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四月十七,是甄嬛生辰。
果郡王為甄嬛在圓明園中準備了滿池的荷花來慶賀生辰,一時之間,她成了眾星拱月的那一個。
宴席上,安陵容挑了角落來坐,並不想太惹人注意。
復位後的華妃卻是格外張揚,哪怕是甄嬛生辰,穿的那也是大紅大紫的顏色。
「皇上可真是有心了呢。為了莞貴人的生辰,這樣用心,臣妾真真是羨慕得緊呢。」華妃言笑晏晏,陪伴於皇上身側。
皇上看看華妃,倒也沒說什麼,一旁的皇后則是道:「華妃妹妹倒也不必惦記著羨慕旁人。」
「皇上不是也終於復了你的位分了麼。說到底,你也是個有福氣的呢。」
終於復位。
靠的,是年家的戰功。
「臣妾的福氣,自然還在後頭呢。」
華妃挑眉,冷冷看著皇后,說道:「若是個沒福氣的……」
她突然回頭看向安陵容,譏誚一笑,道:「只差幾日了呢。可惜,就是這麼幾日時間,差一口氣,終究是不成的。」
說的自然是安比槐調任的事情。
……
安陵容聽在耳里,忽然抬眸。
她倒不是去看華妃的。
而是,皇后。
皇后臉色倏地變了。
想當初,皇后嫁入王府,是側福晉,本來生子冊封嫡福晉,偏偏還差些日子,皇上納了皇后的姐姐位嫡福晉。
可不就是差一些日子,終究是不成的麼。
「華妃娘娘。」
安陵容莞爾笑著,看著那個張揚跋扈,又想靠著欺壓她,來眾人跟前樹立威信的女人,緩緩道:「臣妾更相信人定勝天。」
「只要努力,凡事都是有能成的機會,不是麼?哪怕道路重重阻礙,亦或是有奸人陷害。」
「保持本心,做好自己該做的,再把那些奸人踩在腳下,又何必管那樣許多的事情呢?」
福氣?
她安陵容以前就是個沒福氣的!
可她還不是做到封妃的那一天了麼!?
可見,只想靠著「福氣」過日子,至少在這後宮裡頭,是決計不行的。
華妃自然沒想到安陵容的一番言語是這樣的犀利與尖銳,略微眯了眯眼睛,臉上已經醞釀出幾分怒意來了。
「把奸人踩在腳下!?」
華妃冷笑一聲,譏嘲道:「沒想到柔貴人看著溫柔,柔弱的,卻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呢。」
「聽著真真是讓人覺得害怕,皇上~」
她又去看皇上,仿佛是想說:「皇上你瞧,柔貴人竟然是這樣的人呢,什麼奸人不奸人,說這種話!可見心裡也是個不乾淨的。」
「……」
皇上卻沒理華妃。
他只是轉頭,看著安陵容,眼裡的神色漸漸複雜了起來。
那些話,他深深認同啊。
九龍奪嫡是何等殘酷,他能有今日,可不就是那些話的寫照麼,一路走來,將那些有野心,想要對付他的人踩在腳下。
他一向知道安陵容是個有氣性的。
本以為她讀書不算多,時常也只是安安靜靜的伺候著他,現在瞧著……
「容兒這話倒也沒什麼錯。」
皇上拉過安陵容的手。
安陵容的手,本來因為華妃對她的羞辱而稍微有些發涼發膩的出汗,現在皇上寬厚而又暖和的手,倒讓她覺得心裡舒坦了一些。
「你家裡的事情,朕會好好去查的。你……」
皇上欲言又止,頓了頓,才繼續道:「也好好保養住身子吧。朕對你說過的話,絕不會食言。」
「是。」
安陵容自然知道皇上指的是什麼,她眼裡流露出欣喜與感動來,自然還是有三分真切的。
「臣妾多謝皇上。臣妾,絕不會沒事給皇上添麻煩的。」
她可不是華妃那樣的人!
