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

  「你還我孩子！」

  一聲女人的悽厲尖叫響徹整個寂靜的夜晚。

  然後安夏就感覺一雙冰涼乾枯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因為沒有絲毫防備，安夏都來不及躲。

  「你誰呀！」

  她被掐得莫名其妙，只感覺眼前漆黑一片，這女人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大的力氣！

  「還我孩子！」

  「我孩子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女人嘶吼著，拼命地搖晃著安夏。

  安夏這才看清女人的模樣，她蓬頭垢面，頭髮亂糟糟的，一雙眼睛泛著猩紅的光，像是暗夜裡忽然進攻的野獸。

  這是個瘋子！

  可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安夏一邊握住女人的手，使勁地撕扯著，腦海中一邊過畫片一樣的。

  她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天軍嫂聚會的時候，那個聽肖桂芹講八卦的女人嗎？劉參謀的老婆！

  難道死的真是劉參謀的孩子？

  女人悽厲的叫聲很快吸引了別人的注意。

  很快，家屬院裡面的人全都不睡覺跑了出來，衝進了太平間。

  「這怎麼在這種地方打起來了？」

  「快快快拉開！」

  「小夏，你沒事吧？！」

  「劉嫂，你冷靜！孩子出事了，大家都不想！」

  「唉，她也是孩子沒了，承受不住打擊……」

  從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話聲里，安夏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下午的時候就是劉參謀的孩子硬拉著小六去人工湖那邊玩，結果劉參謀的孩子滑進了水裡，小六去救他，兩人雙雙溺水，可劉參謀的孩子沒救過來，撈上來的時候就沒氣了。

  小六還活著！

  安夏掙扎著衝出人群，想去找小六。

  就在這時候，顧銘煜領著顧小六出現在了人群外圍。

  「小六！」

  安夏一見到那個小小的一團，眼睛一下子就酸了。

  她還以為以後就要永遠的失去他了呢！

  可還沒等她跑過去，劉參謀的老婆就不知道怎麼的，又沖了過來，好些人一起都拉不住她。

  「賠我孩子！」

  她衝上來死死地揪住了安夏。

  「憑什麼你的孩子活著，我的就死了？」

  「憑什麼？！」

  她使勁地搖晃著安夏，安夏只感覺頭暈眼花。

  顧銘煜原本還一臉淡然，可見到安夏有危險，當即就不淡定了，他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了上來，一把扼住了劉嫂子的手腕！

  「別傷我嬸嬸！」

  小六也噠噠噠地跑過來，整個人歪歪斜斜地，但還是鑽到了劉嫂子的跟前，一口咬住了她的手！

  「啊！」

  劉嫂子疼得尖叫了一聲，手腕上立刻多了一個血印子。

  「小崽子！」

  「肯定是你慫恿他去湖邊玩！」

  「不然他怎麼會死呢！」

  「不對，我的孩子沒死，死的是顧小六……」

  劉嫂子從嘶吼變成了念叨，然後又變成了自言自語。

  她瘋了……

  她鬆開了安夏，眼神開始失焦，然後搖搖晃晃地走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安夏瞬間不生氣了，也不怪她了，反而可憐她失去孩子的遭遇……

  家屬院的軍嫂們也都議論紛紛。

  「唉，她真可憐。」

  「就這麼一個兒子，還淹死了。」

  「前幾天還好好的，活蹦亂跳的。」

  「就是呀，突然遭受這麼大的打擊，落到誰頭上也都受不住呀。」

  「唉，老劉也可憐。」

  「這打擊可太大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然後就看到劉參謀一臉滄桑地從遠處跑過來，把劉嫂子給一把抱住了，往家裡拽。

  從那晚開始，安夏就再也沒見過劉嫂子。

  據說她是不在家屬院住了，去養病了。

  第二天，劉參謀還特地找了安夏道歉，給她買了營養品，還證明和澄清了不是小六慫恿他兒子下的水，小六當時是去救人的，人工湖那邊有好多人可以作證。

  他越是這樣，安夏和顧銘煜的心裡越不好受。

  後來顧銘煜告訴安夏，那天他拼命拉住她，一是怕她看到屍體受驚嚇，二是不想在老劉的傷口上撒鹽。

  死的是老劉的兒子，不是小六，可都是他們大院的孩子。

  安夏也承認那天是衝動了。

  「銘煜，我跟你道歉。」

  「是我衝動了。」

  「我太在意小六了。」

  她那時候一門心思地以為死的就是小六呢。

  顧銘煜伸手，輕輕地颳了刮安夏的鼻尖，「我什麼時候怪過你？」

  「除了你不乖乖喝湯的時候。」

  「我只好勉為其難地親自餵你啦。」

  他承認那天不該對安夏發脾氣。

  安夏白了他一眼，「噁心。」

  「還有更噁心的。」顧銘煜忽然挑眉，上來啵了安夏一口，順勢還要摟住安夏。

  兩人笑鬧成了一團。

  「今晚，我想陪小六睡。」

  「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我怕他晚上做噩夢。」

  安夏窩在顧銘煜的懷裡，面色有些沉重。

  其實，是她有些後怕，差點失去小六的感覺實在太糟了，她需要緩一緩。

  「嗐，媳婦不要我啦。」

  「顧銘煜！你幼稚。」

  安夏推開他。

  當晚，安夏就來到小六的房間，擠進了他的被窩裡。

  她伸手，摸著小六的頭，只有這樣才感覺心裡踏實。

  「嬸嬸，小六已經沒事啦。」

  「不難受了哦。」

  「雖然剛溺水的時候，很害怕，但是現在已經不怕啦。」

  小六懂事的仰起頭來，眼神清澈地盯著安夏。

  「可嬸嬸害怕。」

  「小六差點離開嬸嬸，嬸嬸的心都碎啦。」

  安夏摟緊了顧小六，眼淚就含在眼眶裡。

  小六一聽，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奶白的小牙，然後往安夏的懷裡拱了拱。

  「從來沒人像嬸嬸這樣在意小六。」

  他用稚嫩的小奶音說出這樣的傷感的話來，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刺痛安夏的心。

  「搶救的時候，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嬸嬸啦。」

  他繼續道。

  「閉上眼睛之前，小六還在想能不能見到嬸嬸最後一面。」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

  「好了，都過去了，不要說了。」

  安夏摸了摸他的頭，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

  「媽媽。」

  小六忽然張口道。

  安夏一愣。

  「你剛叫我什麼？」

  她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小六。

  「媽媽！」

  「小六不想再喊嬸嬸了，小六要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