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只有你一個

  秦十五這個「囍」字沒貼成,被阿姨轟回了寢室的另一邊。

  1202寢室里,路潼放下的行李箱,轉頭就看到了秦初。

  他明顯愣了一下。

  秦初躺在了隔壁床上,毫無壓力地玩起了手機。

  「你怎麼在這裡?」路潼咽下了一肚子疑惑,打破了平靜。

  秦初刷著手機頭也沒抬:「我以為你知道我住在這裡才填的1202,看你的樣子,你不知道啊。」

  ……他知道個鬼啊。

  他要是知道秦初住在1202,就是砍了他的手也不會填!

  「你不是住在趙老師家裡嗎?」

  「偶爾住她家裡。上學的時候是住校的。」秦初放下手機,眼神打量了一眼路潼,開口:「你收拾好了?」

  路潼就一個行李箱,裡面只有衣服和幾本書,打開來放進柜子里就行了,用不著怎麼收拾。

  他被秦初的出現嚇了一跳,現在才有空觀察寢室。

  國際部的寢室是按照酒店的雙人標準間規格來布置的。宿舍最中間就是兩張床,窗台處有一張書桌,足夠兩人並排坐。進門是洗手間,放電視的位置是一面白牆,上頭還有以前住在這間寢室的人貼的牆紙。

  衣櫃直接從牆上開的,一共有兩面。

  路潼來之前,秦初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國際部,所以他的衣服在衣櫃裡橫七豎八的擺著,幾乎霸占了所有的空間。

  書桌上也是秦初的漫畫書,還有幾個鋼鐵俠的手辦,跟他屋子裡擺著的東西沒差多少。

  房間說不上亂,但也說不上整潔。

  路潼打開行李箱,默不作聲地把自己的衣服放在衣櫃裡。

  他收拾好了之後,秦初已經從床上下來,坐到了書桌前。

  路潼把行李箱放在了衣櫃左側,轉頭,秦初翹著二郎腿,興致缺缺地盯著他。

  空氣里瀰漫的都是秦初身上那股玫瑰冷香,味道不強烈,存在感卻十足。這些淡的幾乎捉不到的信息素,一股腦的圍著路潼打轉。

  路潼避無可避,看著秦初:「你好像有話對我說。」

  秦初:「是你有話對我說。」他頷首示意:「上次問你的,想好了沒有?打算用什麼來還?」

  路潼避開這個問題不答:「你先借了再說。」

  「信息素能隨便借嗎。」秦初的舌頭頂了下口腔:「萬一你愛上我了怎麼辦?我不是自找麻煩?」

  路潼翻了個白眼:「這是你最不用擔心的一點。」

  「不。」秦初忽然坐直身體:「為了防止你在使用本人信息素的同時愛上本人,所以我們之間必須約法三章。」

  ……要不是不借信息素就要提前結束生命,完成下一次投胎任務。路潼這種死要面子的人,絕不會在秦初這裡吃這麼大一個虧。

  他抬頭看著秦初,對方十分得意,就差在臉上寫著「給點兒顏色就開染坊」這句話了。

  狗崽子。

  路潼咬著牙想了一遍:真他媽是個狗崽子。

  「你想怎麼約法三章?」

  他心裡不動聲色的想:他哪兒來的自信我會愛上他?我就是愛個棒槌也不會愛他吧?

  秦初等的就是路潼這句話,他在書桌上一陣亂翻,從抽屜里翻出了一刀列印好的資料。粗粗一看,這一刀資料還是挺厚的,路潼看到它的時候,微微的愣了一下。

  「這是你的複習資料?」他下意識的開口。

  顯然,複習這兩個字,天生就跟秦初沒什麼關係。

  秦初把這一刀紙扔到了路潼手裡,只見這一刀被定在一起的資料首頁上赫然顯示著幾個大字:約法三章。

  路潼翻了一下,冷笑道:「這就是你的約法三章?我怎麼看不止三章的樣子?」

  秦初大言不慚:「三章只是一個量詞,意思是有很多張的意思,難道你不懂嗎?」

  路潼嘴角一扯:「你這是約定?這麼厚一刀,不是在寫『告台灣同胞書』?」

  秦初反問:「那是什麼?」

  ……好吧。

  根本不該指望他會好好看歷史書。

  秦初寫的這個「告台灣同胞書」比原版可厚多了,並且內容也不是針對台灣同胞,而是針對他路潼。

  洋洋灑灑幾篇,路潼隨意的看了幾眼,心中吐槽:神經病,有這個功夫來防著我對他圖謀不軌,不如拿去讀書,早有這本事,清華北大哪個不隨便他考?