皇上哈哈一笑,又在安陵容的手背上拍了拍,臨轉身之際,看她時,眼裡好像多了些情緒。
唔。
那話他其實不那麼喜歡。
他覺得,她有事麻煩他,還挺好。
眼見皇上並不認可華妃,皇后也頗有幾分揚眉吐氣的姿態來,淡淡看華妃一眼,說道:「本宮也覺得柔貴人的話說得不錯。」
「很多事,還要靠自己爭取的,怎可一味靠著別的東西呢?華妃妹妹,你說是不是?」
看著皇后似笑非笑的模樣,華妃心中怒氣更甚,偏偏發作不得,更是悶悶。
這些,於安陵容而言,不過小小的插曲,五日之後,就在那位婦人進宮的前夕,小魚回京了。
小魚雖是個看守城門的,卻因之前就在圓明園裡巡視,這回皇上來圓明園,他也就被叫過來幫忙了。
這回,清涼殿裡,小魚一進來,安陵容就讓杏兒給他倒茶,叫他好好說清楚。
「浙江巡撫在彈劾的摺子上說的事情,都是真的。不過……我到了松陽縣後,找到了那婦人的前夫宋氏!」
「宋氏現在正被通緝呢,還是我運氣好,將他給找到了,帶回了京城來。同時,也叫微臣發現了宋氏與王氏的一個秘密!」
宋氏麼,便是那男子,王氏則是他和離前的夫人。
原來,事情都是真的,只不過浙江巡撫不曾上報的一件事情是,王氏真正與宋氏和離的原因,是因為王氏在外頭有了別的男人。
這事兒,還是二人和離以後王氏偶然發現的。
因為那男人其實也是為了王氏的財產找上她的,想要攛掇她與宋氏和離,再自己占了王氏的財富。
誰知道事與願違。
二人和離後,王氏一分錢也沒拿到,那男人眼看著撈不到銀子了,也就拋棄了王氏。
因著這個,王氏氣憤不已,這才狀告的安比槐。
這回遇上浙江巡撫,想來也是浙江巡撫被年家拜託,想要找到安比槐的錯處,便被帶上了京城。
不過……
小魚也不確定,這位浙江巡撫是否知道內情。
是被想要「討回公道」的王氏隱瞞了,還是他明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是選擇藉此故意坑害安比槐。
「約莫就是這樣了。安大人是收了銀子不假,就是這個女人麼,本來也不乾淨就是了。」
小魚稟報完,還不忘拍拍胸脯保證,他搜羅來的信息絕對真實可靠,而那個男子,現在也被他安置好了。
安陵容想見他,或是想要讓他與宋氏對峙的話,隨時都是可以的。
事情說完,安陵容心中倒是還算平靜。
就是杏兒麼……
她眼睛睜得老大,張口結舌地看向小魚,喃喃道:「我以為話本子裡的故事已經很精彩了。」
「沒想到,原來咱們自己的生活里發生的事情,更精彩呀!」
聽杏兒這麼說,安陵容也笑了。
誰說不是呢。
「話本子裡的故事還是太保守了。」
她含笑,想起自己以前經歷過的種種,道:「人心呀,往往是最難以預測的東西呢。」
杏兒聽著這話,歪著頭若有所思片刻,也點點頭,拉住安陵容,柔聲道:「話是這麼說,小主也別難過。」
「您身邊,有奴婢呢。嗯,還有惠貴人與莞貴人!」
杏兒是發現她心情並不好了呢。
安陵容轉過頭,對著杏兒笑笑,這才又對小魚道:「這次的事情真是謝謝你了。我現下手頭倒還寬裕,你要是想要銀子,儘管開口。」
「若是別的,我也會盡力幫你辦的。」
一聽這話,小魚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撓撓頭,偷偷看一眼杏兒,小聲道:「小主哪裡的話。」
「要不是小主,微臣都沒進宮當侍衛的機會呢。這次的事情,也全當微臣報答小主的恩情了。」
「至於銀子不銀子的……」
小魚說到這兒,又有些猶豫了。
呃。
報答歸報答,但……他日子好像也不是那麼好過,有錢誰不喜歡呢。
「你就拿著吧。」
就在這時,杏兒拿出一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準備好的銀錠子來,一股腦地塞到了小魚的手裡,還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瞧你這傻乎乎的模樣。」
「以後幫別人做事情,可不能不求回報,知道嗎?」
小魚呆了呆。
他看著杏兒言笑晏晏的模樣,腦袋上仍有酥酥麻麻的感覺傳來,再次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杏兒笑得真好看呀,就連打人的時候,都是這樣溫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