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5章 接受不了
凌晨四點多，林清之突然驚醒！
他恍然看著四周，本能伸手摸向枕邊的位置——涼涼一片。
那一刻，意識驟然回攏，瞬間清醒過來。
早已養成了習慣，朦朧將醒未醒的時候，手便自然而然摸向身旁的位置。
觸手可及的溫暖，愛人熟悉的體溫，還有那均勻清晰的呼吸聲，總能讓他在第一時間感到心安。
習慣成了自然，突然沒了，總是很不習慣，很難習慣。
改不了，也不想改，可一次又一次的摸空，就宛如現在他的心一樣，缺了一個大口子，怎麼也填埋不上，汩汩流著鮮血，痛不欲生。
他緩慢閉上眼睛，抱緊身上的被子。
緊緊的，用力抱著，抱著。
可惜，身上的溫度不僅沒有增加，反而越來越冷，甚至讓禁不住他打了一個寒顫。
林清之瞥向一旁的室內調控器，發現只有二十三度。
「……爸。」
只要阿崇沒事，哪怕他沒有躺在自己身邊，他照樣能睡得著，身體必定安然無恙。
「阿崇他是一個陽春白雪般的男孩子。這樣子模樣的他，他自己也是接受不來的。」
因為他心裡十分清楚，他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的原因。
頭髮灰白的儒雅老者一手負後，一手擰著一個袋子，對他揚了揚嘴角。
「叩叩。」
一陣敲門聲入耳，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瞥了一眼牆上顯示五點半的時鐘，踏步走出去擰開門。
林清之端坐下來，雙手接過：「謝謝爸。」
「喝吧喝吧。」林爺嘆氣低聲：「幫不上你什麼，只能幫你守在這裡，每天過去看幾眼。」
「昨晚我聽說你回來了，本來想過來問問看，誰知你身邊的人都說你歇下了，我便轉身回去了。怎麼？不是說有專門研發的特效藥嗎？不能用？」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每次入睡都是忙累癱了，才能勉強睡上幾個小時，不然根本睡不著，甚至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林清之的眼神黯淡無光，低聲：「爸，如果不冒險，他至少還是活著的。我……還能看到他，摸到他，感覺到他的體溫。生離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別。沒有他的這個世界，就宛如沒有太陽的世界。我接受不了沒有他的世界，一點兒都不願接受。」
「叩叩。」
少了他，他什麼都不適應，哪怕二十來度的天氣蓋著被子仍覺得冷。
「爸，您不是去老宅休養了嗎？感冒好了吧？」
於是，他主動換了一下話題。
窗外的雪花越飄越大，紛紛揚揚宛若仙女散花。
林清之退開一步，溫聲：「沒有，請進。我醒一會兒了，正在看雪。」
「坐吧。」林爺緩慢打開袋子，解釋：「我給你熬了一點兒湯，趁熱喝了。」
這些年來，阿崇已經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也是他心裡不可或缺的存在。
林清之眼神微閃，低聲：「謝謝爸。」
他躺在床上，了無睡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似乎亮了一些。
醫生絮絮叨叨說上一大堆，甚至緊張兮兮給他安排這個，安排那個。
林清之徐徐閉上眼睛，不再開口。
老父親見兒子如此模樣，心裡明白他面臨的抉擇過於艱難，也不忍再說下去。
他還說過，他以前不信邪，喜歡夏天冰涼，冬天熱乎乎，結果經常被小感冒糾纏上，甚至還一度患上鼻炎。
兩人之間的相處，不可能一開始就默契得不行。而是在長年累月中一點點互相遷就和改變，我遷就你，你改變我，從而變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林爺聽罷，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直覺手腳冰涼，實在躺不下去，起身洗漱洗臉。
林爺皺了皺眉頭，問：「就不能快點？找多幾個人幫他們檢查檢測，麻利加快速度，不就行了？」
從恆溫瓶里倒了一杯溫水，他盡數喝下，隨後坐在落地窗前，繼續看著室外飛轉的飄雪。
林清之看著倒出來的濃湯，問：「什麼湯？」
他一概都沒搭理。
「沒打擾到你吧？你是剛醒？還沒睡？」
「可……」林爺禁不住提醒：「阿崇如果再不醒，也許以後只能等奇蹟了。」
他說，室內室外的溫差不能差距太大，身體才不會驟然適應不了，也不會容易感冒。
林清之關上門，隨後跟著老者往小廳走。
其實，這是一個好習慣，而且是他幫著阿崇糾正的。
「安神用的。」林爺答。
林清之再度閉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林爺踏步走進。
「……嗯。」林清之眼眸無神，低喃：「第二期試藥階段的兩個患者……突然去世了。儘管可能跟此藥無關，但暫時不能用，還得等他們仔細檢查驟然離世的原因。我給他們幾天時間，他們說至少要一個月。阿崇已經昏迷這麼久了，再熬多一個月……效果必定大打折扣。」
阿崇說，他的很多習慣因為他改變了。
他爬坐起身，靠在床欄上，看著暗沉一片的窗外瑩白柳絮般飛揚的大雪，愣愣發著呆。
阿崇一向不喜歡把暖氣開得很高，夏天也不喜歡把空凋開到十幾度。
其實，他也因為阿崇改變了很多習慣。
「不。」林清之解釋：「有些化驗結果需要不停調試，這個時間已經是強人所難。每一種藥物能否投入市場使用，都需要經過嚴格的精準實驗。我們提前採用，已經是在冒險。若是那兩個病人的死因跟這種藥物的使用有關，那我們就更不能冒險了。」
林清之喝了幾口，便擱下了。
林爺瞧他如此模樣，暗自猜到了什麼。
「早痊癒了。」林爺將袋子擱下，道：「你媽不在老宅，我也懶得在那邊待著。想著你不在帝都，心裡必定記掛阿，所以便搬回來住。阿崇的家人都在東邊，我便仍繼續住西邊。」
……
「馨園上下里外都非常團結，家庭氛圍也極好。一眾年輕人都是人中龍鳳，能力卓然。阿崇是我們的家人，也是他們的家人。阿崇的事情，還得尊重薛總夫婦的意思，包括他的兄弟們。」
「我知道的。」林清之答：「我會的。」
林爺緩緩起身，溫柔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隨後轉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