  「書」上第一條就是警告路潼不要因為信息素的原因把持不住愛上他。

  後面的一大堆則是要求路潼做這兒做那兒,雞毛蒜皮事情一堆,堪比古代的三從四德。

  路潼隨便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秦初還饒有興致地開口:「看的怎麼樣?」

  「你覺得呢。」路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吃飽了撐的。」

  秦初這份約法三章純粹寫出來逗路潼玩,也沒指望路潼真的蠢到會去看它兩眼。

  這本來就不大的房間,在路潼來了之後顯得更加擁擠。

  對方似乎下定決心要跟他劃清楚界限,不管是床也好還是書桌也好,個人用品都分的很開,仿佛中間有個無形的三八線。

  繼秦初手上這份毫無邏輯可言的「約法三章」之後,路潼在房間裡也搞起了「一房兩制」——屬於他的一面乾淨整潔,屬於秦初的一面依舊亂糟糟的。

  秦初在屋裡沒事做,就盯著路潼鋪床。

  他原本以為對方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九級殘障,結果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鋪床的動作意外熟練,甚至還透露除了一絲賢妻良母的氣息。

  秦初腦子裡冒出來的這四個字把自己給「雷」到了,他甩了甩腦袋,扔掉了這個想法。但這個想法就像在他腦子裡紮根了似的,秦初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路潼的腰上。

  有必要嗎?他想,一個男人,腰這麼細。

  秦初很有實驗精神的比了一下,總覺得自己一隻手就能握的過來。

  他下午手賤刺激了一下路潼,兩人到了晚上去讀晚自習的時候,都沒有再交流。

  路潼挑了幾張模擬卷帶到了教室,賀年早就在等他,「聽說你住校了?」

  「你從哪裡聽說的?」路潼一來,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翻看了書。

  「校園論壇上。下午的時候有人看到你提著行李去了國際部,你和誰住在一起?」賀年大驚小怪,他是少數知道路潼ega身份的人,不過路潼自己沒公布,賀年也默認幫他保守秘密。

  路潼想到秦初,緘口不言:「管這麼多幹什麼。晚上是不是還要搬桌子。」

  明天禮拜一就是期中考了。

  每次期中考的前一天晚上,各個班級都要將作為重新按照學校的規格排過,順便打掃好班級衛生,通常要忙活整整一節課。

  這種閒散的時間,老師只管衛生,一部分學生就會趁機跑出去談戀愛。

  畢竟大晚上的,省一中又那麼大,多的是監控死角看不到的地方,用來談情說愛再好不過。

  結果晚自習第二節課的時候,悶了一下午的天氣開始下起雨來。

  教室里的白熾燈光逼的人眼睛有點累,路潼做了一節課的題——同時還忍受了秦初一節課的騷擾,此人對簡訊騷擾他很有一手,連發了十幾條不重複的,他一條都每回。

  他疲憊的摸了摸後頸,覺得此處隱隱有些不舒服。

  其實從昨天在醫院開始就不太舒服了。

  賀年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通過實驗樓的窗戶,正好能看到跟他們隔了一幢大樓的d幢。

  外面下起了大雨,雨珠被風吹著撞在了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隔壁的d幢樓就像是坐落在水簾洞裡面。

  除了賀年無心寫作業,撐著下巴看d幢之外,班裡面還有幾個女生也無所事事的盯著d幢。

  路潼知道她們在看誰——秦初就在對面四樓。

  這混帳在他面前不怎麼受待見,但是在學校裡面意外的受歡迎。下到學妹,上到學姐,對他有意思的人能在教學樓下面排隊搖號了。

  大雨的天氣,又是女生多愁善感的時間段,自然是心中想著誰,目光就落在哪裡。

  賀年嘆息了一聲,在寂靜的教室中十分明顯。

  高二一班是重點班,班裡沒有老師監督也能自行完成自習,賀年仗著沒有老師,悠悠的開口:「你覺得秦初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路潼的筆直接在本子上劃了出去:「你有病?晚自習不寫作業,在這裡思春?」

  賀年轉頭看著他:「問問嘛,你不是跟秦初關係還不錯嗎。」

  路潼:「誰和他關係不錯了,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賀年心中腹誹了一句:關係要真爛,還能完成臨時標記嗎?

  他:「我只是替班裡的女同學幻想一下,自從秦初轉來省一中之後,還沒談過戀愛。你說他是瞧不上省一中的女生呢,還是心裡有白月光呢?」

  路潼沒理他。

  窗外的雨聲噼里啪啦,砸的更響,連帶著教室裡面都瀰漫了一股濕意。

  路潼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大雨,心道自己倒霉,出門不看天氣預報,沒帶傘。

  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賀年還在那兒暢想秦初的婚後生活:「你覺得秦初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女人?還是一個什麼樣的aga?」

  路潼忽然岔開話題:「這雨什麼時候停?」

  賀年撐著下巴:「你沒看天氣預報嗎,這幾天有颱風,出門都要小心一點。」

  路潼:「什麼時候了,還有颱風。」

  賀年:「今年來得晚唄,在舟山登錄的,下午的時候新聞就報導那邊水都半米深了。你晚上一個人回國際部小心一點,跟教學樓相連的那塊平地是個通風口,每次穿過去人都要被吹走了。」

