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選侍身子有些不適,此時不便回宮。」還不待二人問,李東便回道:「選侍已經讓芳芷姑娘回東宮送信兒,說過兩日回去。」
姜妙顧不得細想為何李東和芳芷要分兩次來送消息,聽到阿嬈身子不適,她不由擔心起來,對太子道:「殿下,妾身想回去看看。」
在侯府中發現有孕,一來是侯夫人有經驗所以發現了,或者是阿嬈出了什麼事才被發現,只有這兩種可能。
還沒等周承庭說話,只聽有人有通報說芳芷來了。
芳芷出來得早,雖是比李東到的晚了一會兒,還是趕上了。她氣喘吁吁的道:「殿下、娘娘,選侍說甚是思念原先在侯府的日子,要住上兩日再回來。」
阿嬈這明顯是在隱瞞。
這兩人傳了不同的話回來,顯然是另有隱情。
「芳芷,本宮問你,柔選侍是不是有孕了?」姜妙不明所以,聲音急促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芳芷見了李東,便猜到是有人先來送信。既是瞞不住太子妃,她只得跪下,道:「是選侍吩咐奴婢這麼說的。選侍在侯府時覺得有些腹痛,夫人請了大夫來,才知道選侍有了月余的身孕。」
她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夫妻相敬如賓,雖然眼下太子專寵自己主子,但在東宮之中,卻是萬萬不能得罪太子妃的。故此她只得委婉的說出了事實,並不敢直接說是因為夫人讓主子抄佛經。
連枝也是同樣的想法,所以才讓李東報信時隱瞞了一半的事實。
「就按柔選侍的話放出消息。」周承庭明白阿嬈不會用這樣拙劣的伎倆隱瞞,只怕是她想讓有心人知道她沒事,也暫且不想暴露自己有孕的消息。
姜妙愈發覺得有些糊塗,腦海中千思萬慮,似乎真相就在眼前,她卻抓不住重點。
「阿妙,你先不必去了。」周承庭心急如焚的惦記著阿嬈和孩子,面上卻鎮定的道:「就按阿嬈說的,過幾日再接她回府。」
雖是知道自己娘親一定會照顧好阿嬈,可姜妙還是擔心,她才想再爭取,只見周承庭放低了聲音,對她道:「孤微服去瞧瞧,你留在宮中。」
既是太子要親自過去,她就沒什麼可不放心的了。
***
是夜。
阿嬈靠在大迎枕上昏昏欲睡,折騰了這一日她明顯感覺到精力不濟。原來這些日子的疲倦和嗜睡都是事出有因,肚子裡有了個小傢伙。
她的手始終輕輕的搭在小腹上,不經意間也做出保護的姿態來。雖然開始有了害喜的症狀,阿嬈的精神還好。她唇角微微翹起,那喜悅便一直深到她的眼底。
陳氏看著阿嬈,說不清心中是欣慰還是感傷。
阿嬈是個有福氣的,被送到太子身邊後專寵不提,很快又有了身孕。她的阿妙,入宮三年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雖然阿嬈生了兒子也要抱到阿妙身邊,可她還是盼著嫡子生在前頭。
無論如何,阿嬈有孕都是個好消息。陳氏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阿嬈還是知恩圖報的,否則今日的事她不肯瞞下,連阿妙都會被牽連。
故此陳氏也是十足上心,親自看著人煎好藥、命人做了幾樣粥品並許多爽口小菜,看著阿嬈吃了飯後才讓她喝藥。
眼見阿嬈害喜痛苦,吐了幾次都只有酸水,陳氏又準備了酸甜的果脯讓阿嬈吃點壓一壓。
原先預備姜妙有孕後送過去的補品,陳氏都拿了出來,給阿嬈燉了,預備她不噁心時,儘量讓她吃一些。
「夫人,您勞累了一日,也早些去休息罷。」阿嬈吃完了一小碗燕窩,見陳氏還沒走,忙道:「奴婢已經無事了,若是哪裡有不舒服,一定讓人去告訴您。」
陳氏見阿嬈面露倦色,點了點頭。幫她蓋好了被子後,又叮囑了連枝幾句話,這才離開了。
自己哪裡還能休息,現下余嬤嬤正被關在正院的廂房裡。
阿妙讓她回府榮養——現在想來這件事著實透著古怪。
阿嬈見陳氏離開,才鬆了口氣。
侯夫人對她有孕這件事,極為重視,就差不錯眼珠的盯著她了。她明白夫人的意思,也願意將孩子記在太子妃名下。
阿嬈很樂觀,抱到太子妃身邊也沒關係。左右宜芝院離太子妃寢殿也不遠,她也能日日守在孩子身邊。
「選侍。」正在阿嬈陷入沉思時,忽然聽到連枝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很快連枝端了漱口的溫水放下一旁的小几上,輕聲道。「殿下過來了。」
周承庭怕自己突然出現再嚇到阿嬈,只得讓人先通傳一聲。
阿嬈愣了片刻,門前的帘子被撩了起來,她眼前便映出一張英俊冷峻的面容來。太子是悄悄出宮的,穿了一身樣式普通的玄色長袍,卻仍是顯得雍容清貴,威勢不凡。
太子殿下竟真的來了?
