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屈之心

  第97章 元首的凝視

  卿雲此時的提前交卷,不是托大。

  反而是小心謹慎。

  目前的考場秩序事實上已經失控了,繼續的走向,誰也不清楚。

  卿雲前世並不在這個考場。

  高考的考號是根據錄信息時的順序來的。

  這輩子錄信息時,他挨著秦縵縵,上輩子卻不是。

  所以,他也不敢賭隨後會發生什麼。

  真要是被撕了卷子,他找誰說理去?

  畢竟明年出台的《國家教育考試違規處理辦法》首次將撕毀他人試卷列入處罰。

  背後的原因不得而知。

  還不如早點交卷,提前鎖定。

  於一航見狀,先是疑惑不解,而後掃了掃四周後,立刻反應了過來,趕緊也把卷子交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不出意外的,卿雲在休息室門口見到了秦縵縵。

  倆人走進休息室後,相視一笑後,只是十指相扣的躲在角落裡,便靜靜的望著窗外也不說話。

  畢竟,休息室里,全是一個個兩眼通紅目光呆滯的學生。

  這個時候問考得好不好,或者說『你也做完了?』就純屬腦殘行為了。

  和倆人進來時的無人問津不同,於一航進來時,卻引起了一陣騷動。

  於一航被嚇了一跳,特麼的大半都是熟人。

  甚至,他還見到了方宇。

  走過去拍了拍方宇的肩膀,望著他通紅卻無神的眼睛,於一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考場裡他便估算過,方宇能拿多少分。

  不到110分。

  現在好了,0分。

  不過,也罷,方宇的水準復讀一年,還是能上清北的。

  棄考就棄考吧,不然到時候考個蜀大,是去還是不去?

  不去吧……好歹是個985.

  去吧……蜀大和清北甚至和C9比起來,還是有些不夠檔次。

  半天,於一航還是擠出了一句安慰的話來,「收拾好心情,明年再戰吧。」

  方宇聞言,大嘴一咧,趴在他肩上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

  於一航脖頸抽搐了一下,忍了忍還是沒有推開他。

  畢竟是髮小。

  不過回去還是要換個衣服。

  方宇這一哭不打緊,整個休息室的人都跟著哭了起來。

  於一航有點無奈了,腦瓜子疼。

  他轉頭往角落裡的卿雲看去。

  卻意外的發現這狗日的癩蛤蟆,居然和秦縵縵手牽著手,肩並著肩正在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

  看著這郎情妾意的一幕,於一航酸了。

  女神竟然被人牽走了。

  他也想哭了。

  不過很快他便脫離了情緒。

  畢竟,他只有175cm。

  他輕咳了兩聲,向著窗邊出言,「老卿,把你們學校的招呼到。」

  卿雲轉過身來,看了看四周,而後一臉無辜的說道,「這裡沒我們學校的。」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仿佛炸藥一般,在休息室里炸響了。

  「隔壁也沒有?」方宇有些難以置信。

  卿雲搖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進來的時候,我在隔壁掃過一眼,沒有我們基地班的人。」

  他沒把話說死,要是說成沒有錦城四中的人,這就太打臉了。

  說不定這群人還會衝上來圍毆他一頓。

  於一航阿巴阿巴兩聲,便閉了嘴,一臉無奈的看著休息室里同學們。

  方宇先是紅著臉感覺到不好意思,而後卻又立刻紅了眼,他憤憤的看著窗邊帶著無辜模樣的卿雲。

  在座的人,回過神來,全部臉色蒼白著。

  錦城四中的王牌基地班沒人棄考?

  此時,他們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高考始終就是一個位次遊戲。

  他們這裡30來號人,隔壁另外一個休息室卻有100來號人。

  其他的人棄考不棄考無所謂,但一群七中、九中的尖子生棄考了,便宜的是誰?

