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大家先拿好報告單,去那邊排隊啊!」蘇棠指揮著,她現在需要聽覃彩霞的話招聘幾個得力的助手。
她今早就去「人才市場」轉悠了一圈。
說是人才市場,其實說是人擠人也不為過。
一群失業的大爺大媽,年輕小伙擠在一堆,但凡有個招工的,一群人就擁了上去。
「蘇老闆,我們不識字,要不你跟我一起吧?」
蘇棠一共招了三個人,一個月開的工資是十塊,這比進工廠的工資高了不知道多少。
陽光斑駁地灑在醫院走廊,蘇棠身邊站著三位新招來的助手——李春花、趙梅和張美麗。
她們皆是三十出頭的模樣,面容被歲月刻下了淺淺的痕跡,卻難掩那份質樸與堅韌。
李春花,身形略顯豐腴,笑起來眼睛眯成了月牙狀,嘴角邊掛著溫暖的酒窩。
趙梅,則是一副幹練的模樣,短髮齊耳,眼神中透露出幾分不容忽視的堅毅。
她正仔細核對著手中的報到單,雖然不識字,但那份專注讓人相信,即便是最繁瑣的數據,她也能憑藉驚人的記憶力一一理清。
這也是三人中唯一一個認得幾個字的。
張美麗,算是幾個人里年齡最小的,二十來歲。
人如其名,不過剛生產了孩子,要補貼家用,見到蘇棠招工,也跟著來了。
不過蘇棠年齡小,三個人也是半信半疑地跟著她來的。
聽說要先體檢,幾人首先就想到了什麼「掏心掏肺」。
「那個,李姨、趙嬸,還有張姐,你們先去門口把身高體重量了,我呢,先去交體檢的費用,你們放心,我招了你們,肯定不能跑了。」三人相視一笑,眼神中既有忐忑也有好奇。「唉,那你們要是不放心,那你們就在這等我也成,我繳完馬上就來。」
幾人一合計,異口同聲答應。
蘇棠無奈笑笑,這幾人……恐怕是第一次來醫院。
張美麗輕輕拉了拉李春花的衣袖,小聲道:「李姐,這醫院可真大啊,咱們怎麼走啊?」
李春花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別怕,有蘇老闆在呢,咱們聽她的話准沒錯。」說罷,一行人緩緩向體檢區挪動,每一步都顯得格外小心,生怕在這陌生的環境中迷失方向。
走廊里人來人往,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匆匆而過,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趙梅走在最前面,她雖認不全字,好在方向感極好,不時停下腳步,回頭確認大家是否跟上。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光潔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她們的身影在光影交錯中拉長又縮短,仿佛預示著即將開始的新生活。
「趙姐,你們跟我走這邊。」蘇棠捏了手裡的四張單子,她也需要暫時做一個體檢,確保這個人衛生沒什麼問題。
「來了來了。走!」三人你拉著我,我牽著你,就跟小雞過橋一樣跟在蘇棠身後。
「蘇老闆,你多大啊?」李春花詢問。
趙梅嘴甜,立馬打斷李春花的話,「蘇老闆這是年輕有為,哎呀,趕上好時候了,咱們踏踏實實跟蘇老闆干,咱們啊,也不比那些男人差,就是,蘇老闆啊,咱們具體是要幹什麼工作啊?」
「趙嬸,你別這麼說,我也是跟著老闆做,咱們排好隊,別插隊知道嗎?咱們先檢查內科,再去檢查外科。」
「啥是內科啊?」李春花若有所思地盯著前面的長龍隊伍,「趙梅,你曉得啥是內科不?要不要脫褲子啊?」
「這是醫院,檢查肯定要脫褲子啊。」
張美麗侷促地捏著衣角,「要脫褲子?那我男人不得打死我啊?這檢查我不做了,不做了。」張美麗害怕地要跑走。
蘇棠一把將人拉住,「張姐,你這是咋了?」
「她們說檢查要脫褲子,我這輩子就挨我男人一個人看,我不讓別人看,讓別人看了我男人非得打死我不可。」張美麗說著眼淚就要流下來。
