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光聽完,沉默了很久,等到蘇方圓因為大吼而用力喘息的聲音逐漸平息,才開口道:「蘇方圓,如果你這麼不滿為什麼不遞上辭職信,拍拍屁股走人?」
「是你在享受廠長待遇的同時,邊口口聲聲說我扼殺你的夢想,怎麼你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你媽媽就是這樣教你的?」
「你學校老師就是這麼教你的?」
蘇方圓臉色一白,心底的怒氣像是破了洞的氣球,咻一下漏了乾淨,抿著唇一個字也反駁不出。
「呵。」電話里傳來劉偉光的一聲冷笑。
蘇方圓泄氣地癱在座椅上,心力交瘁的臉一根手指也不願動。
「蘇方圓,讓你繼續接待港商團的話,你覺得他們會不會說到做到終止合作?」
「這我哪知道。」蘇方圓雙手枕在腦後,吊兒鋃鐺地翹著腿,整個人寫滿了牴觸。
他是再也不願接觸港商那邊的人。
不說那彆扭難懂的口音,就是他們鄙夷的視線就叫他受不了。
劉偉光安靜一會,道:「行,我知道了。」
隨後結束了這段毫無意義的對話。
解開兩顆繫到脖子的紐扣,劉偉光坐在辦公室顯得極為煩躁。
如果不是對製衣廠一竅不通,他都想親自上陣參與約談,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叫他難受極了。
直到中午吃完飯,他再次叫司機送他來到楊衛華這邊。
沒有興師動眾地喊來一隊人,只有他一人走進楊衛華的房間。
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總之下午的時候,王海洋接到通知,放楊衛華出去。
他暗道一聲晦氣,以為自己又要吃個閉門羹,哪想到這次楊衛華二話沒說,放下報紙就和他走了。
王海洋驚奇地看了他一眼,有心想探問幾句,好給明天一點談資。
楊衛華全程肅著臉,王海洋一瞧這架勢,半句話都不敢問,討好地幫他叫了一輛三輪車,扶上車後目送他離開。
他回家的突然,嚇了還在給人打電話找關係的方瑜晚一跳,等看清楚來人時,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邊哭邊說:「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我好給你擺個火盆,進門時跨過去,燒一燒這無妄之災。」
楊衛華換上拖鞋,及拉趿拉著走進家門,道:「太突然了,我知道時差不多就能出來了,我就是想告訴你,也沒有機會。」
「行了,你快坐沙發上歇一歇,你看看都瘦脫了相,我現在去買一隻鴿子,晚上燉給你喝,補充營養。」
楊衛華哭笑不得道:「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我覺得我可沒瘦,甚至還胖了點。」
「先幫我燒一壺熱水,我等下去衛生間洗漱,在裡面待得幾天,我都以為自己要發臭了。」
「好,我這就給你去燒,你可注意點,千萬別睡過去,我去去就回。」
「放心吧,我省的」楊衛華點了點頭。
楊衛華忍著疲憊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又去陽台把髒衣服洗了出來,做完這些,方瑜晚也從外邊回來。
「老楊,你回房間睡一覺,晚飯好了我喊你。」
「不用。」楊衛華搖搖頭,道:「我頭髮沒幹,可不敢去睡覺,回頭鬧了頭疼,明天可沒法子應付港商那些人。」
方瑜晚洗菜的動作一頓,擰著眉頭氣道:「他們這麼對你,你還去上杆子上線?怎麼他們這麼離不開你,帶你走幹什麼?」
「老楊,我警告你,明天不許去!」
楊衛華輕聲哄道:「我自然不傻,他們明天會公開道歉,並且保證以後沒有充足的證據,絕不會盲目抓我。」
方瑜晚回頭,嫌棄地說:「就這樣?你就答應了?」
楊衛華點點頭:「不這樣也不行,我不能自私地用廠里那麼多員工的生計來做賭。」
方瑜晚無語:「怎麼又和生計掛鉤了?你這重要?」
楊衛華嘆道:「湘城製衣廠已經在走下坡路,我想看看能不能利用港商團拉它一把。」
方瑜晚難以置信地說:「走下坡路?我看不出來啊···」
「那是你沒去廠里走一趟。」楊衛華站起來走進廚房幫著她洗菜:「如果去過一定會聽見員工的抱怨,許多去年的福利都被取消掉。」
「原本一年兩季的水果也變成一季,這都不是好現象。」
「我都沒聽你說過。」方瑜晚嘆息。
「說出來不過多一人煩惱罷了。」
方瑜晚忽然笑道:「你為什麼不學學其他的廠長,每天端著茶杯,喝喝茶、看看報、一天不就混過去了?」
「我瞧他們不也挺樂呵。」
楊衛華一樂,語氣調侃地道:「我要是那樣的人,肯定娶不到你。」
方瑜晚臉頰一紅:「去去去,又亂說話。」
······
第二天養足精神的楊衛華騎著自行車來到製衣廠,眾人熟悉的打了招呼,自然而然地像是他從沒離開過。
戴翔和張華強見到他,眼睛一亮地迎了上去。
三人推著自行車走到停車棚,回到辦公室後,張華強一臉佩服地說:「沒想到小宋這麼厲害,說你這兩天會出來,你就真的出來了。」
楊衛華一愣:「小宋?哪個小宋?」
「哎呀,就是星海鎮的宋知薇,除了她還有哪個小宋。」張華強鄙視地說:「你不會是在裡面呆傻了吧,不然怎麼能問出這麼蠢的問題?」
「小宋來了?」楊衛華顯然有點跟不上節奏,道:「這裡面還有她的事?」
戴翔終於找到插話的機會,將宋知薇做的事情一點不落地告訴楊衛華,說完後拿起桌上的水杯連干三大杯。
楊衛華盯著他手中的杯子良久,說出一個問題:「小戴,我離開得這麼多天,這水壺裡的水好像都沒換過,你直接喝沒啥問題吧?」
戴翔擦去水漬道:「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多大點事。」
「小時候誰沒喝過幾口生水?這點算啥。」
「你們夠了,眼看港商團馬上就到,怎麼還有心思在這裡閒扯?」張華強看不過去,將話題重歸於正:「老楊你說說究竟是個什麼章程?你有什麼打算?說出來我們也好配合你敲敲邊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