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周慕雪等人上船。

  顧永年早早和他們打過招呼，周慕雪等人到了船上，被他們安排在裡面的位置，將近四五個小時的海上航行，周慕雪怕幾個崽崽暈船。

  她從別人哪兒買了些李子，上了船先一人給了他們一個。

  「姐姐，我想出去看看。」顧清翡說話時，雙手扒著窗戶，眼睛亮亮的，小腦袋卡在兩個欄杆之間，還招呼著她哥哥、謝柏、謝北也過來看。

  「那是船！姐姐，海上還有一隻船。」

  周慕雪聞言不覺奇怪，附近幾個島嶼都有船隻來往於海島和堯城，「我們乖乖在裡面看，不給叔叔們添麻煩。」她半抱著顧清翡。

  「那、那姐姐能再給我個李子嗎？」

  方才看到船隻太驚喜，手中又沒旁的東西，顧清翡把那酸酸的李子吃完了。

  「……好。」

  「哥哥、謝柏哥哥、謝北哥哥，你們快過來。」拿到李子，顧清翡又跑去後面的窗戶，指著他們逐漸駛離的島嶼，「那是我們家。」

  「是。」

  三人回答的一致。

  周慕安手搭在顧清翡肩膀，「小外甥女，你能看得清你指的是哪兒嗎？還有你們三個。」

  夜色濃郁距離又遠，周慕安是不曉得他們是如何，從那小黑點上找到自個家的。

  顧清榮、謝柏沒理會周慕安，謝北不好意思笑了笑。

  「快過來休息，白天沒有時間睡覺。」周慕雪從拿著的包袱中拿出一條薄薄的被子，她把被子鋪地上，「慕安帶著他們幾個過來。」

  「姐，我想出去睡。」

  「你去吧。」周慕雪沒有阻攔周慕安。

  顧清翡想要叫嚷，對上自個小姨的視線，悻悻閉上嘴，她家小姨，只會威脅他們這些個孩子。

  「夜裡涼了記得進來，小心感冒。」

  周慕雪叮囑，又扔給周慕安一件厚外套。

  「姐放心，我心裡有數。」周慕安披著厚外套出去，外面的溫度比裡面低一些，她尋到船上的同志，和他們坐在一起，也聽著他們高談闊論。

  凌晨五點多，船隻靠岸，周慕安進船喚醒周慕雪幾人。

  收拾好東西幾人上岸離開。

  「我們先去早食鋪子。」這個點，也只早食鋪子可能開著門。

  「嫂子，您幾位可以去部隊。」

  船上的同志道：「團長和部隊打過招呼，食堂師傅十分想念嫂子，嫂子可以去看看。」

  他這一提醒，周慕雪想起林嫂。

  這麼久不見，是應該去看看他們，聽顧永年講林嫂夫婦還送了禮金，「謝謝你。」

  「嫂子客氣了。」

  不過周慕雪沒帶著幾人直接去部隊，仍舊如原來的規劃，先去早食鋪子了，吃完飯她沿街買了些零嘴，去了家屬院。

  也是巧，林嫂正好買完飯準備上樓。

  「慕雪？你回來了？」

  「我帶孩子們來堯城，念著來都來了，正好看看嫂子。」周慕雪帶著幾人上前，為林嫂介紹幾人的身份，聽了顧清榮顧清翡爸爸是誰，林嫂驚，當著孩子的面她沒說什麼。

  尋了個藉口，把周慕雪拽到一旁，「你家老顧是二婚？」

  「我怎麼都沒聽老林講過？他這人真是的。」林嫂怨，「慕雪啊，你想清楚了嗎？還有那謝柏謝北，不會也是顧永年的種吧？為了他的顏面……」

  林嫂腦海已經腦補出一場大戲。

  「嫂子。」周慕雪哭笑不得打斷林嫂，「謝柏謝北是烈士遺孤，清榮和清翡的事兒，我一直知曉，顧永年沒有瞞我，我也很喜歡他們兄妹。」

  「旁邊那個是我親妹子。」怕林嫂繼續聯想，周慕雪在其視線落在周慕安身上之際，忙是表明兩人的血緣關係。

  「親妹子？」

  「嗯，親的不能再親的妹子。」在周慕雪心中是這樣。

  「去家裡坐坐。」

  周慕雪沒有拒絕，到了林家，林嫂給幾個孩子分零食，「到了姨這兒，就和到了自己家一樣，不要客氣，誰客氣姨凶誰。」

  「嫂子，小侄女呢？」

  「在屋裡呢，我帶你去看。」

  周慕雪點頭，崽崽們好奇，周慕雪沒理會他們的視線，小寶寶不足兩個月，需得細心看顧。

  林嫂這麼熱情的人都沒有喚幾個崽崽，只帶著周慕雪一人進屋。

  「她剛睡著。」兩人躡手躡腳，「她不睡，我這會兒還沒辦法去買早食呢，小傢伙早產，一個月了還是這麼大。」

