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欲拒還休
林老爺子笑笑，「是一位故人愛聽，我跟他學會的。」
凌義成笑笑沒說話。
林老爺子看著這張和故人相似的臉，短髮利落，眼神桀驁精幹，一雙眉如刀鋒一般。
他不由得再次感慨：長得真像。
仿佛，另一個林雅治林大少。
凌義成和大少爺年輕時，不僅長得像，就連性格、行事、能力都相仿。
從見到這個後生仔的第一面，到現在認識不過月余，他常常會誤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幾十年前。
跟在少爺身邊的那些日子。
似乎幾十年間的無論風雨還是風光都散去，只有幾個年輕時的好兄弟一起玩笑嬉鬧、快意江湖。
遠遠的，還有林家大小姐在看著他們幾個笑。
人的記憶大概就是這樣，一路上刪刪減減，到最後只留下生命中最美好的那個畫面。
沒想到這輩子沒等來少爺回來的消息，卻等來了一個和少爺那麼相似的凌義成……
居然還是「老惡棍」送到他身邊的，姓江的是想幹什麼？
他心中的「老惡棍」，自然是指凌義成口中的「老爺子」，也是當年林家的表少爺。
莫非是想提醒自己……當時受的恩惠，現在終於到了該償還的時候？
林老爺子嗤笑，人老了果真不可理喻。
他的命是少爺救下來的，又不是你江雲龍。
雖然……當時買下自己脫離魔爪時，少爺錢沒帶夠，姓江的也出了一部分。
自那之後，自己就跟了少爺，少爺就從沒把他當做僕從，向來都是如同兄弟一般對待。
如果少爺知道自己辜負了他的期望，沒有用他留下的錢和陸生一起走正道，而是一步錯、步步錯，在黑暗中越陷越深……會不會生氣呢。
他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林老爺子不說話，凌義成也不好開口。
「阿成啊，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就在港島呢？」林老爺子突然淡淡發聲，用的是生疏的浙省口音。
凌義成一愣，林老爺子居然會他的家鄉話？
還有，他剛才這話什麼意思？
這老頭在迂迴曲折、旁敲側擊地試探自己什麼？
不管是什麼，他必然不是無的放矢，來者不善。
他心頭閃過一千萬個念頭。
凌義成不自覺地繃直了後背，既不能引起眼前這老頭的懷疑，又得引著他更信任自己。
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即便他此刻心中擂鼓，也只保持著低頭淺笑，看上去客氣中又帶著無動於衷。
林老爺子打量了他一番，擺手笑了笑，「老惡棍那邊你不用擔心，我看他也不打算在內地呆了，你又何必跟他一輩子呢。」
凌義成心頭一動，握住茶杯的手緊了緊。
他笑著試探：「承蒙您老這麼看得起我，現在就挺好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老爺子將目光看向凌義成。
見他仍舊沒鬆口，猜測這後生仔是覺得這件事過大，不能立時做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曼蓉一個女孩子，撐不起這麼大的家業。」
林老爺子自顧自地說下去。
凌義成勾一勾嘴角，心裡冷笑一聲，原來是這個打算。
看來是林曼蓉把她那點兒小心思告訴林老爺子了。
那他必然是一萬個不願意。
可是如果這樣做，能誘著老傢伙把幕後人員、核心生意、甚至是背後勢力一一交底，倒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凌義成表情鬆了下來，故作隨意，臉上繼續保持禮貌微笑，只一味奉承搪塞。
「瞧您老說的，林二小姐挺厲害的。」心裡實則低低「艹」了一聲。
臉皮厚，吃到夠。
凌義成違心將林曼蓉大誇特夸。
林老爺子不急不忙地打斷他。
「厲不厲害我心裡清楚，各堂口的那些人不是吃乾飯的，你若願意入贅林家，只要我點頭，這些將來可以都是你的。」
倒是對凌義成滿懷期待和信心的語氣。
收服各個堂口的堂主，明明是血濺三尺的事兒，卻被他說得雲淡風輕。
凌義成心裡比誰都清楚，答案無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這個時候都該適時地表現出「感激大佬知遇之恩」了。
可是，他卻「發自肺腑」地講：
「我何德何能，老爺子待我不薄，不管他未來去哪裡，現在我都是他的馬前卒，理應盡心盡力。」
想要得寸進尺，必要欲拒還休。
懂拒絕，才能換來信任。
他絞盡腦汁想讓林老爺子相信：既然自己現在對「老爺子」忠心不二，未來一旦進了林家，自然也是個「認主」的。
林老爺子笑笑。
這輩子他也領教過無數次類似這樣的、或高明或拙劣的說法。
不管眼前這後生仔是有「戒心」，還是有「忠心」，都不算壞事。
是個拎得清的。
不知為何，對別人看得清，對著這個後生仔，不論真假，心底都抑制不住地想將他留下來親自照料。
林老爺子端起茶杯抿一口熱茶，滿口茶香。
他忍不住長舒一口氣，身體向後靠，繼續閉眼慢慢享受，不再說話。
凌義成心裡不敢泄氣。
表面上卻一臉輕鬆，也陪著慢慢喝了一口茶。
不出意外，打這次談話之後，林老爺子帶著凌義成，一位接一位地接見了各堂口的堂主們。
算是提前先打個招呼。
凌義成照單全收，表面鎮定，實則暗自記下了所有人的各種名堂。
此後更在自家經營的豪華食舫上大擺宴席，借著賀壽慶生的名義，將明面上各色人等和生意夥伴、商會好友一一介紹。
凌義成收穫一大票：青年才俊、年少有成、逸群之才……的「捧場」。
林老爺子滿面春風。
且不論眾人心裡服不服，表面上都是一團和氣、恭敬親熱，凌義成應付自如，一一致意。
自然也有明面上就不服氣，故意挑釁找事兒的。
可惜，凌義成的拳頭向來也不是吃素，實戰經驗更是豐富。
就在林家大宅的院子裡，有位堂主帶來一個堂口裡最能打的名叫強彪的男人。
按照江湖規矩，想找凌義成切磋切磋。
「積極分子」冒頭。
林老爺子坐山觀虎鬥，也想趁機瞧瞧，凌義成將來能不能降得住這一幫古**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