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嬪,有喜三月了?
安陵容微微有些訝異,她抬眸瞧昌嬪,見昌嬪笑容雖驕傲,卻隱隱有著保護小腹的意思,倒真像是有喜了。
她今年二月進宮,恰逢安陵容與甄嬛失寵,這段日子她在後宮之中,幾乎是一人獨寵的,現如今她才不過入宮七個月,已有三個月身孕了。
皇后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反倒是敬嬪稍微驚訝以後,已是含笑道:「昌嬪妹妹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呢,恭喜昌嬪妹妹了。」
「恭喜昌嬪。」
安陵容也跟著說了一句賀喜的話。
真好。
她想著,昌嬪一有喜,皇后那兒恐怕又要頭疼了呢,偏偏昌嬪瞞得這樣好,也是等到五個月胎像穩固了才對外說的。
「那還真是一件好事呢。」
皇后擠出一個笑容來,又假惺惺對著昌嬪叮囑道:「你也是頭一回做額娘,要是有什麼,及時找太醫院的太醫瞧著。」
「臣妾會的。」
昌嬪含笑應了,皇后又在一旁乾巴巴地說了幾句話,這才招呼著在場的嬪妃們,都散了。
一出景仁宮。
安陵容還未來得及與沈眉莊說說話呢,就聽昌嬪與她的貼身宮女瓊脂調笑道:「瞧,本宮才不過說了有喜,皇后便一下子興致懨懨的了。」
瓊脂聞言,牢牢扶住昌嬪的手,道:「娘娘管皇后做什麼呢?總要好好保養,爭取生個小阿哥出來,到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尊貴無限呢。」
「也是。」
昌嬪不置可否,主僕倆說說笑笑,倒也不管一齊出來的嬪妃們是否聽見,便揚長而去了。
「昌嬪竟是這樣大膽麼!?」
齊妃頭一個就被氣到了,盯著昌嬪走遠的背影,身子微微發抖,眼裡也隱隱有忌憚的神色流露出來。
安陵容與沈眉莊則是互望了一眼,二人皆是心知肚明,昌嬪如此囂張也好,皇后注意力都在昌嬪身上了,也就沒力氣再管她們了。
一路回宮,安陵容又問起了甄嬛的事情。
「碎玉軒仍是被守著,嬛兒出不來,我只聽溫實初說,她胎像還算穩固。至於宮外,甄大人那邊雖然近來連番被針對,倒也沒什麼大礙。」
沈眉莊眉宇間帶著幾分愁意,但還是對安陵容道:「陵容,你且暫時放心就是。」
「好。」
安陵容點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心裡卻是無奈,以及有些苦澀的。
二人才這麼說著,安陵容心裡想,這回她早早拜託了沈眉莊那一頭幫忙,哪怕甄嬛始終與皇上有心結,甄家卻並不會有事的時候,宮外還是傳來消息,甄家出了事情!
「什麼!?」
消息一大早的就從宮外傳了進來,杏兒上氣不接下氣,說道:「是祺貴人的阿瑪,瓜爾佳大人狀告的。」
「說甄大人當初在年羹堯的案子上首鼠兩端,從旁觀望。不僅如此,甄大人早年間還曾收了一個擺夷女子做外室,誕下孽種呢!」
祺貴人!
安陵容早知瓜爾佳氏一族不會安分,可先前沈眉莊不是還說皇后那邊一時找不出什麼破綻麼?
果然也等不及了,終究是用上了「莫須有」這一招了麼?
但是……
擺夷女子!?
「擺夷孽種?怎麼如此!?」
安陵容不可思議,看向杏兒。
擺夷,原是大清周邊的一個部族,從前向來都是降服於大清的,早年間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出現了叛亂。
先帝爺平定擺夷後,擺夷這個部族幾乎就消失了。
甄遠道,什麼時候收留擺夷女子了,還誕下孽種!?
孽種,孽種!?
想到這裡,安陵容立即意識到了什麼,瞬間後背一涼,喃喃問道:「難不成,難不成是,浣碧!?」
「是。」
杏兒頷首,道:「此事宮裡已經傳開了呢。說是浣碧原本應該是甄家二小姐的,卻因為擺夷的出身,只能跟在甄嬛身邊做一個婢女。」
「有人為浣碧不平的,也有人說甄大人為人太不厚道,還甚至有人說,難怪浣碧會背叛甄嬛呢,分明該是做小姐的,卻要被欺辱做婢女!」
被欺辱做婢女?
