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記得福貴人喜歡戴什麼。
但既然甄嬛和安陵容都認出來了,皇上自然是相信的。
「所以,你們就將她給抓來了?」
華妃譏誚一笑,看著甄嬛三人,又冷冷道:「皇后竟然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不管麼?」
言罷,華妃又去看福貴人。
福貴人的目光與華妃陡然間撞到了一處,華妃眼裡滿是調笑,像是想說:「你瞧,你為了皇后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到了這種時候,皇后對你還是不聞不問的。」
福貴人則是不甘心。
她想起那日,自己偷偷派人去了延禧宮門前,刻意含糊其辭說碎玉軒那邊有刺客,有娘娘小主受傷,引誘林秀和安旭出來的事情了。
福貴人恨極了!
憑什麼!
大家出身都不好,她是包衣宮女,是皇后身邊的人,看著體面,卻處處受制於皇后,當日若非安陵容救了她,又不將她帶走,叫她回到虎狼窩裡,她何至於有今日?
她不得不殺死自己的孩子來陷害安陵容,可偏偏她小產的那一日,安陵容大著肚子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皇上只顧著安陵容有喜的高興,全然忘了她!
那日。
福貴人誘騙出林秀和安旭,本想偷偷給他們一刀,叫安陵容也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的,誰曾想,遇上了華妃。
華妃帶她走了,她以為華妃會阻攔她。
但,華妃對她說:「本宮都能撞見你行兇,難不成你以為安氏就一點兒沒有派人保護她的娘親和弟弟麼?」
「你想殺了他們,這樣淺顯的方法可不行。」
福貴人對華妃也是怨恨的,自然並不想聽華妃說,只是沉默著,等待著華妃什麼時候說膩了,放她走。
然而。
華妃仿佛拿捏住了她的心,接下來的一番話,使得福貴人徹底動搖,而恨的對象,也發生了變化。
「你莫要以為,本宮命人將你丟進井裡,就是罪大惡極,害了你。你要知道,皇后明知與本宮不睦,還將你送來,本來就沒將你放在心上。」
「還有安陵容,她救了你,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可誰又知道,你回到景仁宮後,反而繼續被皇后折磨呢。」
「福子。你真正要恨的人,難不成不應該是她們嗎?」
福貴人不說話了。
她一雙眼血紅血紅,看著華妃。
後來,她們達成共識。
華妃幫福貴人,先是打聽好林秀與安旭出宮的具體日子,再安排人在馬車和馬匹上動手腳。
原本以為萬無一失。
安陵容竟然察覺了,還提前做了準備,那上馬車的人,根本不是林秀!
是穿了林秀衣裳,又裹了披風大氅的杏兒!
也真是福大命大。
那馬車上原本是一個死局,杏兒卻還活了下來。
自然,華妃不知道的是,杏兒出宮的時候,在宮門口遇上了過來換班準備出宮回家的小魚。
小魚一眼就認出了杏兒的偽裝,上去打聽出了什麼事,深覺不妥,便上了馬車,陪著杏兒一塊。
也是好在多了小魚。
杏兒身手還不錯不假,到底當時情況危急,她又是個女子,沒有小魚保護,多多少少還是會受一些傷。
雖說杏兒自己不在乎會受傷,她本就能為安陵容豁出去,也是小魚,想要保護杏兒,以及感激安陵容對他的相助。
「……」
此刻。
福貴人面對華妃那一句「皇后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的質問,一下就笑了。
她道:「皇后娘娘頭風發作,身子不適在歇著。若非莞嬪鑽了這個空子,她們如何帶得走我?」
「哦,是麼?」
華妃似笑非笑,還想要說話,忽然眉毛一挑,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后來了。」
她淡淡說著,安陵容也看向門口。
只見皇后神色憔悴,扶著剪秋緩緩走了進來,到了福貴人身側後,卻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一巴掌拍在了福貴人的臉頰上。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敢做出這種事情來!枉費本宮對你的一番栽培,真真是叫本宮失望!」
皇后這一下用的力氣很大。
她打完以後,整個人脫了力,往剪秋的身上歪了歪,胸口不停起伏著,還在喘著氣。
福貴人傷得也不輕。
她整個人都被打得趴到了地上,一口鮮血噴出來,裡頭還帶著她的一顆牙齒。
「是臣妾不好。」
福貴人趴著,勉強朝著皇后的方向挪動,朝著皇后磕了一個頭,語氣十分平靜,道:「做出這種事,令皇后娘娘蒙羞。」
「……」
皇后有一瞬間的詫異。
她看看福貴人,又看看華妃,仿佛是有什麼原本準備好的話要說,但現在的情況並非她所預料,似乎又有些不太好開口。
「本宮聽說,幾日之前,你去了一趟翊坤宮!正是莞嬪生雪魄的那一日,你去做什麼了?」
皇后還是得問。
她已經發現了。
福貴人,好像背叛了她!
可福貴人為什麼沒有將髒水全都潑到她的身上!?
