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大夫,她肚子裡,有孩子嗎?」蘇峰迫切地問道。
陳香緊握雙拳,眼神中滿是不安與期盼,她微微前傾身子,幾乎要貼到大夫面前,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大夫,您可得看仔細了,她到底有沒有?」
謝芸整個人都很放鬆,為了徹底扳倒蘇棠,她苦心經營,就為了這一刻……
「大夫,你如實告訴他們就是。」謝芸挺直了胸脯。
大夫輕輕放下手中的聽診器,目光溫和地掠過三人各異的神色,最終定格在謝芸略顯蒼白的臉上,緩緩開口:「的確有了,腹中的胎兒已快有兩個月了,脈象穩健,是個好兆頭。不過,您似乎有些血糖偏低,這段時間可得格外注意調養,多吃些滋補且易於消化的食物,紅棗、枸杞、還有少量多餐,都是極好的選擇。」
言罷,他轉身從藥櫃中取出幾包藥材,邊細心叮囑著服用方法,邊觀察著謝芸的反應。
謝芸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隨即被溫柔的母性光輝所取代,她輕輕撫摸著尚未顯懷的小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媽,峰哥,我可沒騙你們吧?」
「那,剛剛你不是說……」陳香腦子一轉,「對,是不是林家人脅迫你?佳佳,你受苦了啊!」
對上陳香這副嘴臉,謝芸在心裡鄙夷。
她現在,必須利用好這個孩子!
林佩蓉已經帶信了,這兩天雲市的那個男人就要到了。
「媽,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謝芸的眼眶漸漸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沒有落下。
她輕撫小腹的動作更加溫柔,仿佛是在向腹中的生命訴說著不為人知的委屈。"媽,峰哥,你們不知道,在林家,我每一天都像走在鋼絲上,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他們顧忌的不僅僅是林家的顏面,更擔心我這個外來的女兒,還帶著蘇家的血脈,會成為他們眼中的污點。我每日裡提心弔膽,生怕自己的一舉一動給蘇家帶來麻煩,更怕這孩子……可我想著,只要能讓你們過上安穩的日子,我受再多的苦也值得。"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微微哽咽。
陳香和蘇峰都無比愧疚。
「佳佳,是媽錯了啊,是媽錯怪你了,對了,媽有錢,媽有錢……」陳香掏著衣兜,可翻了許久都沒有發現錢包。
「誒?蘇峰,你看見我錢包了嗎?」
蘇峰二丈摸不著頭腦,「媽,什麼錢包啊?」
「就當初,把你妹換親,我收了宋從的三百塊……不是。」陳香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不是,不是,是你爸去做工,蘇峰,你趕緊回去找找,是不是在路上掉了?那可是救命錢啊,你爹要知道了非得打死我。」
謝芸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眼眶中的淚水終於不堪重負,滑落臉頰,與嘴角那抹苦澀的笑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淒涼。
「媽,你們……找我哥要了錢?」謝芸不敢相信,當初換親,他們可是分文不取。
陳香聞言,臉色驟變,雙手無措地在身上摸索,焦急與懊悔交織在她的面容上,「佳佳,沒有,我就胡說的,當初我一點都沒收,我就希望你跟蘇棠啊,都過得好。」她邊說邊慌亂地四處張望,仿佛希望能在某個角落找回那遺失的錢包。
「奇了怪了,那麼多錢呢,佳佳,你先回去,等我找到錢就給你送來。」
「……」
謝芸看著兩人著急忙慌的背影潸然淚下。
她應該知道的,蘇家都是一些什麼人。
當初宋家分文不取,將她跟蘇峰換親,沒想到陳香竟然還偷偷地收了宋從的「彩禮」錢。
謝芸的心像被巨石壓住,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
她穿過狹窄的巷弄,腦海中反覆迴響著陳香那句無意的泄露,心如刀絞。
最終,她站在了宋家那扇斑駁的木門前,手輕輕搭在門扉上,卻遲遲沒有勇氣推開。
夜色已深,月光稀薄,只能勉強照亮她臉上的淚痕和決絕。深吸一口氣,她仿佛下定了決心,猛地一推,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在寂靜的夜晚裡格外刺耳。
宋家院內,一片漆黑,只有幾盞微弱的燈火在遠處搖曳。
謝芸穿過院子,直奔宋從的房間。門半掩著,透出一絲昏黃的光線,她站在門口,透過門縫,看見宋從正低頭翻看著一本書,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那笑容在她眼中卻如針般刺痛。
身邊坐著蘇棠,宋從為她捏著腳……
為什麼?為什麼!
