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二十年得一見

  第333章 二十年得一見

  傀儡廊橋已然過了,下一處道兵館時有時無,並無定數,五人做好了準備,小心探索起來。

  提起道兵,這些一流的築基真修並不陌生。恆古至今,這便是低階修士唯一能夠稍稍與高修抗衡的手段。

  大衛仙朝範圍內最出名的道兵,自是本朝太祖起兵之初,在京畿升龍府舉義之時編練的三千蒼龍衛,以此為本錢,太祖在初晉化神之時便可抵禦前朝的兩位經年真君。

  近一些的,還有當年沈靈楓上修所攜來的禁軍中的黃螭軍,招募的大部都是京畿道良家子,每逢戰陣,聞戰而喜。力克金丹、斬將奪旗,都不過稀鬆平常之事。

  據傳鐵流雲手中那支獬豸鐵衛,便是有當年從沈靈楓上修黃螭軍中傷退的老卒指點,方才能夠稍具三分真意。

  即便獬豸鐵衛遠當不得黃螭軍,但鐵指揮只靠著這支半成品的道兵,依然可以縱橫雲角。不但可在韓城岳家這南安伯心定的妻族成為上賓,甚至還可以與潁州費家歙山堂的當家人費南応掰掰手腕。

  若沒有這支道兵,他鐵流雲亦不過一泯然於眾的青葉築基罷了。莫說能有今時今日遭伯爺信重、岳家青睞的地位,便是從京畿來的任一築基,都不會高看其一眼,充其量不過是一被人呼來喚去的小角色罷了。

  這道兵的威力,可見一斑。

  觀魚上修當年更是以二階碧鱷編訓道兵,寒鴉山脈當年有不少的碧鱷種群,尚算繁盛,時至今日,則已經寥寥無幾了。

  不過依著傳聞所言,觀魚上修的碧鱷道兵中,倒是有一頭出類拔萃的已經成長為三階妖獸了,對於種群而言亦是難得。

  是以對碧鱷這個種群來說,損失大部族鱷,便能培育出一尊擺脫血脈桎梏的強者來,這此事也難說是好是壞。

  此時五人中打頭陣的人已經換做了袁豐,這乃是儲嫣然所提的意見。

  儲嫣然此言倒是十分公允,畢竟這袁家少爺方才在傀儡廊橋時候出力不多。黑履道人自是贊同的,郎乙更是樂見於此,便連跟他穿一條褲子的岳瀾都無有話說。

  袁豐可不願意在此時犯了眾怒,便算岳瀾因了對自己有所求,是以二人同盟還算牢固。但若是真的將郎乙也逼到了黑履道人與儲嫣然那頭去,對於自己倒是沒有半分好處。

  那老頭本事不弱,又沒有多少命可供他惜的,真動起手來縱是如袁豐這般眼高於頂的人物也自忖難拿得下。

  不過理解歸理解,記恨歸記恨。

  袁豐手提著「屠劋」,面色陰沉、心中憤憤:「姓岳的你給小爺我記好了,就你那臭德行還想咬儲嫣然這塊香肉呢?

  你不過一條人嫌狗憎的腌臢貨色罷了,背後連個肯為你撐腰的都尋不出來,事前竟還敢與小爺我講條件。

  哼,待我尋到了蟾桂香露,混一妙結法也得在儲嫣然的身上先驗一驗,如此一塊好羊肉,怎能落進你那狗嘴裡頭。

  還有這郎老頭與黑履,也儘是不識趣的蠢鈍貨色。待小爺我將結金丹煉化過後得證上修之境,定要收了這二人性命。

  待我成丹過後,荊南袁氏便可自此在雲角州廷與兩儀宗內左右逢源、奠定千年尊榮!若能更進一步.

  而今山南道內風雲詭譎之時,仙朝暗弱、豺狼四起,正是大好男兒好生作為的時候。一步慢步步慢,任誰也阻不得我的道途。」

  岳瀾緊跟在袁豐身後,一門心思卻盡都放在贅在最後的儲嫣然身上。

  多少年了,魂牽夢縈了多少年的儲嫣然就要吃進了嘴裡頭了!

  儲嫣然在及笄時候自己就認識了,當時自己是岳家嫡脈,兩儀宗內門弟子,非一般的風流倜儻,不曉得雲角州內有多少女子心慕自己。

  可偏偏,可偏偏!偏偏陰差陽錯,卻令得戚不修占了頭籌!那個卑賤之人,可能數得出來一處好的!?可比得了自己的一根毫毛?!

