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完全黑了下來。
凌玄策自己一個人走在宮廊上,直到四處寂靜無聲,他腳步慢了下來。
他一步一步極輕地往前頭那處拐角邁進,五官深邃的俊朗面孔上沒有一絲醉意,而是散發著獵人捕食般的冷靜與凶戾。
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凌玄策拳頭攥緊,猛然抬起!
同一時刻,拐角處現出一個黑衣刺客,凌玄策的拳頭不偏不倚地砸到他的面門。
刺客退後幾步,愣了一下,立刻提刀朝凌玄策發起攻擊。
入宮赴宴不允許隨身攜帶武器,凌玄策空手接白刃,與刺客纏鬥起來。
凌玄策的功夫並非花架子,幾個回合下來,並沒有落了下風,反倒是刺客急了,怕動靜引來更多的人,轉身想逃。
凌玄策才不給他這個機會,劈手奪了他的刀,抬腳朝他膝蓋窩狠狠一踹,刺客痛呼一聲,跪倒在地。
凌玄策立刻上前將其制服,這才高聲喊人:「來人,有刺客!」
侍衛們迅速趕了過來,凌玄策將活捉的刺客交給侍衛長,從容地理了理衣袖,「將此人即刻押入大牢!派人加緊巡邏,看是否還有同夥。」
宴席里這會兒也已經聽說了外頭的動靜,眾人都惶恐不安。
虞晚寧則一臉淡定,內心激動。
刺客果然出現了,那凌玄策現在是不是已經沒命了?!
以後終於不會有人煩她了!
她正美滋滋地想著,突然見門口走來一人,她掃了一眼,怎麼這麼像凌玄策?
正是凌玄策好整以暇地走了進來。
虞晚寧臉色登時一垮,不願相信地瞪大眼睛。
他怎麼還沒死?!不僅沒死,連一根頭髮都沒少!
太上關切地問:「玄策,你沒事吧?」
虞晚寧驚得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這和前世也差太多了!
凌玄策面上一派閒適,接受著眾人的關心。
他都已經恢復前世記憶了,自然早就知道今晚會來刺客!
前世他醉酒誤事,沒能抓住刺客,還讓虞晚寧為自己受傷,今生他未雨綢繆,先吃了解酒丸保持清醒,又特意出門,來到老地方生擒刺客。
待審問一番,揪出幕後黑手,就算是為前世的自己和虞晚寧報仇了。
倘若審出什麼東西,說不定還能立一功。
今日之事如此順利,凌玄策心裡十分得意。
正高興時,他下意識看向虞晚寧,卻見她的臉色並不好看,沒有為他躲過一劫而感到快慰,也沒為他捉住刺客而感到驕傲。
而是用一種懷疑、不解甚至失落的眼神看著他……
凌玄策突然一凜,對啊,如果虞晚寧也是重生回來的,那她也知道今晚會有刺客!
那她方才給他灌酒,就是想讓他更醉一點,好讓他更有機會死在刺客刀下!
凌玄策的心口驀然一陣刺痛,虞晚寧怎麼能這麼對他?
他所求不過是和她白頭到老,可她竟然想讓他去死!
凌玄策盡力壓抑著情緒,收回目光,眼底一片沉鬱。
……
因宮裡突然來了刺客,宴會提前散去。
眾人一一離宮,虞晚寧因今晚的事心神不寧,正自己走著,突然被人攥住手腕。
凌玄策二話不說,拎著她就上了馬車。
虞晚寧揉捏著酸痛的手腕,氣沖沖地看著凌玄策:「你又發什麼瘋!」
凌玄策不理睬,冷聲吩咐車夫回王府。
虞晚寧吼道:「放我下車!」
凌玄策不說話。
虞晚寧急了,「你還想關我不成?我告訴你,我父兄馬上就回來了,你……」
「那又怎麼樣?」凌玄策狠聲打斷,抬手掐住虞晚寧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我要和你在一起,誰都別想攔著!」
虞晚寧張口欲罵,一下子聞到凌玄策身上濃重的酒氣,她一下就發現了不對——
他身上雖然有酒氣,可是他狀態很清醒,全然不像是醉了的樣子!
她狐疑地盯著凌玄策打量:「你是不是根本就沒醉?」
是啊,酒都是她親手灌的,虞晚寧確定他喝得比前世還多,怎麼他不僅沒有被刺殺,反倒有能力制服刺客?
難道他提前吃了解酒丸?
凌玄策難道預料到今晚會發生什麼事??
「你怎麼能那麼湊巧,出去醒酒剛好捉住刺客?凌玄策今晚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凌玄策沒聲音沉悶地反問道:「那你又為何一直給我灌酒?如果我真的醉了,就會被刺客殺掉,難不成你是事先知道刺客會來,故意讓我醉得不省人事,好看我死於非命?」
說到最後,凌玄策的聲音已經微微顫抖,喉嚨被一陣酸澀感堵住。
虞晚寧被說中,當然心虛。
她冷哼一聲道:「我就是故意灌你酒,就是想讓你喝多了難受,怎麼樣?你不好,我就高興。」
凌玄策唇邊溢出一抹冷笑,「好,好得很!」
他手一拽,將虞晚寧抱住,兩臂緊緊地箍著她的腰身,貼在她的耳側,咬牙切齒地說:「可惜,讓你失望了。」
說完,他一下將她扛到肩上,下了馬車,走進王府。
虞晚寧一個勁兒地撲騰,「凌玄策!放我下來!」
凌玄策並不理會她小貓一樣的掙扎,沉著臉扛著她進了屋,將她扔在了床上。
虞晚寧嚇得立刻拔下頭上的簪子,對著凌玄策:「你敢動我試試看!」
「我不過是因為心裡有你,對你多有容忍,可現在看來是太慣著你了,縱得你忘乎所以,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刀尖對著我!」
凌玄策眼底陡現怒意,他奪過虞晚寧手裡的簪子,砸到地上,珠花崩落一地。
虞晚寧本能性恐懼地瑟縮一下。
本是怒火滔天,可看到她嚇成這樣,凌玄策心裡又揪成一團。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像是泄了力一般,在床邊半蹲下來,抬眸深沉地望著虞晚寧:「晚寧,我只想跟你好好的,你別在折騰了行不行?」
虞晚寧看向他的眼神里滿是冰冷,「跟你在一起,只有你覺得好,我會生不如死。」
凌玄策注視著她,沉默良久,漆黑的眼底攀上陰暗情緒。
「天晚了,早點休息。」
虞晚寧喊:「我要回家!」
凌玄策置之不理,起身走出了屋子。
虞晚寧氣得仰倒在床上。
她怎麼覺得凌玄策這麼不對勁兒?
似乎就是從前一段日子開始,只要是和凌玄策相關的事,都和前世不一樣了。
他屢次逢凶化吉。
難道凌玄策有前世的記憶,他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