葉暖暖記大過,余建國氣得回家直拍桌子,暖暖才多大點的孩子,山路崎嶇,一時腳滑掉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憑什麼就認定了是暖暖動的手!
「暖暖受委屈了。」葉聽芳聽得直抹眼淚,現在店裡生意不好,不過就拖欠了一個月的工資,大師傅甩手就不幹了,她挺著個大肚子還要下廚房炒菜。
現在聽到葉暖暖在縣城受委屈,葉聽芳哪裡還忍得住。
「別哭,別哭,小心肚子裡的孩子。」余建國也顧不得兩人是在店裡,趕緊上前半摟著,輕聲細語地哄。
越哄葉聽芳哭得越厲害,余建國心裡一急,便道,「不哭了,我們搬家去縣裡,把暖暖接回來,我保證不再讓她受丁點委屈。」
「建國……」
「咳咳!」屋外傳來兩聲咳嗽,兩人大驚,轉過身一看,又是余建國鄉鎮府的那些同事,葉聽芳臉色不由得有些沉,可惜被余建國擋住,來人看不到,「余主任跟嫂子可真是夫妻楷模啊,恩愛!」
說完便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葉聽芳臉上有些不痛快,但沒在外人現前表現出來,瞪了余建國一眼,進了後廚。
余建國有些尷尬,還是趕緊迎上去招呼,新開了瓶白酒各自敬了幾杯,又閒聊了幾句,余建國便來催葉聽芳趕緊炒菜。
這次來的人就是幾個普通科員,余建國自帶酒水陪了幾杯酒,正好又來的一桌客人,他表示歉意後便去招呼客人,等到這邊吃完,原本以為能現金結帳,結果碗筷一丟,為首的一個辦公室小科長手一揮,「我們主任說了,記帳上。」
又是吃白食的!余建國忙腆著笑,「小許,這不好記公帳的吧。」
「怎麼,余主任現在當大老闆了,瞧不上人了?」許科長板著臉拍了拍余建國的肩膀,余建國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氣氛微微有些尷尬,許科長突然一笑,「直管記,到時候我拿條子去簽字,成不成?」
自然是成的,余建國扯了扯臉皮,給他把帳記上,然後目送著他們一行酒足飯飽,嬉笑離開。
杯盤狼藉的飯桌上,除了六個菜,還有幾瓶白酒,光那酒的成本就不低。
「店裡已經沒錢買菜了。」葉聽芳的肚子還不明顯,衣服稍寬鬆一些,甚至不太看得出來,她撐著腰,委屈地看著余建國,「我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你總不能還讓我大著肚子站在灶台邊上吧。」
葉聽芳現在後悔死了,當初就不應該圖方便,把店開在鎮上。
……
等余喜齡抽空回鎮上去看蔣思樺和顧辰時,順風飯店大門緊閉,門板上貼了張轉讓GG,余喜齡只看了一眼,便騎著單車走了。
順風飯店位置極好,各個鄉鎮要上學的孩子,每天早上都會路過這裡,南邊這片進鎮唯一的一條大路,按道理來講,只要好好經營,生意絕對不會差。
上輩子,在這裡開店的是一對北邊來的夫妻,也是開小飯店,主要賣包子,包子皮薄餡大,光早上的生意就好得不得了,直到後來鎮中學搬址,這家店才沒有再開下去。
算算日子,余建國和葉聽芳開了不到三個月,店裡就門可羅雀,到了要轉手的地步。
余喜齡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這兩個人開飯店,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開不下去,上輩子余建國和葉聽芳也嘗試過做生意,大多維持不到一年,便會慘澹收場。
「喜齡姐姐,安安呢?」
到蔣家時,蔣思樺在房裡備課,顧辰坐在小院裡玩皮球,聽到他的聲音,楊三叔從廚房裡出來,手裡還剝著蒜。「騎了多久?趕緊進屋裡歇著去,桌上放了涼茶。」
「天氣有些熱,安安在家裡不肯出來。」余喜齡笑,把單車放到一邊,牽著跑過來的顧辰,一起往屋裡去,進屋就看到桌上除了涼茶,還有幾張試卷。
不用說,肯定是蔣思樺給她準備的,對她學習的事,蔣思樺比誰都上心,參考書試卷不知道替她弄了多少,余喜齡拒絕無用,只能老老實實地寫了送過來。
「你爸和那位去縣城去了你知道嗎?」蔣思樺還在備課,余喜齡沒打擾她,喝完水就牽著顧辰出去了,楊三叔還站在門口剝蒜。
