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騰的聲音一掃之前的頹勢，相反，這語氣間飽含著的認真和執著，哪怕是一直在神遊的方英俊，他都聽出來了。
許靜也愣了一下，她只覺得面前這個杜先生好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難道就因為她那一個問題？
杜子騰沒有管許靜的變化，繼續道：「我無法保證別人，但我相信我現在的隊友們，或許32年後他們無法再活躍在賽場上了，但他們或許會成為新的教練，或許會成為分析師、或許只是戰隊的管理人員，但不管怎麼樣，他們一定還會待在電競行業裡面！」
大家都是為了一個夢想而走在一起的，除了熱愛和堅持，一無所有，如果說這個時候都能堅持下來，那以後還有什麼理由不堅持？
而他相信，電競一定會越來越好。
如果說是有條有理的話，許靜有千百種辦法可以駁回去，但偏偏杜子騰的話，只有一腔熱血，如此感性，倒讓她一時間想不出來最好的反駁了。
而秦陽則趁機道：「方董，我知道，這政策的走向肯定都是不確定的，但是我還是十分看好電競這個行業，它一定會是朝陽行業！」
許靜反駁不了杜子騰，但還是反駁得了秦陽的：「秦先生，恕我直言，在任何時候，所有行業都有概率在將來成為朝陽行業，但事實上不能光看潛力，不看風險，據我估算，電競行業的風險數值高達89.2%。」
秦陽笑了下：「那也不高嘛，連90都沒有。」
許靜並不接他這玩笑話，而是嚴肅道：「秦先生，之所以沒上90，是因為今年年初總局出台的政策。」
秦陽挑了挑眉：「之所以有89，也是因為這個政策吧？」
許靜明顯一滯，目光平移，拒絕了回答這個問題。
秦陽輕笑一聲，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個許靜，這個首席分析師，只會說對風險有利的事。
她話說的其實是實話，但就是方式很巧妙。
她說是因為新出台的政策，所以風險才會低於90，這是想要暗示政策變化的頻繁性，從而提高電競在人，主要是方鵬，心中的風險性。
但實際上呢，也是因為這個新政策，所以風險才會高達89。
如果沒有這項新政策的話，電競行業其實一直是處於穩步平緩上升狀態的。
而正是這一項新政策，才使電競的未來出現了強烈的不確定性，從而也提高了風險。
只談低於，不談高達，這就是說話的藝術性。
兩人交鋒不斷，杜子騰在一旁看著幾乎是干著急，插不上話。
他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光憑一腔熱愛，或者一點能投資的錢，真的走不長遠。
如果這次真的戰隊打散重組，他們這些人還能重逢麼？
他真的沒有底氣。
但這種空落落的感覺，在看到秦陽的據理力爭後，又重新被填滿。
連秦陽一個身外人都這麼努力，他怎麼可以迷茫呢？
他趁著間隙插嘴道：「我知道我們這個行業風險高，投入高，且回報率低，但那是因為現在還不夠正規，等規章制度都定下來後，比賽的章程和時間也都穩定後，收益率絕對是難以想像的。」
許靜臉上的微笑看起來仁慈，可嘴中的話卻一點都不心軟：「那如果沒比賽打呢？」
輕飄飄不到十個字，成功地將杜子騰滿腔的話澆了個透心涼。
許靜冷靜地說：「據我所知，如果今年下半年AEG戰隊還和上半年一樣的話，那將會有長達半年的休賽期，」
「不會的！」
杜子騰難得有些激動，「下半年我們一定會努力的！」
「努力這個詞，在分析報告上，連0.01個百分點都占不到。」
許靜的話像是刀子一樣割著杜子騰的心，從傷口中流出來的血是那樣的燙，燙得他整個人都有些顫抖。
秦陽則不由皺眉：「許大分析師，這話實在是有些不留情面了。」
之前的話也就算了，這話明顯是將對秦陽的針對，撒到了杜子騰的身上，這點他可看不下去。
許靜臉上仍舊是公式化的微笑：「秦先生，我也只是實話實說。」
秦陽臉色難免有些變化，這個女人開口閉口就是實話、數據什麼的，但要真是如她自己所說也就算了，偏偏那心都不知道歪哪裡去了。
場面一時間有些膠著，最終還是方鵬開了口：「這時間啊，也不早了，這事啊，吃完飯再繼續談吧。」
