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圓明園,樹木鬱鬱蔥蔥,格外蒼翠。
兩日後,許是甄嬛那兒擔心安陵容一直待在自個兒屋子裡悶著,總悶壞了身子,就叫上了沈眉莊與她去園子裡放風箏。
偏巧太后那兒這幾日咳嗽,沈眉莊抽不開身,只得安陵容與淳常在一塊兒去了甄嬛那兒。
提及太后鳳體有恙,甄嬛便道:「聽說是前幾日那一場雨的緣故。本來都入夏了,一場雨又寒噤噤的。」
「不僅是太后,就連溫宜帝姬也偶感風寒了呢。」
淳常在手裡拿著風箏,高高興興地擺弄著,順道著也提了一句。
「陵容,你還好吧?你父親的事情,可找到解決的法子了?」甄嬛還是有些擔憂的,奈何她除了勸勸皇上,仿佛也做不了什麼。
一切,還要看安比槐自己干不乾淨了。
「我心裡有數,姐姐放心就是。」
安陵容反手握住甄嬛的手。
她想……
等過幾日找個機會看看能不能提前見到那個王氏,她心裡就能有成算了。
這個王氏,安陵容也是嘆息。
雖說她也有錯,但落到這個境地,可見那兩個男人都實在太噁心了些。
安陵容想,安比槐固然要保全,不過也不是完全顛倒是非黑白的罷了,若那王氏只是想討回公道,安陵容自然能幫。
可要是王氏聯合了浙江巡撫,想要謀求更多的東西,那她也幫不得了。
「你心裡有數就好。」
甄嬛見安陵容臉上的淡淡笑容不似作偽,心底也放心了一些。
而一旁。
淳常在手裡拿著風箏,早已是跑得老遠了,她身後一群太監宮女們跟著她,唯恐她摔著了。
她卻是越跑越快,還回頭對著那群宮人道:「一個都不許跟著,我要把這風箏放到天上去!」
笑聲漸漸遠了。
那些個宮人們被警告一聲,約莫心裡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回頭就來看甄嬛。
甄嬛與安陵容都坐在大石頭上呢,見狀就吩咐道:「遠遠跟著吧,別被發現了就是。」
「是。」
宮人們紛紛應了,便都跑遠了。
遠處,隱約有風箏的腦袋在假山石的頂上若隱若現,安陵容看著看著,忽然就站了起來。
她記起來了!
淳常在從前,仿佛就是在圓明園放風箏的時候,跑出去了在水池裡頭溺斃了的!
「姐姐,我還是去看看吧。」
她心裡忐忑,曉得這是華妃做下的事情,忙道:「淳兒方才嚇唬了底下的人,恐怕他們心裡也是怕的。」
「這周圍亂石多,要是不當心踩著摔跤也是不好的。」
甄嬛想了想,便點頭道:「那陵容,你也注意些。」
「好。」
安陵容應了,轉身就往假山深處去。
她也只是隱隱覺得不安罷了。
畢竟……
從她重活一世到現在,有許多的事情其實都已經發生了改變,而華妃這次才剛剛復位,還會如此囂張嗎?
正不安著。
她走到一座假山石後頭的時候,正巧聽見了幾句竊竊私語的聲音。
「這封信,你要親自交到浙江巡撫的手裡。他只要能幫本宮辦成了這件事,他兒子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愁了!這八千兩銀子,本宮就收下了。」
說話之人,正是華妃!
而另一頭,則是頌芝冷哼一聲,語氣嬌嬌的又帶著恨意,附和道:「柔貴人得寵,還要提攜她父親,可見也是個有野心的。」
「哼,這次的事情要是成了,皇上以後恐怕再也不想提拔安比槐了!」
!?
安陵容猛的睜大了眼睛。
信?
八千兩銀子!?
果然。
一切,都是年家在背後搗鬼!
「八千兩。」
安陵容唇角的冷意漸漸瀰漫,皇后常說翊坤宮開銷大,華妃只推辭說是娘家補貼的。
現在看來,哪裡單單只是年羹堯給她送銀子呢?
