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接走瑾妤!
安陵容絕不允許!
「剪秋。」
安陵容將瑾妤護在自己的懷裡,牢牢地抱住,看向剪秋,厲聲道:「趁本宮還不曾動怒,你還是帶著繪春離開吧。」
「皇后娘娘一向仁慈寬厚,待嬪妃和阿哥公主們都是極好的。試問,她又如何能做得出讓母女硬生生分離的事情來呢?」
「本宮,自是不信的。」
「你要在這兒胡言亂語,本宮隨你,但本宮絕對不會將瑾妤交給你!」
皇后,好一個皇后!
她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便把主意都打到了旁人的孩子身上,殊不知這世上報應不爽,老天爺便是早看穿了她的惡毒心腸,這才收走了她的孩子!
剪秋不曾想到,安陵容一時之間竟然能機變至此,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在皇后頭上,還真讓她遲疑了一瞬。
「柔嬪娘娘真是說笑了。」
剪秋莞爾,露出恭敬的模樣來,解釋道:「實在是眼下是非太多,都集中在娘娘您一個人身上了。」
「皇后娘娘也是擔心這些事波及公主,這才要暫時接走的。等到來日事情平息,柔嬪娘娘自然可以將公主接回去。」
「又哪裡來的,母女倆硬生生分離一說呢?」
「還請柔嬪娘娘不要為難奴婢,快些將公主交給奴婢,奴婢也好回景仁宮裡,向皇后娘娘交差呢。」
剪秋一邊說,緩緩靠近了安陵容。
許是剪秋身上滿滿的都是不懷好意的意味,一向膽子極大的瑾妤都是在安陵容懷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額娘。」
她緊緊地抱著安陵容,小臉都緊貼在了安陵容的臉上,安陵容能感受到那濕膩膩的淚痕,還有瑾妤不安的情緒。
瑾妤有靈性,或許已經發現剪秋要帶走她似的。
「公主並不想跟你走。」
安陵容冷冷看著剪秋一步步逼近,毫不猶豫,從發間拔下一根鋒利的簪子來,對準了剪秋,緩緩道:「別再過來了。」
「不然,會發生什麼事情,連本宮自己都不知道。」
剪秋一怔。
她猶豫了。
心底里沒來由的生出一種恐懼來,安陵容初進宮時,就和夏冬春打了一架,鬧得夏冬春接連請了半個月太醫的事情,又叫她想了起來。
她那時和皇后談論此事,只說安陵容為人魯莽,之後眼看著安陵容得寵,向來都是個柔和的性子,這事兒也就漸漸忘了。
剪秋,有些怕。
還是安陵容的眼神太駭人了。
令剪秋覺得,安陵容真的會捅她一簪子的。
「柔嬪娘娘,你是瘋魔了麼?」剪秋不可思議,並不敢再靠近安陵容了,又道:「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要抗旨?」
「是。」
安陵容語氣平靜。
她先是柔聲哄了瑾妤兩句,直到瑾妤哭泣的聲音漸漸小了一些,她才一字一頓道:「本宮,要抗旨。」
「你!」
剪秋氣得幾乎要瘋了過去。
安陵容仍是反手牢牢握著那鋒利的簪子,心裡早已打定了主意。
她在這世上,唯一惦念的就是家人了,是林秀,是女兒,還有杏兒,或許……還有那個傻乎乎可愛的弟弟安旭。
至於安比槐?
從前因為他,安陵容被皇后挾制,現在是不會了。
安比槐的死活,關她何事?
她早留了一封信,一筆銀子,她要真身死宮中,瑾妤身為公主,她會託付給沈眉莊,沈眉莊自然也會想辦法幫她將信交到林秀手裡。
信里,她叫林秀與安比槐和離,帶著她的銀子,好好過完後半生。
安陵容不信,自己都死了,林秀還會看不清楚,安比槐那醜惡的真面目。
她唯一虧欠的,便是杏兒了。
但眼看著站在自己身側,同樣警惕看著剪秋的杏兒,她手裡也如自己一樣握著簪子,滿臉都寫著要共同進退的杏兒,她也懂了。
杏兒,是絕對會陪她到最後一刻的那個人。
「如何?剪秋姑姑。」
安陵容見剪秋拿不定主意,還在猶豫,繼續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本宮就一個瑾妤,自然要好好護著她。」
「任何人想要將她從本宮身邊搶走,那就先踏過本宮的屍體好了!」
「只是在這之前,剪秋,你和繪春會如何,本宮就實在很難保證了。」
「皇后娘娘要是真的有那麼大的決心,要帶走本宮的瑾妤,那就請她找來御林軍,圍了本宮的延禧宮再說吧!」
「……」
剪秋無言以對。
她氣得連連後退,根本生不出一絲想要和安陵容硬拼的意思來,只狠狠一咬牙,道:「好,好!」
「柔嬪娘娘今日所作所為,真是讓奴婢大開眼界!想來娘娘是真的一點都不將安家放在心裡了,奴婢一定會將延禧宮裡發生的事情,都告知皇上皇后的!」
看著剪秋幾乎是氣急敗壞的背影,安陵容的唇角只有冷笑。
「額娘?」
這時,懷裡的瑾妤拽了拽安陵容。
許是「壞人」走了,瑾妤不那麼害怕了,拉著安陵容,小聲地就道:「回,回!」
她想回家了。
安陵容猜到了瑾妤的意思,寵溺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語氣也漸漸溫柔了下來,回答道:「好。」
回了屋,折騰一陣的瑾妤是有些累了,安陵容才陪著她玩了一會兒,便開始打起了哈欠來。
安陵容讓乳母過來抱著瑾妤先去休息,直到這時候,回過神來的杏兒才有些後知後覺的害怕。
「娘娘。」
杏兒有些不安地望了望外頭,那裡安安靜靜的,也瞧不出來現在怎麼樣了,忍不住問道:「要是御林軍真的來了,那……」
「我會以死明志。」
安陵容手裡做著刺繡,那是要給瑾妤的東西,她緩緩放下針線,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剛剛做好的一雙小襪子。
「這是瑾妤長到兩歲時能穿的襪子,我都給她做好了。雖然我捨不得,但我絕不會讓皇后來撫養她的。」
「我會以死去求皇上,讓眉姐姐撫養瑾妤。」
她從不曾高看自己和皇上之前的情分。
她想,以死的話,皇上還是會答應的吧?