連枝見狀識趣的帶著驚愕的結香退了出去,自己守在外頭,把屋子留給兩人。
「殿、殿下?」阿嬈回過神來,有些心虛的就要掀開被子下地給太子行禮。「妾身見過殿下……」
周承庭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按住了阿嬈的手。他臉色不大好看,聲音也是淡淡的道:「柔選侍,你不是一貫很會在孤面前使性子、撒嬌麼?今日怎麼這樣規矩?」
阿嬈知道太子生氣了。
太子一定知道她心中所想,知道她所有的糾結和難處,可她險些出事也是事實。
「殿下,事不過三。」阿嬈反握住太子的手,嬌柔的身子就要往太子身上靠。她睜著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配上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兒,愈發惹人憐惜。「妾身真的知道錯了,絕對不會有下一次。妾身保證——」
見太子似是不無所動,阿嬈又牽著太子的手,往她的小腹上放。她聲音嬌嬌軟軟,濕漉漉的眼睛像是幼獸般無辜,「殿下,妾身有了您的孩子,您高興嗎?」
阿嬈使勁渾身解數撒嬌,只見太子殿下似是有所觸動。
「阿嬈,這是第三次。」周承庭定定的看著阿嬈,語氣嚴肅的道:「孤先前對你太縱容,總是由著你的性子來。」
阿嬈忙搶著道:「妾身真的知錯了。妾身以後都乖,都聽您的話好不好?」
她慣來都是會甜言蜜語的撒嬌,好讓他一次又一次心軟。也怪不得她曾是雲南王府中最受寵的小郡主,這模樣著實招人疼。
「要想讓孤消氣,你先說實話,今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周承庭硬下心腸,板著臉問道。
本想遮掩一二的阿嬈,見太子臉色始終沒有緩和的跡象,只得乖乖的說出了真相。「殿下,妾身真的是感覺到一點點不舒服時就立刻停了下來!」末了,阿嬈還補充道:「大夫也說了孩子沒事,只是要靜養兩日罷了。」
太子本就猜到一二,能讓阿嬈隱瞞的,只有跟太子妃有關的事。細論起來阿嬈這件事處置妥當,畢竟如安貴妃所願,就算阿嬈腹中的孩子無事,傳出太子妃謀害太子妾室腹中的子嗣,這名聲不僅姜妙擔不起,連他都會受影響。
可他怎麼敢誇她?日日耳提面命她已經膽大包天了,若是再夸兩句,只怕她膽子更大了。
這會兒他忽然意識阿嬈曾經郡主身份的弊端,真真是膽大過人。
「難不成還要孤誇你不成?」周承庭挑眉,靜靜的看著阿嬈。
阿嬈忙搖頭,太子不生氣她都要謝天謝地了。「殿下,妾身回宮後保證乖乖待在院子裡,哪裡都不去。」
周承庭臉色稍霽。
阿嬈心下一松,本來剛才被嚇得都忘了噁心,忽然感覺胃裡反酸,她忙用帕子捂住嘴,乾嘔了兩聲。
「阿嬈,你哪裡難受?」周承庭見阿嬈難受有些不知所措,就要把連枝叫進來請大夫,卻見阿嬈抓住了他的衣袖。「殿下,把水遞給我。」
周承庭忙拿過小几上的水,親自試了溫度後,才送到了阿嬈唇邊。
阿嬈喝了口水壓了壓,才覺得好了些。她又指了指小几上的糖漬青梅罐子並杏脯乾的罐子,眼巴巴的看著太子。
太子殿下任勞任怨的做起了服侍人的活兒。
連吃了兩塊果脯,阿嬈才覺得噁心緩解了些。
周承庭覺得這樣不是個事兒,他雖是聽說過婦人害喜多有此症狀,還準備讓人去打聽偏方。
又被折騰了一次的阿嬈此時沒什麼精神,軟綿綿的靠在太子身上,哪裡還有方才伶牙俐齒辯解的模樣。「殿下,妾身也吃到苦頭了,您彆氣了好不好?」
「沒有下一次。」周承庭沉著臉道。
阿嬈用力的點了點頭,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周承庭卻仍是不放心,預備著讓人把她嚴嚴實實的看管好,不給她自作主張的機會。
「殿下,這件事是安貴妃指使。」阿嬈經過今日的事,終於能確定一件極重要的事。「安貴妃除了余嬤嬤這顆釘子,再沒有別人了。」
否則她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只利用余嬤嬤。既是如此,就能把一切如實的告訴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