蘇棠溫柔地攬過張美麗的肩膀,輕聲細語地安撫道:「張姐,你別怕,檢查內科真的不用脫褲子的。醫院裡有規定,女病人都由女醫生來檢查,保證不會讓你感到不自在。你看那邊,那位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女醫生,多和藹啊,她會細心地為你檢查,就像家人一樣。」說著,她輕輕指了指不遠處正耐心詢問病人的女醫生,陽光恰好從窗戶斜射進來,為那抹白色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輝,仿佛連空氣都柔和了許多。
張美麗順著蘇棠的手指望去,目光中漸漸少了些恐懼,多了份信任。
她輕輕點頭,手也不再緊捏衣角,轉而握住了蘇棠的手,聲音裡帶了幾分堅定:「蘇老闆,我信你。咱們走吧,去那邊檢查。」說著,她深吸一口氣,勇敢地邁出了步伐,三人緊跟其後,步伐中多了幾分從容與期待。
幾人從房間裡出來手裡都多了兩根管子,還有一個塑料盒。
「把尿接了,還有棉簽沾點排泄物放到管子裡就行了。」
幾個人面色一僵,「接尿?什麼是排泄物啊?」
蘇棠耐心解釋,「沒事的,這個,把咱們這個排便啊,沾棉簽上放到管子裡就行了,這個塑料的杯子,就是接尿的,咱們倒小半管進管子裡就行了,你們可別灌滿了。」
幾個人聽完蘇棠的解釋,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笑聲中夾雜著幾分羞澀與釋然。
張美麗笑得最歡,眼角的淚光還未完全散去,嘴角卻已高高揚起,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道:「哎呀,這可真是,活了幾十年,頭一回聽說醫院裡還有這樣的檢查!咱們這算是開了眼了。」
李春花也跟著笑,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她拍了拍張美麗的肩膀,打趣道:「張妹子,看來咱們這趟沒白來,以後出去跟人吹牛也有資本了,說是去醫院還接了尿、接了屎呢!」
趙梅也跟著附和,「誰說不是呢!不過醫院要咱的尿幹嘛?拿去吃啊!哈哈哈,哈哈哈……」
廁所里都是笑聲,蘇棠在門口等著幾人,時不時傳來幾聲爆笑,還有幾個人的議論聲。
人啊!
第一次做的事情總是很新鮮。
「蘇棠?你怎麼在這?」林嘉樹本想去吸菸區抽根煙解解乏,剛剛那幾個人的眼神實在是讓人太不舒服了。
「林嘉樹?你怎麼也在這?」蘇棠向四周望了望,「你生病了?一個人來的?」
林嘉樹點點頭。
萬一,蘇棠聽說自己生病會擔心他呢?
不過蘇棠沒有繼續關心,「你看病抓緊去看吧,我帶著幾個阿姨在醫院做體檢,她們不認識字,正好帶她們一下。」
林嘉樹以為蘇棠就是熱心腸。
「你還真是心腸好,我生病了,你也帶我這個老熟人去做檢查唄?」林嘉樹語調上揚,讓人不易察覺地撒嬌。
蘇棠可沒有那麼好心,「你找護士小姐姐唄,她們估計比我更加熱心腸。」
「那我說,我只要你呢?」林嘉樹眼神曖昧地盯著她,蘇棠癟癟嘴,「我建議你去精神科看看腦子。」
「你在關心我?你怎麼知道我傷了腦子?」
蘇棠:這孩子真傻還是假傻!
「渣男!呸!」廁所出來的大姨朝著林嘉樹就吐了一口唾沫,忙不迭拉著蘇棠往旁邊走,「妹子,你可別被他騙了,他剛剛還帶著一個小姑娘過來墮胎呢,這男人就是花心大蘿蔔,見一個愛一個,你可不能被他騙了。」
林嘉樹一臉迷茫。
他什麼時候見一個愛一個了?
「墮胎?」蘇棠上下打量了林嘉樹好幾眼,以他的尿性,帶著小姑娘墮胎,也是可能性蠻大的。
「恭喜你啊,林嘉樹,當爹了。」
林嘉樹越解釋越亂,「我沒有,我是陪著朋友的妹妹來的,那孩子不是我的。」
那大娘還在一邊添油加醋,「那就更不是個東西了,連朋友的妹妹你都要欺負,我要是你朋友,你這個朋友我早就丟黃河去餵魚去了。」大娘的話語如同連珠炮般,字字句句直擊要害,林嘉樹的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最後竟顯得有些尷尬與無奈。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這連綿不絕的指責聲中顯得如此蒼白。
什麼叫做啞口無言,百口莫辯,這就是!
「不是,那孩子真不是我的……」
「你看,他還死不承認。還說不是渣男!」
這詞。
蘇棠總覺得時髦,這年代就有渣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