  說起女兒，林嫂嗓音溫和，她和周慕雪比劃著名女兒的長度。

  床上的小傢伙睡得香噴噴，嘴巴向外吐泡泡，可惜臉和身子乾癟如柴，可愛又可憐，林嫂手指撫過小傢伙臉頰。

  「啥時候我能把她養的肉嘟嘟的。」

  周慕雪默言。

  林嫂早產的事兒她是聽顧永年講的，颱風鬧的，當時醫院還擠滿了病人，林嫂輪不上號，這孩子是接生婆給接生的，並非醫院的醫生。

  林嫂因著這個事兒心底怨著林大哥。

  「嗐，讓你見笑了。」

  林嫂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我們出去吧，讓她好好睡覺。」

  兩人又躡手躡腳回到客廳。

  在林家待了一個多小時，周慕雪幾人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離開，周慕雪想要拒絕林嫂的好意，對方稱是給孩子的，不是給她的。

  幾米長的好布呢，一給還是給了三種不同顏色。

  周慕雪要給錢，林嫂大力把她推出門，還威脅如果讓她在哪兒哪兒找到錢，下一次她就不認周慕雪這個弟妹。

  「我們先去碼頭，把這些東西放船上。」

  「姐，我餓了。」周慕安又道：「他們幾個也餓了，放完東西，咱們先去吃飯吧？」

  「去國營飯店吃。」周慕安補充，「那次來堯城來的匆忙，我還沒嘗過這兒國營飯店的滋味呢，姐，你說是你做的好吃，還是他們？」

  「肯定是姐姐做的好吃。」

  「你個小彩虹屁精。」

  「小姨！」顧清翡氣呼呼的抬頭和周慕安對視，對方沖她做了個鬼臉，「姐姐。」顧清翡哭唧唧抱住周慕雪手。

  「好了，你別逗她了。」

  到了國營飯店，一樓人滿為患，幾人直奔二樓，點菜時出了些岔子。

  謝柏、謝北兩兄弟，想要和他們分開點菜。

  起因是看了菜單上的價格，兩兄弟……

  「謝柏、謝北，你們要和我算這麼清楚嗎？」周慕雪問，隨後她細細數謝柏兩兄弟幫她做的活，「你們父親每個月都有撫恤金，你們知道嗎？」

  「嗯。」

  「那筆錢，顧團長幫你們要回來了，那筆錢在我這裡，我理應負責你們的吃喝。」

  「周姐姐，真的嗎？」少年神情浮於表面，藏不住事兒，謝北激動。他和哥哥是知道這筆錢的，還清楚部隊每個月都會給他們補助。

  那筆補助，從來沒有到他們手裡。

  父親的各類證件被老家的叔叔把控在手裡，到了島上他們母子的生活才有所好轉。

  顧團長積極為他們爭取各項福利。

  「嗯。」

  周慕雪撒了個謊，那筆錢沒有要回來，「除了那筆錢外，你們每個月還能從我這兒領十八塊錢。」

  這十八塊錢是部隊給兩個孩子的補貼，她與顧永年想了個辦法，並向上匯報了此類情況。

  十八塊錢聽著不多，比不得顧永年等人的工資，但……足夠兩個孩子過活上學。

  「直到你們畢業，每個月都會給你們十八塊錢，你們不要介意，這十八塊錢，每個月我幫你們存八塊錢，和那部分錢存在一塊兒，餘下的十塊錢是你們的零花錢。」

  「謝謝周姐姐，錢在你手裡，我和哥哥都很放心。」

  「現在可以坐下來吃飯了嗎？要說欠，我還欠你們呢。」

  周慕雪開了個小玩笑。

  謝北看他哥。

  謝柏思忖之間，身子被人拽到位置上，是周慕安，「比起你們，我才是那個白吃白喝的人，按照你們的說法，我是不是應該和你們一樣，另開一桌？」

  「……」

  「姐姐，我想吃那個。」一場鬧劇最後以顧清翡這句話落幕，她手指著另一桌，那人桌上有一盤橙子，「姐姐，那是什麼菜呀，……他吃的那是螃蟹嗎？」

  看到那人從橙子裡挖出一勺蟹黃，顧清翡驚呆了。

  橙子居然還能長出蟹黃蟹肉？

  「那是蟹釀橙。」

  「蟹釀橙？」顧清翡懵，不止她，顧清榮、謝柏、謝北三人也不同程度的困惑著，周慕安是吃過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的。

