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雷竟然也跪到了墳前。
他的舉動,讓一旁的夏海很是意外。
男兒膝下有黃金,何況他哥跟林大福同輩,鞠個躬上個香禮數也算到位。
這麼多年,他大哥,可從來不曾跪過。
夏海只好也跟著他大哥一起跪了下去。
夏雷跪在墳前,跟林金山一起點了紙火冥幣,上了香,然後語氣低沉的開了口,「林大哥,您好,我是夏雷,我知道您聽說過我的。我很感謝您對英子的照顧,也很感謝您為了保護她們母女,所付出的艱辛跟努力,您是我夏雷的恩人,很可惜我們這輩子沒有機會見面。」
「我拿了酒過來,我先敬您一杯。」
夏雷倒了杯酒,灑到了墳前。
他繼續說道,「您放心,英子跟孩子們我會好好照顧,我會替你完成作為一個父親的心愿跟責任,給金山娶媳婦,給小艷找婆家,也會督促他們努力工作,好好生活,以後這個家由我來守護,我們大家會齊心協力過上好日子。」
夏雷燒完了紙,非常真誠的磕了個頭,然後起身。
待他們都磕了頭起來後,劉桂英一個人坐在墳前,對著那高高的墳堆,抹著眼淚,有很多話想說,卻難以啟齒。
「大福,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夏夏她爸還活著,他活著從戰場上回來了,我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最後還是我決定要跟他一起生活了,我想,你肯定會支持我的。」
劉桂英說到這,已經泣不成聲,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能不能對得起林大福的在天之靈。
她算是要改嫁了。
這算不算背叛林大福?
她的內心無比煎熬,矛盾。
林夏把她拉了起來,「媽,你別哭了,林爸爸肯定希望你幸福。」
劉桂英滿臉淚水,看著那高高的墳堆,心情複雜。
林金山跪在地方,很懂事的開口,
「爸,我媽才四十出頭,人家城裡的女人,有的快四十歲還沒結婚呢,我媽總不能為你守幾十年的寡,你肯定也不忍心是不是?如果她跟別人結婚我作為兒子也會有意見,但是這個人是我夏叔,是夏夏的親爸,也是我媽的初戀,如果不是他去打仗,你還沒機會把我媽領到咱家去呢。你已經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也照應不了我媽,我們都長大了,也會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生活,現在讓他們重新在一起,我覺得挺好的,您在天上就祝福吧。」
林金山情真意切的一番話,令一旁的三人都非常感動。
尤其是夏海,在這一刻,真正的對林金山刮目相看,
以前就覺得他是個二混子,也始終在心底對林金山有偏見,林金山喊他二叔的時候,他內心是鄙夷的。
總感覺林金山是為了在事業上走捷徑。
此時,看著他跪在他父親的墳前,那麼真誠的說著這些話,夏海突然理解了林金山跟劉桂英的母子感情。
他是真的拿劉桂英當親媽對待的。
當然,在劉桂英心裡,林金山也是她親兒子。
作為後媽跟繼子,能處到這個份上,足以證明他們的人品。
他們是真心對待彼此的。
夏海給他豎了個大拇指,由衷的開口,「金山,你說的真好。」
夏海也倒了杯酒,灑到了墳前,「林大哥,您就在天之靈祝福我哥跟英子姐吧,我哥是退伍軍人,你以前肯定就聽過他的事跡了,他不會苛待金山跟小艷,我們一家都會拿他們當自家孩子對待的。」
夏海剛說完,不遠處的烏鴉叫了兩聲。
夏海說道,「你們聽,林大哥在給我們回答呢,他支持我大哥跟英子姐再一起。」
林金山嘴角微抽,「二叔,這烏鴉叫的也太淒涼了,我爸是不是不願意?」
夏海反駁,「什麼不願意,烏鴉再開心,聲音都是這樣的。」
倆人一開玩笑,本來沉重的氣氛倒是被他們搞的輕鬆了不少。
劉桂英說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在墳前再坐會,想跟林大福再說說話,匯報一下孩子們的情況。
大家也都沒打擾她,就讓她一個人坐在墳前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就像以前林大福每次在外面工作幾個月回家,總是會給她講很多在外面遇到的有意思的事一樣,現在換她給他講了。
可惜,再也得不到回應。
「爸,讓我媽多跟我林爸爸說說話吧,下一次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咱們去那邊轉轉。」
只有劉桂英把心裡的委屈,顧慮,所有的一切都掏出來,她才能輕鬆的迎接新的生活。
林金山把墳頭打理了一遍,又跑去他爺爺的墳上拔草,林夏則是跟夏雷站在山坡上看著下面的村莊。