余喜齡笑了笑,把顧辰的皮球拿給他,「猜到了。」
葉暖暖受了天大的委屈,葉聽芳能在鄉下忍著,肯定早就想著奔縣城了,再看到飯店門口轉讓的消息,八分猜測也變成了十分。
「飯店是開不下去了,還是怎樣?」雖然猜到他們做不長久,但余喜齡對飯店這麼快轉讓,還是有些好奇的。
上輩子余建國每每生意失敗,不是怨鋪子地段不好,人流量少,就是怨時運不濟,生不逢時,沒那個發財命,不知道這輩子又是什麼原因。
「嘿!」楊三叔一樂,拉過旁邊的小馬扎坐下,「我就沒見過這麼做生意的,就是個小飯店,一開業,就請了一個大師傅,兩洗菜兼跑堂的大姐,兩人往店裡一坐就是大老闆。」
楊三叔早些年也是在外邊混的,不然也攢不下如今的家業。
「這倒也沒事,本錢足,當甩手掌柜也挺好。」楊三叔講余建國的事,完全是當笑話在講,「好好一個店鋪,居然給人打白條,面子值幾個錢啊,最後還不是弄得里外不是人。」
余建國拉不開面子,給人記帳,結果鄉鎮府好些油皮乾脆把順風飯店當食堂吃,再怎麼講飯店的菜也比食堂有油水,酒還管夠,多好的事,反正嘴一抹,直接記帳就是。
這不沒多久,好好的一個飯店就拖垮了,余建國去鎮府要帳,結果別人嘴巴一翻,壓根就不承認吃了那麼多,最後抹零減半,也不知道拿回成本錢沒有。
余喜齡愕然,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原因,不過這也不關她什麼事兒,聽聽也就算了。
在蔣家吃了飯,余喜齡把上次帶走寫完的試卷留下,裝著新試卷回家,先回了余家祠堂,房子的主體已經蓋好了,只等到了吉日上樑,餘二叔已經回縣城守店,只余爺爺最近常回家裡做一些收尾的工作。
「爺爺,這些活到時候讓砌匠師傅來做就行了。」余喜齡到的時候,余爺爺正在撿院子裡剩下的碎磚,敲敲在院門口照著在縣城看到的樣式,準備砌個小花壇。
余爺爺放下擔子,「就一點雜活,也不累人我還能幹,怎麼回鎮上來了?」
「蔣老師給我拿了試卷。」余喜齡把試卷打開給余爺爺看。
余爺爺點點頭,「人家把你放在心上才會對你這麼好,孩子你要記恩,努力學習,做個有用的人回報蔣老師。」
余喜齡點頭,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蔣思樺都對她很好,她都記得。
放下卷子,余喜齡去旁邊的棚子裡找手套,這個棚子是蓋房子的時候搭的,主要是用來守材料,大多時候是余爺爺住在這裡,裡頭只有一張床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
余爺爺的外套隨手搭在了床邊上,余喜齡把外套往上放了下,彎腰去床上拉放工具的箱子,她記得手套是放在這個箱子裡的。
剛找著,從床上滾下來個白色的藥瓶子,上面什麼標籤也沒有,余喜齡打開一看,裡頭是一粒粒的白色的圓形藥片,小小的有點像感冒的時候醫生開的小藥片。
老人平時不舒服醫生會開藥,余喜齡沒多想,見余爺爺外衣口袋張開,想著是剛剛拿衣服的時候掉下來的,順手把藥瓶放了進去。
「爺爺,你那藥什麼標籤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什麼藥,還有,你記得別過期了啊。」彎腰出了棚子,余喜齡一邊戴手套一邊跟余爺爺說話。
余爺爺一頓,拿磚的手微微抖動,「什麼藥?你說那個白色藥瓶吧,那天在老屋裡找出來的,準備要扔,給忘了。」
想了想,余爺爺又補充了一句,「可能是以前醫生給你奶開的藥片,沒吃完的,你趕緊把那邊的碎磚給我撿過來一些。」
「那得趕緊扔了,這也太久了。」余喜齡轉身去撿磚,余爺爺微了口氣,只說會趕緊扔掉。
爺孫兩個在新房子這邊幹了半個下午的活,挑挑撿撿竟然也圍成了兩個小花壇,「等來年在裡頭撒上雞冠花種子,長成了肯定好看,你奶奶喜歡梔子,到時候找你三叔奶討一枝來插上,也能活。」
余喜齡笑,仿佛已經看到來年鮮花盛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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