  儘管大學擴招了,但985名額一年就那麼多。

  特別是他們這群人,原本就是985上半區,乃至C9聯盟的種子選手。

  能競爭的人全省也就不到1000人。

  恐怕到最後,他們棄考出來的這部分名額,至少大半會被四中給搶去。

  考試結束的廣播,在此時響了起來。

  於一航沒好氣的推著還傻站在那裡的方宇往外走著,同時嘴裡招呼著其他人,「還不走!」

  等著丟人現眼嗎?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一張紙片飄了過來,貼在方宇的眼睛上。

  本就鬱悶的方宇氣急敗壞的拿下紙片後,正想破口大罵發泄情緒的時候,突然住了嘴。

  這是一張准考證的殘片。

  此時,他才注意到,錦城四中的操場上到處都是撕碎了准考證,浸泡在雨水裡。

  而天空中還不時的出現一團殘片,就像煙花般一樣,飛起、四散。

  伴隨著的,是一陣陣的低泣或是歇斯底里的嚎哭。

  走在一群棄考的人群中,於一航的臉上無悲無喜。

  他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

  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太過荒誕,以至於讓他的大腦此刻始終處於上帝視角。

  觀察著四周,按照站位的親疏遠近,顯然可以分成兩個大集團。

  七中,九中。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頭望著錦城四中的教學樓。

  望樓漢闕。

  外牆看著嶄新,但裝飾風格卻憑空給人一種濃厚的歷史滄桑和厚重感。

  就像一位歷經世事的老人,微笑的注視著這一切。

  於一航在心裡嘆了口氣。

  四七九……

  四大爺永遠是你四大爺。

  面對今日的慘案,千年名校的歷史底蘊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

  其實,於一航還是高看了四大爺的孫子孫女們。

  走在走廊里,落入卿雲和秦縵縵眼帘的,全是悲戚的臉龐和紛飛的眼淚。

  也許是前世十年大學教師撈人無數的佛心使然,也許是感恩于田間、黎方平這樣的恩師所願,卿雲突然間想要做點什麼。

  為這些學生,也為這所學校。

  察覺到這樣的想法,他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也真夠聖母心的。

  嘆了一口氣,他捏了捏秦縵縵的小手,在她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拖著她來到學校大廳的鋼琴前坐下。

  秦縵縵一臉的問號,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拉德斯基進行曲,快!讓大家到這裡集合。」

  秦縵縵愣了一下,噗嗤一聲差點笑出聲來。

  直接說操場集合曲就完了嘛,還拉德斯基進行曲,讓鋼琴十級的她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畢竟,這首曲子在運動會上、操場上使用的太頻繁,讓許多人都忘記了它本來的名字。

  至於臭男人讓大家集合過來做什麼,她也大致能夠猜到。

  無論卿雲是出於什麼目的這麼做。

  在她看來,這其實挺好的。

  養望嘛。

  不過……

  他是這麼知道這首曲子名字呢?

  秦縵縵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沒問什麼,趕緊按照他的要求彈了起來。

  但下一刻,讓她更不解的事情便發生在了眼前。

  卿雲竟然和她一起坐了下來,雙手也放在了琴鍵上開始合奏。

  兩個人一起合奏鋼琴,並不能讓聲音變得更大。

  只是兩個不同聲部一起的合奏,讓曲子的聲音變得更加激昂和緊促。

  陳悅慢騰騰的走廊里挪著步子,兩眼裡滿是淚花,視線模糊了一片。

  和卿雲、秦縵縵、伍軍、周琨這樣一直走學習道路的學霸學神不一樣,沒太高學習天賦的她,更熱衷於社會活動。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的天賦是不一樣的。

  長袖善舞的她,更適合在機關或者大型國企里發展。

  從懂事起,她便始終朝著一個目標在奮進著。

  無知少女。

  無黨派、知識分子、少數民族、女同志。

  陳悅的土家族出生,便讓她從一開始在那條道路上占據了主動。

  為了走上那條路,除了參與眾多的社會實踐活動來鍛鍊能力豐富閱歷外,她的學習並沒有拉下。

  儘管比不上伍軍他們,但她也是清北的種子選手。

  今朝秣馬堅如鐵,他日功成朝天闕。

  既然考試的規則是允許刷題錘鍊自己,她並不認為成為一個做題家有什麼寒磣。

  所以,學校上次組織的變態模擬考,在她看來只是考前娛樂,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在剛剛結束的考試里,她確實體會到了老師的良苦用心。

  但是,那又怎樣呢?