她望著山腳下的村莊,不由的感嘆,「如果沒被沈鐵軍換走,我應該就是在這個村里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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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如果在村里長大,現在會是什麼樣,會身在何處。
能不能有機會跟陳家河在一起。
她想,就算在村里長大,林大福也會像對待沈玉瑩一樣疼愛她,她的生活可能也不會太差。
所有的一切,都是命運。
劉桂英終於說完了話,起了身,她擦乾了眼淚,眸底多了一份堅定的情緒。
「那我們現在就下山吧。」
「媽。你想回村嗎?」林金山朝劉桂英問。
既然回來了,林金山肯定要回去看看。
看看他的家,也看看他奶奶。
雖然他也有心理準備,回來就要面對那些糟心的人,但
這裡是他的家,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如果沒進城,那麼,他的後半生也將在村里守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過下去。
就算進了城,根在這,以後還是要回來的。
他不可能被自己的二叔嚇到不敢回村。
他還要去看看被他租出去的院子有沒有人被人禍害。
但如果劉桂英不願回去,林金山也能理解,他想說的是,可以讓劉桂英先去鎮上或者縣城等他們。
劉桂英猶豫片刻,開口,「走吧,一起回。」
夏雷說道,「咱們去看看家河的外公外婆,爭取下午離開。」
周建國跟王玉霞提前回了家給老人說了林夏回來的事,這會,兩位老人家正站在門口朝村口方向張望。
跟他們一起等待林夏的,還有二楞的父母。
他們也迫切的想見到林夏,從他那打聽二楞在城裡的消息。
林夏遠遠的看到站在門口大樹下的老人,她欣喜的喊道,「外公,外婆,我們回來了。」
林夏邁著大步,急迫的跑向他們。
「孩子,你可回來了,我跟你外公可想你們呢。」
周老太太拉上了林夏的手,在人群中瞅了一圈,確認了一遍,沒看到最想見的人,「虎子真沒來啊?」
「外婆,這次回來沒帶虎子。」
老人家沒看到虎子,神色明顯有些失落,「那只能等過年了。」
林夏指著夏雷跟夏海朝老人家介紹,「這是我爸跟我二叔。」
「周叔,周嬸,你們好。」
「這就是你親爸啊?還有夏海是吧?都是一表人才啊。」周老爺子熱情相迎,「走,金山也快進屋。」
二楞爸媽幾欲搭話,都沒找著機會。
他們只好也跟了進去。
周老爺子握著夏雷得手,表達著自己對他的崇敬之情。
周老太太也拉上了劉桂英,一起去了堂屋。
這邊,二楞的父母終於找到了機會湊到了林夏跟前,急切的朝她打聽二楞的消息,「夏夏,我們想問一下,你在城裡見過二楞了嗎?他現在在哪?情況咋樣?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林夏這才注意到二楞的爸媽,他們比去年看起來更加滄桑,二楞爹的頭髮花白,身形瘦弱,看著身體很不好的樣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
二楞爹因為給二楞買媳婦那事,好像還被拘留過,這麼大年紀,估計也受了罪了。
甭管多大年紀,犯法了就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林夏給他們帶來了好消息,「叔,嬸,二楞在葉老中醫那治療,情況有好轉,他現在神志比以前清醒了很多。」
老兩口聽聞林夏的話,激動不已,"真的?真的有好轉?"
林夏點頭,「對,好轉了。」
二楞的爸媽滄桑的面頰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治療有效果就好,有效果就好啊,感謝家河,我們真的要感謝家河啊。」
老兩口聽到這樣的好消息,喜極而泣。
口中一直說著感謝的話。
二楞爹開心了片刻,想到了什麼,又看向林夏,支吾著問,「夏夏,我還想問問,就........給二楞買回來的那個媳婦,我也聽說是海城人,你再見過那個姑娘嗎?她的家人沒報復二楞吧?」
提到那個被拐的賴曉雲,林夏神色微凝,搖頭,「我沒見過她。」
二楞爹頓時鬆了口氣,「那就好,我就怕他們報復二楞。」
夏海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站出來說了兩句,「這位叔,不是我說,你們那事乾的也忒地道了,你們知道你們行為有多惡劣嗎?你家兒子啥情況自己不清楚?還要禍害人家姑娘,還想讓人家姑娘給你們生孫子?二楞那情況能要孩子嗎?你們嫌一個精神病人不夠照顧,還想再生一個小精神病?」
二楞爹被一個陌生小輩教訓,他板著臉質問,「你是誰?你怎麼說話呢?」
夏海板著臉,義正言辭的開口,「我是個正義的公民,看不慣你們的愚蠢行為,說兩句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