實在是前朝不少人想走年家的門路,這都把銀子送進宮裡來了,這般收受賄賂,數目如此之大……
「小主……」
杏兒也是震驚又憤怒,拉了拉安陵容,偷偷指了指站在假山最高處的華妃與頌芝,示意她這個位置,有些危險。
然而。
就在安陵容打算與杏兒暫時離去的時候,又聽見一聲呵斥。
「誰在那裡!」
是頌芝的聲音。
被發現了!?
安陵容不曾動彈,腦子裡亂糟糟的,思索著眼下甄嬛就在不遠處,淳常在和伺候她的人也都在。
她只要高呼出聲……
「撲騰。」
安陵容還未來得及真的喊出聲的時候,反倒是她的身後不遠處,有落水的聲音傳了過來。
同時風箏的一角,出現在了她的視野里。
!?
那是淳常在的風箏。
「來人!」
安陵容當即就在假山後頭高聲喊了一句,同時走了出去,就見淳常在落水的地方,有一個太監正站在那裡。
且已經蹲在了水池邊上,雙手伸進了水池了,也不知是想要做什麼。
安陵容忽然出現,那太監霎時間就愣住了,看著安陵容的方向,一時之間忘記了反應。
杏兒倒是眼疾手快。
她讓菊青照看好安陵容,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直接把那太監扣在了自己的手裡。
這時,假山上的華妃也被驚動了。
她款款走了下來,看著在水裡撲騰著即將上岸的淳常在,又驚又怒,轉頭看向安陵容,問道:「你扣押著本宮的人做什麼?」
「柔貴人,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敢如此僭越犯上!?」
「華妃娘娘。」
安陵容微微服身,隨即直視著華妃,眉眼間一點兒畏懼都沒有,反倒是問道:「臣妾哪裡僭越了?」
「是見著您了,沒有請安麼?仿佛不是吧。倒是您身邊的人,怎的在淳常在落水以後,不施以援手,反倒是蹲在水池邊上,伸手想要去按淳常在的腦袋呢。」
「奴才沒有!」
那太監被杏兒扣住,還在不停地掙扎,同時叫喊道:「奴才只是路過而已,想要救淳常在!」
「奴才一片好心,柔貴人可莫要冤枉奴才!」
他喊完,甄嬛也帶著人到了,身後還跟著抱著溫宜帝姬的曹貴人一行人,浩浩蕩蕩的。
「淳兒!」
甄嬛看著亂糟糟的場面,又見淳常在正從水池裡爬出來,整個人都是濕漉漉的,忙叫了崔槿汐過去拉淳常在,又把她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披在淳常在的身上。
淳常在出了水,額發上臉頰上都不停有水滴落下來,她仿佛是冷的,又仿佛是怕的,身子瑟瑟發抖。
「莞姐姐,莞姐姐。」
她哆哆嗦嗦喊著,忽然想到什麼,抬頭指著那個太監,哭喊道:「我剛剛看見風箏掛在樹上了,想去取。」
「結果剛剛爬到假山上,就聽見有人問誰在那裡!」
「我才拿到風箏從樹上下來,還沒來得及說話,這個太監就朝著我走了過來!我有些害怕,後退了一步,誰知道便跌進了湖裡。」
「他,他也不救我,他就走到湖邊來蹲著,要不是安姐姐過來了。莞姐姐,莞姐姐,我……」
說到這裡,淳常在嚎啕大哭了起來。
華妃臉色陰沉著,但仿佛又有些鬆了口氣的模樣。
根據淳常在先前的那些話,仿佛她並沒有聽見自己和頌芝說的那些!?
「小德子都說了他是想救你!指不定是小德子自己不懂水性,不曉得如何救人才那般的罷了!」
「淳常在,你自己也太不小心了一些,踩滑了摔進水裡,還不趕緊回去,叫了太醫速速診治!」
言下之意,仿佛這事兒和她一點相干都沒有。
甄嬛一臉陰沉。
淳常在則在她的懷裡發抖哭泣,也不再說什麼了。
看到這裡,安陵容嘆了口氣,她忽然抬眸,悠悠地看向華妃,問道:「華妃娘娘,當真如此乾淨麼?」
華妃忽地望向安陵容,滿眼的震驚與憤怒。
「那麼……」
安陵容收斂神色,一字一頓地說道:「華妃娘娘,可敢將藏在手裡的那一封信,拿出來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