  得不到和已失去,確是這人世間最令人心心所念的。

  恰恰儲嫣然還是將這兩者盡都結合於一身,這對於岳瀾而言,又豈是一般的遺憾?

  「戚多羅,算你選對了路。戚不修自是會被我挫骨揚灰,你嘛…」岳瀾好一會兒方才將內心澎湃的殺意壓了下來。

  他倒是並不曉得,戚不修還待在冪籬女修的靈器中,正跟一頭二階大黿玩命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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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娘咧!」戚不修叫了聲苦,眼睜睜見到又一張二階下品符籙被遍體鱗傷的大黿噴出一道雷氣擊碎,心中不禁有些後悔起來。

  「早知道便不聽嫣然的,不入這觀山洞府就是。」不過嘴上是如此說,戚不修心頭卻是清楚,這一世能與儲嫣然做回夫妻,卻是他這老鰥夫天大的福分。

  這一回觀山洞府,儲嫣然其實都是專為他來的。

  常人只曉得長青藤可為築基、練氣二境修士延壽,但卻少有人知道,長青藤未被採摘下來之時的藤根,卻有滋補練氣修士元氣的功效。

  戚不修年已九十有三,只按常理,便是得了上品築基丹,築成道基的概率也不足一成。

  這倒不是儲嫣然之前為其求不得築基丹,而是因為戚不修於三十年前便就服丹失敗了,靠著儲嫣然費盡心力求來的靈藥方才能夠保全性命。

  戚不修築基失敗,不但保全了性命,還無有暗傷,這比起陳野那廝的下場不知要幸運多少。但卻也留下了後遺症,丹田之氣難養,靈氣便難化液。

  依著儲嫣然專門求來的高階丹師所言,在這般境地下,若是戚不修還敢嘗試築基,就是尋死了。

  如此情形下,儲嫣然都未有放棄,繼續耗費大把靈石、尋找各類資糧,不遺餘力地為戚不修祛除沉疴。

  直到近一二年,戚不修的傷勢方才好了大半,可偏偏又已過了耄耋之年.

  為了自己這情郎能夠早日築基,儲嫣然這雲角州第一女修可真是煞費苦心,不僅早在多年前就已在謀劃山南道之行,還又不曉得走了何處門路為其求了一枚大家子弟都難得的上品築基丹回來。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戚不修曉得自己這是遇對了人,亦是自己得了福報。

  當年他戚不修背著背簍在山中尋礦之時,可從未想過救起來的重傷女修,會知恩圖報、以身相許,令得他這老鰥夫過上了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戚不修這番際遇便是寫成了繪本小說,亦是會暢銷的。

  只英雄救美這檔子事情,某位掌門早些年間行走各縣時候亦是做過幾樁的,卻是無有遇到過如儲嫣然這般的女修。

  亦或者說,便是康大掌門當年專職在外頭扶危濟困、賞善罰惡,做到一百二十歲那年,都未必能遇得到如儲嫣然這般的女修。

  這等有情有義有才有色的奇女子,在修行界中卻是太過稀少,怕是比真龍血裔的貴種還來的稀罕。

  如此看來,岳瀾對戚不修如此不忿,倒是說得通了。如此際遇說出去,雲角州中又有幾人不會生出妒忌之心呢?

  「喀拉」又是一聲脆響,戚不修打出的最後一張二階玄木符被大黿巨掌一把拍碎,碎散的符籙光華從這老修的耳邊擦過,點點細汗背脊生起,打濕衣裳。

  「娘的,不過了!」戚不修咬緊牙根,目中露出凶厲之色,手中僅有的兩張百劍符連發打出,道道劍影將大黿豎起的背甲颳得嘎吱作響,靈光亂顫。

  「吼!」大黿發出一聲厲喝,顯是已經被背甲上傳來的劇痛惹得暴怒非常。它作為二階妖獸,自不是那些無智的蠢物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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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平日裡頭除了「獸多勢眾」的碧鱷一族確實不敢惹,在這碧湖中也算得上是一霸。看著哪個水獸肥美可口,張口就咬,誰敢不從。

  可今日卻先被一個不明來歷的冪籬女修傳送到了這處逼仄空間,後來又在面前這個本事孱弱的少毛猢猻身上吃了大虧。

  如此一來,怎能不氣?