安陵容只覺得這傳言可笑。
擺夷叛亂,本是亂臣賊子,男丁大多都被斬首,女眷也幾乎都是沒入教坊司的,能偶然被朝中大臣看重收留,已是大幸了。
只是,無論是教坊司的出身,還是亂臣賊子,那都是受人詬病的,其生下的孩子,為奴為婢實在是不為過。
這種事,按理來說應當遮遮掩掩,浣碧跟隨甄嬛入宮這麼些年都不曾被人發現,怎麼這次……
「是瓜爾佳氏告發的?他怎麼知道的!?」
安陵容仍是不解。
難不成,不是浣碧自己說出去的麼?
「便是祺貴人的父親告發的了。」
杏兒聞言頷首,道:「說是他和甄大人在一起吃飯,甄大人自己醉酒的時候偶然說起的。」
「甄大人說,他的兩個女兒,一個被皇上禁足,另一個則是被打發去了辛者庫,當真是可憐。」
「瓜爾佳大人聽了覺得奇怪,甄家二小姐不是仍在甄府好好的麼?事後留心調查,這才發現了端倪。」
「原來,甄大人口裡的被打發去辛者庫的女兒,竟是浣碧!慢慢順藤摸瓜,這才發現甄大人曾收一個擺夷女子做外室,且誕下女兒的事情!」
……
浣碧去了辛者庫的事情,安陵容有所耳聞,也是沈眉莊和她提及的。
原本,皇后是想抬舉浣碧的,奈何皇上心裡對甄嬛有芥蒂,成天看著與甄嬛有些相似的浣碧在面前晃悠更是不喜。
故而昌嬪發落浣碧的事情,皇上睜隻眼閉隻眼,皇后也仿若未聞,昌嬪膽子便愈發大了,直接就把人折磨去了辛者庫。
「有人嘆她可憐,我卻覺得她活該。她若像流朱一樣,與嬛兒在碎玉軒里同進退,我還敬佩她幾分,現在麼……實在是咎由自取。」
沈眉莊在和安陵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這麼評價了一句。
安陵容深以為然,瞧著沈眉莊搖頭嘆息時眉眼間的冷意,心知沈眉莊看似溫和,一旦真的冷下來,那是絕對不會再念半分好處的了。
「隨她去吧。」
安陵容想,若甄嬛將來狀況不好,這宮裡,便也不會再有人願意去拉浣碧一把了,所謂咎由自取,真是沒說錯。
誰料,這變故,卻還是發生在了浣碧身上。
養心殿那頭。
得知了消息的皇后急急叫剪秋去辛者庫中將浣碧弄了出來,帶到皇上面前,說明身世。
浣碧瘦了許多,模樣也有些潦草,被帶來時眼裡有不安,也有期望。
然而,皇后當頭一個問題,就令浣碧愣住了。
「你原是甄家二小姐的事情,本宮與皇上已經知道了。甄遠道和莞嬪實在是,唉,你……」
!?
浣碧腦袋是懵的。
什麼!?
她?
「不是!」
浣碧嚇得矢口否認,這種事,她怎麼會蠢到承認,忙道:「什麼甄家二小姐?奴婢不知!」
「當年,奴婢是被人牙子賣進甄府的。這些年,娘娘對奴婢雖然很好,就像是對妹妹一樣,但是奴婢真的不是甄家二小姐呀!」
面對浣碧的否認,皇后只是頗為唏噓感慨,指著浣碧的眼睛就道:「皇上您瞧,浣碧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呢。」
「這個,和允禮是一模一樣的。想當年……」
說到這裡,皇后的話頭頓住了,像是才察覺到自己失言似的,沒再繼續說下去。
但僅僅是這半句,已經勾起皇上某些不好的回憶了。
當年,先帝爺最寵愛的舒貴妃,也就是允禮的額娘,便是擺夷女子的出身,先帝鍾愛舒貴妃,甚至不惜冷落後宮!
甚至先帝爺幾度想要立允禮為太子,要不是舒貴妃的出身實在是令人詬病,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就不是他了!
允禮!
想到這些,皇上再看浣碧的眼睛,果然那是令他熟悉的琥珀色,頓時皇上心裡,再無疑慮。
好一個甄遠道!
「浣碧。」
他牢牢盯著底下的浣碧,語氣近乎森冷,問道:「你若老老實實認了,朕或許還會考慮從輕發落。」
「你若抵死不認,朕一旦查明真相,你也有蒙蔽朕的嫌疑,到那個時候……可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浣碧一怔。
她的眼裡,流露出猶豫來。
「對不起對不起!」
她拼命在心裡這麼說著,是對甄遠道的,也有對甄嬛的。
她沒有選擇了。
一抬眸,浣碧滿眼淒楚,心中滿是悔恨,她道:「皇上,英明。」
她,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