錢進適時上前：「方董，包間訂好了。」
方鵬『嗯』了一聲起了身：「秦陽，杜先生，走吧，中午我請你們吃飯。」
本來杜子騰是不打算留下來的，但如今事情沒談完，他也只能留下，寄希望於下午，哪怕可能性只有不到0.1個百分點。
幾人去吃飯，自然就沒有帶上許靜，而許靜不在，秦陽覺得心情都爽快多了。
方英俊雖然之前一直沒說話，但此時也忍不住湊到秦陽身邊：「陽哥，我怎麼覺得那個許大美女，好像對你有意見啊？」
秦陽挑了挑眉，不答反問：「許大美女？你這叫法，就不怕蔣同學聽到不高興？」
方英俊撓了撓頭：「那…我也沒說錯啊，雖然比起蔣新月來說，她是差那麼一點，但也算可以了，和班長差不多！」
秦陽白了一眼：「什麼叫和班長差不多？班長那可是校花！那許靜比得上嗎？」
方英俊從善如流：「對對對，班長好看，班長好看！」
說著他又小聲嘀咕：「班長和蔣新月差不多好看。」
一旁的杜子騰：「……」
現在的高中生這麼早熟的嗎？合著就他一個畢業生是母胎solo唄？
秦陽自然也聽到了這聲嘀咕，不過懶得計較，在這種事上計較下去是沒個結果的，於是他回答了之前那個問題：「你也看出來她對我有意見了？」
方英俊猛猛點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搶了她吃的呢！」
秦陽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也就胖子會拿吃的來比較了。
而杜子騰則打趣道：「秦陽，該不會是你在不知道的時候欠了什麼債吧，啊？」
他邊說邊聳動著眉毛，秦陽只掃了一眼，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債。
他送了個白眼過去：「我今天第一次見她，鬼知道怎麼回事。」
三人是坐車去飯店的，和方鵬的不是一輛，給他們開車的他不認識，本來如果是小錢哥的話，他還能打聽一下，這下只能先按下不提。
很快就到了飯店，方鵬選的請客飯店是沒得挑的，菜也早就點好了，他們剛坐下沒多久，菜就上了上來，秦陽估計是小錢哥提前點的。
菜過三巡，方鵬看著秦陽，像是無意間發問：「秦陽，今天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說？」
杜子騰和方英俊都紛紛看向了秦陽，眼中都是疑惑。
而秦陽則不由笑道：「方叔，要不怎麼說您老道呢，這都被您看出來了。」
方鵬哈哈笑了兩聲，接下了這句恭維：「你啊……」
方英俊不像杜子騰有顧慮，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爸，你怎麼知道我陽哥還有話要說的？」
方鵬沒好氣地瞪了方英俊一眼：「我問你，今天上午你聽了那麼久，都看出什麼來了？」
方英俊一下子就啞火了，這那了半天，說不出一句流暢的話來。
方鵬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我讓你學習，你在學校也是這麼學的？」
方英俊立馬就到：「那不是，在學校的話，陽哥放學後會給我補習的，還給我筆記看，幫我分析試卷呢！」
方鵬要說出口的說教最終變成了嘆氣，他看了眼秦陽：「在這點上，我還要多謝你啊。」
秦陽連忙道：「方叔您客氣了，胖子是我哥們兒，舉手之勞而已。」
方鵬擺了擺手，不過卻沒說什麼，舉手之勞也得有心才行，更何況他自己的兒子他自己清楚，半分不願意學習的。
要不是這秦陽帶著他學，恐怕到時候上大學這事，他還得打點關係呢。
只不過成年人之間，很多事不用明說，沒錯，雖然秦陽還沒有高中畢業，但方鵬已經將他當成一個平等的社會人來看待了。
「行了，你想說什麼，直說吧。」他直接道。
秦陽笑了下，也沒再藏著掖著，說出了他腦海里一直在盤算的事，
「方叔，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直播』這個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