「娘娘……」
杏兒卻哭了,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安陵容的腳邊上,哭道:「奴婢不要離開娘娘,但奴婢也放不下公主,奴婢,奴婢……」
「傻杏兒。我要是不在,你便跟著眉姐姐照拂瑾妤就是,將來跟著她出嫁,幫她看著她的未來額駙,別叫人覺得她沒有額娘,就欺負她。」
杏兒拼命搖頭。
安陵容心知,經此一事,不管皇后那兒是真想搶個孩子放在膝下養著,還是單純想要報復她才這麼做。
她都是這般掃了皇后的面子了,動靜還鬧得這樣大,皇后勢必是不會放過她的。
她會死嗎?
安陵容看著手裡的小襪子這樣想,心裡揪得慌。
「你又何必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呢……皇后她,也是不放心瑾妤。」
!?
門口傳來皇上的聲音。
安陵容嚇了一跳,顧不上儀容不整,只能勉強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起身去朝著皇上服了服。
「臣妾見過皇上。」
她恭敬行禮,心裡突突直跳。
剪秋已經把事情告訴皇上了麼!?
若是皇上來接走瑾妤,那……
「容兒。」
安陵容的心態,早已不似從前那般平靜,皇上約莫也是發現了,伸手扶了安陵容起來,就道:「朕不是要過來帶走瑾妤的。」
「剛剛來的時候,朕看見了她。」
瑾妤在乳母懷裡趴著,眼眶紅紅的,嘴裡還一直嘟囔著「額娘」兩個字。
見著他來了,乳母嚇了一跳,抱著瑾妤過來請安,他從乳母懷裡接過瑾妤,瑾妤看見是他,又哭了,阿瑪額娘顛三倒四地喊著。
看著那樣子,皇上心裡也懂。
瑾妤不想離開安陵容,瑾妤告訴他,她害怕!
母女分離。
皇上想到了從前的自己。
他曾經與太后,又何嘗不是硬生生分離呢,養母對他極好,但後來太后有了老十四後,對他的態度卻是……
他曾無數次想,若當初他和太后沒有母子分離,那他們現在的相處,是不是會不一樣一些。
方才剪秋氣沖沖回去告狀,皇后盛怒,皇上卻勸住了皇后,說既是孩子不願,就不要強求了。
他到底放不下瑾妤這個可愛的女兒,想過來看看,誰知就聽見了安陵容說要以死明志的一句。
「你也真是,太倔強了。」
皇上看著安陵容,終究是嘆了口氣。
「皇上。」
安陵容起身,眼眶紅紅的,眼裡帶著淚,卻強自忍住不讓它留下來,又忍住嗚咽,道:「臣妾擁有的不多。」
「瑾妤,是臣妾最想守護住的,她對臣妾而言,也和命一樣重要。若是有人要從臣妾身邊將她奪走,那無異於是要了臣妾的命。」
「臣妾一己之身,沒什麼可失去的,命丟了,便丟了吧。」
……
皇上默然以對。
他覺得,他還是看低了安陵容對孩子的看重。
良久,皇上與安陵容對視著,安陵容眼中的堅定,還有她眼裡含淚楚楚可憐的情態,到底是不捨得的。
「朕和皇后說過了。」
他替安陵容擦掉眼角的淚珠,柔聲道:「她不會再接走瑾妤了,你放心就是。瑾妤今後,就辛苦你好好教養便是。」
「好。」
安陵容終於露出個笑容來。
她雖意外於皇上為什麼忽然來了,但她知道,她先前表現得那樣強硬,現在再露出弱者姿態來,皇上心中自然會生出保護的欲望。
她賭對了。
只是,甄嬛之事……
「今日皇上能來看臣妾與瑾妤,臣妾十分高興和感動。皇上——百忙之中,也記得照顧好龍體。如此,臣妾心中便也放心了。」
說完,她服了服身,也沒有多留皇上的意思。
有些話,她不必多做解釋。
反倒是像現在這樣光明磊落,皇上要真的願意信她,是會問的。
「陵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