  儘管將時間進行了合理安排,儘管她按照著難易順序來處理題目,廣播響起的那一刻,她也大致估出了自己的分數。

  110-115分。

  她敢肯定,在這次的高考里,這個分數絕對不算低的。

  但是,又有什麼用?

  她和其他的清北選手,分數至少拉開了20分。

  她的清北夢,碎了。

  這意味著,她將來的路也變得不像當初設想的那麼好走。

  家學淵源,她很清楚,無知少女,可以保障她在縣處以前的快速升遷。

  而有知少女,則是她未來發展順利的保障。

  從無到有,九三學社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九三學社的門檻很高,非學界人士想要加入,唯有清北復交。

  陳悅有些後悔了。

  當初卿雲在給唐芊影講那些高考禁招的時候,她也該聽聽的。

  中間至少有三個選擇題,一道填空題的時間可以節約下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陳悅嘆了口氣,手背擦了擦自己眼淚。

  看來,只有復讀了。

  腳邊一些碎紙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原來……

  早有人和我是一個打算了。

  好像也對哈。

  既然都要復讀了,那為啥明天還要受折磨?

  陳悅看了看自己透明文件袋,深吸了一口,打開後取了出來。

  撕?

  撕!

  就在陳悅準備動手的時候,她忽地想起,這是在自己的學校啊。

  所謂母校,就是我能罵,能吐槽,但其他人敢說一個不字試試!

  陳悅撇了撇嘴,準備找個垃圾筒。

  畢竟,自己還曾是學生會會長。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鋼琴的聲音。

  陳悅聽了聽,而後便是一張黑人問號臉出現在她臉上。

  啥玩意兒?

  這個時候做操?

  特麼的有病吧!

  不好意思,正好本姑娘今天不高興。

  怒向膽邊生的陳悅,衝到欄杆處就準備朝著底下罵去。

  樓下的大廳已經集中了一群人了。

  這麼多人,陳悅有些不好意思罵人了。

  不過,她的好奇心也被成功勾起。

  顯然,樓下的那些腦袋,一個個都很眼熟,應該全是自己學校的。

  鋼琴曲熟悉的旋律,讓她不自覺的像是以前做操一般快速下樓。

  該死的肌肉記憶!

  陳悅一邊跑著,一邊在心裡罵著。

  ……

  江旭東吸了吸鼻子,使勁揉了揉眼睛,從廁所格子間裡鑽了出來。

  迎面而來的是彭昌旭詫異的眼神。

  「老三,伱哭了?」

  江旭東趕緊矢口否認著,「哪有!剛剛沙子眯了眼睛。」

  開什麼玩笑,考哭?

  太丟臉了。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好兄弟知道呢!

  他跑到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使勁禿嚕了幾下臉龐,忽地感覺到不對。

  江旭東轉過頭來,發現彭昌旭的臉上一片水漬,眼睛也是泛著紅。

  他哈哈一笑,「二哥,難道剛剛在外面哭的人里有你?」

  是『有你』,而不是『是你』,

  因為剛剛廁所裡面的哭聲,猶如交響曲一般,至少好幾個聲部。

  彭昌旭冷笑了一聲,「是啊,有我。」

  在江旭東戲謔的眼神里,他淡淡一笑,「都沒有你的聲音大。」

  說罷,他還學了兩聲。

  江旭東不好意思的推著他往外走去,「不許告訴其他人。」

  彭昌旭憐憫的看了一眼,「剛剛老大、老四、老五都在。」

  江旭東聞言頓時像比吃了蒼蠅一般還要難受。

  出糗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兄弟全程在場。

  他的肩膀垮了下來,「二哥,我想復讀了。」

  彭昌旭拍了拍他的肩膀,「考完再看吧,你忘記之前那次模擬考了?」

  江旭東搖搖頭,「沒忘。要不是有那次打底,我可能剛剛都棄考了。」

  說罷,他嘆了口氣,「但是,這次我可能連及格都難。」

  彭昌旭嗤笑了一聲,「你以為我可以輕鬆及格?」

  江旭東頓時瞪大了眼珠子。

  老二的數學常年145+,而他是135+。

  彭昌旭撇了撇嘴,「我沒在安慰你,我這次頂天了95分,大概率是88分。」

  兩人正說著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陣鋼琴的旋律。

  「嚯!還有考精神失常的人?」江旭東順著鋼琴聲探頭過去。

  他們就在二樓,以他們的視角,一眼便可看見彈琴的是誰。

  彭昌旭聳了聳肩膀,「不用看了,是老么和秦縵縵!