  符籙這東西,大黿也是見過修士用過的,可如戚不修這般身家豐厚的修士卻不多見。不足半日工夫裡頭,居然就已使用了不下二十張二階符籙。

  還是個有心眼的,一張二階上品的搬岳符夾在諸多不顯眼的一階符籙之中,只一下就令得大黿吃了大虧。

  它那光滑厚實的背甲只片刻便龜裂開來,大黿幾有百年未有受過如此重創了,若不是鬥法經驗豐富,差點就徹底折在了這張符籙下頭!

  「黔驢技窮」這個成語,大黿或是還不會說,不過意思卻是曉得的。

  眼見自己扛下來對面那少毛猢猻最後兩道劍符,後者現在幾無了反制手段,大黿也不顧這脊背淌下的黏血都已將四肢染紅,將四足浸濕,便先吐一道雷氣,緊接著自己又疾速奔出!

  「直娘賊!」戚不修面色一狠,戰到如此時候,他早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但這數十年的溫柔鄉,到底未有將他當年搏命廝殺的幾分血勇徹底磨滅。

  值此生死關頭,這老修自是知道,只要想活,便只有死拼這一條路罷了!

  「咔咔」戚不修祭出擋在身前的最後兩道防禦法器似紙糊一般的被雷氣次第擊碎,散亂的法器殘片插進了他稍顯乾癟的胸膛,好懸將他的身子截成兩半。

  「痛,」戚不修大口嘔血,渾身骨頭似都斷了二百零六根,他被這強大的衝擊力震得頭皮發麻,只能呆呆地看著大黿那碩大的身子離自己越來越近!

  「嫣然吶,為夫我怕是」此時戚不修的面上帶著三分愧疚、三分快意、三分遺憾,還有一分說不明的哀傷。

  與之對應的是,對面撲來的大黿卻是面色一喜。它的口中似是都已嘗到了鮮美的血肉,它似都已在咀嚼那些脆嫩的筋骨、它似.

  等等,大黿雙目一黑,再亮起時的只覺天光一亮。

  「這是,自己已經從那逼仄的地方出來了?」

  大黿說不清的自己該喜該憂,只看到身側又有幾具碧鱷的屍身橫陳,這些碧湖霸主的臟器、殘肢散落一地,濃稠的血液濺射在眼前這個石室的每一處地方。

  「師兄,還活著的!」一個清越的男聲入耳。

  「道祖庇佑,戚夫人那兒,我總算能交待過去了。」這一句男聲則要沉穩許多,但還是難掩其中的一絲如釋重負。

  「殺了!」

  「喀拉拉蹦」大黿只覺自己身子一涼一燙一輕,便再聽不到聲音了。

  它向來引以為傲的厚實背甲被一道炎氣劍光徹底擊碎,暴露出來的鮮嫩皮肉被瞬間烤熟,又燃成焦炭。

  在旁的康大掌門看見此幕撇了撇嘴,心中腹誹:「小三子這氣頭上來了還真是沒有腦子,好容易又來一頭『藏六』之屬的二階妖獸,便是這背甲要不得了,渾身血肉留下來予我小奇做成資糧多好?!」

  現在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康大寶先小心為戚師傅把好脈絡,事前掌門夫人精心製備的一些上佳丹藥也入了這老修的嘴裡。

  蔣青一時也未開腔,事前被掌門師兄看到了自己的狼狽模樣,這重明劍仙可很有些掛不住臉。便略過了正在盤坐調息療傷的冪籬女修,獨自剖解起面前的碧鱷屍身來。

  跟著其與冪籬女修一道通過湖底暗泉追襲進來石室的四頭碧鱷,在隨著康大掌門的加入過後,已經都將性命丟在了此處。

  令得蔣青不得不心服的是,如今的康大掌門,論起鬥法本事,卻是已經超出了自己這重明宗第一劍修了。

  在不知不覺之間,他似是又重新成為了當年為師弟們遮風避雨的那棵參天大樹。小時候,只要掌門師兄在,便無有什麼是危險的,小蔣青便是可以安心的。

  蔣青正在這邊思忖著,便聽得那頭康大掌門開口在言:「張家道友,可是來尋我重明宗的?」

  但見那冪籬女修停了行氣,摘了冪籬,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嬌容來,輕聲道:「快二十年了,妾身終見得你了,康掌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