宋從願意花幾百取一個不想乾的女人,卻對自己置之不理。
謝芸的拳頭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讓她暫時找回了理智。她站在門口,身體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目光如炬,緊盯著屋內那溫馨而又刺眼的畫面。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蒼白卻堅定的臉上,勾勒出一道倔強的輪廓。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胸腔內引發了一場風暴。
就在她即將被情緒吞噬之際,一陣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也似乎吹散了她心中的部分怒火。
她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謝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理智告訴她,衝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於是,她緩緩轉身,背對那扇門,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孤獨而又決絕。在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決絕,仿佛在心中默默許下了某個誓言。
「唉?佳佳,你回來了?」黃一梅正倒洗腳水,謝芸的身影一顫,淚水奪眶而出。
轉身,淚眼婆娑地喊了一聲,「媽!」
「你這孩子,這麼晚了…快進來,快進來。」
黃一梅手中的木盆微微一晃,幾滴溫熱的水濺落在青石板上,瞬間被夜色吞噬。她連忙放下木盆,快步迎上前,那雙布滿歲月痕跡的手輕輕撫上謝芸的臉頰,溫柔地擦拭著滑落的淚珠,仿佛能撫平所有的委屈與傷痛。
「傻孩子,哭什麼,有媽在呢。」黃一梅的聲音里滿是心疼與慈愛,眼眶也不禁泛紅。她拉著謝芸的手,一步步向屋內走去,昏黃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溫馨。
屋內,爐火正旺,跳躍的火光映照在謝芸淚痕未乾卻漸漸舒展的臉龐上,仿佛連這寒夜都多了幾分暖意。
黃一梅輕拍著謝芸的背,低聲細語,用她那獨有的方式,給予著最堅實的依靠。
「這是咋了?在林家受委屈了?」
「沒……」謝芸搖頭,屋內的宋林也被驚動,披著衣裳出門,看到是謝芸的那一刻一愣,「佳佳回來了?」
「爸……」
宋從挽著蘇棠出門,看到謝芸淚眼婆娑的模樣還是怔在原地。
「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林家對你不好?還是你那個異父異母的哥哥給你使絆子?」宋從說著就要去找那人的麻煩。
謝芸一把將宋從拉住,搖頭否認。「沒有,哥,都沒有,我只是,想爸媽了,想哥了,還有……嫂子,就想著,回來看看而已。」
謝芸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了千鈞之重。她抬頭望向宋從,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決與溫柔,輕啟朱唇:「哥,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們。我……我肚子裡,有了蘇峰的孩子。」
話音未落,屋內瞬間靜得只能聽見爐火噼啪作響的聲音。
黃一梅手中的帕子滑落,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宋從則是眉頭緊鎖,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蘇棠更是愣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地看著謝芸,似乎想從她的臉上找到一絲玩笑的痕跡,但迎上的卻是她前所未有的認真與期待。
蘇棠驚訝於,謝芸會主動告知他們這些……
「你打算?留下?」宋從帶著疑惑盯著她。
謝芸點頭,「嗯,我想留下這個孩子,畢竟,它是一個小生命!」
「蘇峰他們知道嗎?」
宋從更害怕謝芸受傷。
這個孩子,來得……有些超乎預料。
單是靠謝芸一個人,在林家舉步維艱也就算了,又多出一個孩子……
「知道,爸,媽,我想回來住,可以嗎?我可以給伙食費!」
「你這孩子,回自己家說什麼伙食費不伙食費的。」宋林拍了拍黃一梅的肩膀,「一梅,給佳佳收拾收拾房間吧。」
「爸,你不是?」
謝芸疑惑地望著宋林。
宋林想起那幾天蘇棠和宋從的話,立馬點頭,「人老了,不中用了啊!可苦了你哥跟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