  老么在召集人,老大他們先去了,我剛剛就是在等你。」

  ……

  「你會?」

  拉德斯基進行曲,不過是鋼琴考級二級的曲目。

  這種難度對於秦縵縵來說,實在是太低級了。

  她5歲就不彈了的東西。

  但是,坐在她左手的卿雲,竟然能夠跟她和著旋律,這就讓她有些懵逼了。

  這貨什麼時候學的鋼琴?

  卿雲嘴角一撇,「很難嗎?不是有手就能彈的?

  我只是看著你在琴房彈的很有意思,而後在圖書館借了本琴譜照著學的。」

  秦縵縵哦了一聲,淡淡的說道,「你聲音太大,壓過我的主旋律了。」

  聲音雖然淡然,但是心裡卻是一片甜蜜。

  鋼琴,哪是那麼好練的?

  看來這貨前兩年,沒少偷著玩自己的琴啊。

  卿雲聞言慌忙減輕著手指的力度。

  他確實是會鋼琴,不過卻是成人鋼琴普及班學的。

  更多的時候,是跟著Ipad在玩。

  純玩樂的性質。

  「哥哥,你的八度能不能彈輕一點?」

  「剛剛你指法出錯了。」

  「能不能不瞎rubato?我節奏都被你帶偏了!」

  秦縵縵的話語,讓卿雲紅了臉。

  這沒法比啊。

  自己不過是晚上在家瞎玩打發時間,可秦縵縵卻是自幼苦練,專業度極高的准專業人士。

  曲目彈了三遍後,身後已經傳來了一堆議論聲。

  特別是還有不少女生。

  一個女生等於500隻鴨子。

  卿雲都懶得去想後面有多少萬隻鴨子。

  估摸著人應該也到齊了,他轉過了身。

  掃了一眼,落入眼帘的都是錦城四中的學生。

  齊不齊,不知道。

  不齊,也沒辦法。

  他盡力了,沒趕上的,只能說是運氣不好。

  在人的命運中,運氣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他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目光在前排每個人的臉龐上逗留幾秒。

  眾人知道他有話要說,自覺的開始安靜下來。

  漸漸的,場內的聲音消失了。

  秦縵縵也轉過了身,心裡卻是笑笑。

  演講的藝術,沉默的力量。

  看來這個臭哥哥,還有不少隱藏起來的東西啊。

  但是,讓她以及其他人都沒想到的是,卿雲依然沒有開口。

  面無表情的將所有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此時,作為巡考組的成員,教導主任糜兵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個小蜜蜂遞給了他,卿雲接過後戴在了身上。

  同學們又開始了議論。

  顯然,卿雲是肯定要對他們講什麼,否則不會用鋼琴彈奏出集合的信號。

  但是來了又不說話,這是什麼意思?

  耍猴?

  還是醞釀?

  陳悅都有點不耐煩了。

  她正準備咳嗽一聲,去提醒卿雲時,忽地腦海里電光火石般划過了一副畫面。

  這一幕……

  不正是元首的凝視?

  作為學生會會長,陳悅少不了會在各種場合進行演講。

  對於如何演講,她進行過刻苦的鑽研。

  有本著名的期刊叫做《演講與口才》。

  她清楚的記得,在這本期刊里,提過一個演講的小技巧。

  在上台之前先不要講話,沉默四五秒在開始演講,效果會非常好。

  而希特勒,他在演講之前的沉默的時間更是長的可怕。

  他一定要沉默很久,一直等到群眾由鬧到靜,又從靜到嘰嘰喳喳時,然後突然開口。

  這是欲擒故縱、製造懸念的開場技巧。

  不出她的所料,當身邊的同學開始不耐煩的焦躁起來時,一道聲音在場內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