反倒是像現在這樣平靜?
皇后的心裡,湧起深深的不安來。
「臣妾在街上偶遇華妃娘娘,過去略坐了坐,喝了一杯茶。臣妾未能及時告訴皇后娘娘臣妾的行蹤,是臣妾的不是。」
福貴人木然說著。
皇后倒退半步,死死盯著福貴人。
這話什麼意思!?
倒像是皇后隨時監視著福貴人,連福貴人的一舉一動,都要知道似的。
嘖。
狗咬狗了。
安陵容早知,皇后要是來了,她和華妃、福貴人三人之間必然是不得安寧的,現在看得真是舒服。
這宮裡,敢明晃晃和皇后作對的,還真是只有華妃了。
哪怕後來回宮的「熹貴妃」,那也是暗地裡用著各種各樣的計謀的。
而這時候。
安陵容與甄嬛交換了一個眼神。
華妃和皇后再怎麼咬,都和她們沒關係,反正不管最後皇上處罰的是誰,猜忌的是誰,對她們而言,都是沒有壞處的。
「福貴人。」
安陵容瞧了瞧這隻耳環。
但見這耳環格外紅潤,還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她的心中,就已經明了。
是了。
她也記得,實在福貴人小產之後不久,才發現福貴人幾乎每日都帶著這耳環的。
「這耳環,是皇后娘娘送給你的?」
安陵容問著,看著福貴人,過了好一會兒,福貴人都是毫無反應,看來是不打算回答了。
「是不是,倒也不重要了。反正,這東西是你的,就行了。我再問你,你沒事,去養馬的馬廄做什麼呢?」
這回福貴人有了反應。
她一雙了無生氣的眼睛看向安陵容,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繼續這樣保持著木然下去的時候,福貴人忽然起身,朝著安陵容撲了過來。
類似的伎倆,安陵容早已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早有防備,才後退半步,蘇培盛就已經將她給拿下了。
「皇上。」
安陵容深吸一口氣,不再管福貴人,只是看向皇上,服身道:「事已至此,還請皇上定奪。」
「臣妾相信皇上,必不會使無辜之人含冤,也不會使有罪之人逃脫。」
「杏兒今日出宮受了傷,臣妾還想回去看看她。」
她說得認真,且不哭不鬧,反倒有些不那麼像受委屈的那個人了,皇上莫名覺得心疼,認真頷首道:「朕會的。」
安陵容回去了。
臨走前,她深深看一眼皇后、華妃和福貴人三人。
她們三個,現在可還顧不上自己呢。
福貴人擺明了是皇后的人,要是現在給皇后潑髒水,和皇后互咬、反目成仇。
還能讓人覺得,皇后仍是那個剛直不阿的皇后,不過是看不慣福貴人所作所為彩站出來指責罷了。
反倒是福貴人,越發處處維護維護皇后,隻字不提誰指使了她,更叫人懷疑,是不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皇后,福貴人只是被推出來頂包的。
皇后不會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便會一直提那日福貴人和華妃私下見面的事情了。
「華妃難不成以為,利用福貴人做成了這件事,她就能順道嫁禍皇后,坐收漁翁之利了麼?也太天真了一些。」
末了,安陵容看著天,忍不住感慨道:「皇后豈會硬生生咽下這個啞巴虧呢。到頭來,不過是自己也惹得一身騷罷了。」
「華妃此舉,著實是不上算。」
她感慨完,走出養心殿,正好看見外頭守著的小夏子。
他垂著頭,頗有些喪氣。
安陵容見了,覺得好笑,過去就問道:「你怎麼站在這兒?」
「師傅說奴才今日出了大風頭了,一場戲做得好不說,還鬧得闔宮都知道娘娘您家裡的事情了,要懲罰奴才在這兒站著呢。」
小夏子委屈。
這事兒,是安陵容提前與蘇培盛和小夏子提過的。
先前蘇培盛被芝答應攔在養心殿外,那副來回踱步,著急卻因為忌憚華妃而不敢進去養心殿稟報事情的模樣,自然也是演出來的。
他們師徒二人,幫了安陵容許多,就是到頭來蘇培盛覺得小夏子太「機靈」了,不太高興。
「……」
安陵容一默。
要不是她知道,這師徒倆關係其實極好,恐怕都要以為蘇培盛是忌憚小夏子,才故意罰他的了。
果然。
小夏子也是個沒心沒肺的,忽然嘿嘿一笑,道:「好在是深秋,沒蚊子呢,不然奴才可苦了,師傅還是心疼奴才的。」
「時辰不早,柔嬪娘娘先回去吧。這兒的事情,回頭奴才得了消息,還跟您說就是。」
說到這兒,小夏子又喜滋滋的,忍不住撓撓臉頰。
這宮裡,屬他消息最靈通啦,柔嬪娘娘和莞嬪娘娘對他都很是器重呢!
「好。」
安陵容覺得小夏子實誠得好笑,不禁莞爾應了,便回延禧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