  她不止吃過這些老祖宗傳下的美食。

  還吃過近來風靡外國的美食呢。

  如可樂、薯條一類。

  「嘶……一份蟹釀橙要二十塊錢？搶錢呢？」周慕安看了眼價格，忙勸顧清翡，「翡，咱們不吃這個，換一個，你看看這兒的年糕。」

  她指著菜單上的零食，「蒸餃、肉包子、桂花糕、這裡還有臘腸呢，不然咱們吃個臘腸？」

  這些全加起來都還沒有那個蟹釀橙貴。

  一份二十塊。

  抵得上一個初級工一個月的工資了。

  「好呀小姨。」

  「沒事兒，咱們買不起蟹釀橙，買得起螃蟹和橙子，姐姐給你做。」周慕雪安撫小傢伙，她問周慕安等人，「你們想吃蟹釀橙嗎？」

  「姐你還會做蟹釀橙？」

  她姐廚藝什麼時候這麼好了？什麼都會做。

  「略會。」

  「姐姐，不用了，我們今天來堯城，是來放鬆的，怎麼能讓姐姐做飯。」顧清翡搖頭拒絕，「我只是覺得那道菜新奇，不是非吃不可，小姨我想吃你說的臘腸。」

  「點上了，再來兩份蒸年糕，菜的話我們要紅燒肉、西紅柿炒蛋、這兒的蝦做的怎麼樣？你們想試試嗎？」

  「小姨多少錢。」

  顧清翡問，顧清榮幾人直接湊過去看了，一份爆炒大蝦價格是三塊錢，他們買得起。

  「來一份吧。」

  「再來個西湖牛肉羹？」

  「小姨我想喝這個甜湯。」顧清翡指著圖畫，沒有人和她爭，周慕安把甜湯也打了個對勾，「姐，你看看，你要吃什麼？」

  「來一份青菜。」

  「青菜？那我們要一盤香菇炒油菜吧。」周慕安選定。

  「我去送。」

  周慕雪接過菜單，她打算給幾人每人做一份蟹釀橙，一個橙子至多一塊錢，大螃蟹價格不貴，做一份食材費超不過兩塊錢。

  對方卻是敢要二十塊錢。

  把菜單交給國營飯店工作人員，周慕雪問能否借用後廚，把價格說到五塊錢，對方答應了周慕雪的提議。

  「同志事先聲明，五塊錢只是借火的錢，你若是用到裡面的菜，咱們還需要按照價格算。」

  「有橙子和螃蟹嗎？」

  「要這兩樣做什麼？」工作人員狐疑，「有是有，一個橙子一塊五，一隻螃蟹一塊錢。」

  他試圖宰周慕雪。

  螃蟹市場價格一斤才幾毛錢。

  一塊錢能買好幾隻螃蟹了。

  「這個價？那我去外面買好再來。」周慕雪不和他打嘴官司，轉身就要出飯店的門。

  那人攔住周慕雪，「外面買來的食材不能進後廚，你要是敵方間諜，給我們下藥怎麼辦？這樣好了，一個橙子加一隻螃蟹，你按一塊七算，我便宜你幾毛錢。」

  「好，要六個橙子十二個螃蟹。」

  「乾脆也要十二個橙子吧。」那人問周慕雪，「你這樣要的零散，我怎麼和你算價格。」

  「兩塊五到一毛七你便宜我八毛錢，一塊五的橙子算作一塊一，一塊錢的螃蟹算作六毛錢，六個橙子、十二個螃蟹合計十三塊八毛錢，抹個零頭算作十三塊錢，你看如何？」

  「我這兒不抹零頭。」

  到了後廚，那人先留周慕雪在門口，進去一會兒又很快回來，等回來時，他問周慕雪要十塊錢定金。

  周慕雪給了他十塊錢，他才讓周慕雪進去。

  到了裡面，他給周慕雪拿了六個大橙子、十二個螃蟹。

  遞東西給周慕雪時，他問，「同志，你是想要做蟹釀橙嗎？」他譏諷，「勸你別白費功夫，這蟹釀橙可是我們大師傅獨門手藝，瞧著簡單，做著難。」

  「謝謝提醒。」

  「不是，你還真準備做蟹釀橙？」大師傅和他講，他還不信，方才也是試一試周慕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