  到了晚二下課,老周來了教室,分配了一下晚三打掃衛生的同學。

  路潼得到的任務十分簡單,就是擦擦玻璃。他直接從抽屜里拿了幾張做過的試卷,就上走廊去了。

  賀年沒分到事情做,湊到路潼邊上來礙手礙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英語聽力,賀年的眼珠子一亮,忽然拍拍他的肩膀:「路潼你看,那個不是四班的班花嗎,高雨婷!」

  路潼微微偏頭,四班的高雨婷手裡正拿著兩杯奶茶,往d幢樓走。

  實驗樓和d幢樓中間有個連結的走廊,兩遍都是通風口,現在走過去,兩旁冷冷的雨水在臉上拍,雖然有遮擋物,但也會被淋的渾身濕透。

  賀年道:「你說她大晚上的往高一的地方跑幹什麼?無懼風雨,鏗鏘玫瑰,實乃人民英雄。」

  路潼專心致志的擦玻璃。

  「還能有什麼?」邊上的體委笑嘻嘻地回答:「不就是去找秦初的嘛,你們沒聽別人說嘛,人家四班的班花也終於拜倒在秦初的校褲下了。」

  賀年:「她——我們高二的人誒,好歹也是班花嘛,怎麼這麼不給我們面子,去追學弟,豈不是顯得哥幾個沒有魅力?」

  體委鄙視他:「人家路潼都沒說什麼,你在這兒嗶嗶啥?是吧,校草?」

  路潼擦完了玻璃,懶得理他們,掉頭就去了班裡。

  高雨婷果然是來找秦初的。

  剛到了高一十二班的班級門口,起鬨聲就傳來了。

  高雨婷落落大方,也沒覺得尷尬,將這兩杯奶茶遞給了紀讓——秦初現在不在班裡面,鬼知道他跑到哪兒去了。

  紀讓坐在秦初邊上,只能硬著頭皮接了奶茶。

  高雨婷問道:「秦初呢?」

  紀讓:「其實這個問題……剛才何媛媛也問了我一遍。」

  ——一到這種學校管制比較鬆散的時刻,幾位美女都卯足了勁兒來找秦初。

  高雨婷:「那你怎麼回答的?」

  紀讓如實回答:「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高雨婷又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在這兒等他。」

  紀讓:「也不用吧……他可能自己跑回寢室睡覺了。你等也等不到的。」

  ——他方才就是這麼打發何媛媛走的,如今紀讓做起來已經輕車熟路了。

  高雨婷:「他回去了?剛才不是還在嗎?」

  紀讓:「就走了沒一會兒。不過他今天有點奇怪,平時哪有那麼積極回宿舍的,跑那麼快我都要以為他金屋藏嬌了。」

  高雨婷嘟著嘴,有些遺憾:「我本來打算和他一起走的,我沒帶傘。」

  紀讓連忙道:「那你也不用指望秦初了,他肯定也不會帶傘的。而且學姐,秦初這人很冷酷無情的,我跟他做了這麼久的前後桌,我就從來沒見過秦初給誰打過傘,也沒見過他去送過誰。所以你放心,你約不到他,別人也約不到他的。」

  高雨婷半信半疑:「真的?」

  紀讓拍拍胸脯保證:「真的。比真金還真,他要是能學會送女生回家這一招,我今天就用自己的一雙手走回宿舍樓。」

  高雨婷失落地走了。

  教學樓外面的大雨落的越來越凶,晚自習第三節課的下課鈴聲終於姍姍來遲,同時也險些被淹沒在雨聲中。

  班裡的人帶了幾本沒寫完的作業,抱在懷裡,陸陸續續地離開教室,三三倆倆結隊回寢室。

  路潼是第一次住校,也是第一次自己回寢室。

  他從四樓往下走,穿過打聽,又穿過走廊盡頭,到了超市邊上——這裡就是最後一塊有天花板擋住的地了。

  再往前,是一大塊校園廣場,國際部跟超市隔得很遠,要回宿舍就只能從廣場上走。

  學校的晚上也很熱鬧,特別是超市邊上,學生擠擠挨挨地在裡面買東西。

  路潼看著眼前的瓢潑大雨發了愁。

  ——早知道讓賀年送自己一段路了。

  他站在原地,身邊兩個躲雨的女同學有一句每一句的討論,談話落到了路潼耳朵里。

  「後來呢?她直接去找秦初啦?」

  「沒找到呀。高雨婷自己回來了,我還以為今晚上她會跟秦初一起走。」

  「她有病吧?我從來沒聽過秦初跟哪個女生走的近的。除了那個何媛媛——何媛媛最近不是再追路潼。」

  路潼:……

  絕無此事。

  「秦初好難追啊,高雨婷第一次碰壁吧。」

  「誰知道。操,這麼大的雨,怎麼走啊!」

  話題忽然又繞回來。

  「高雨婷今晚上要是真的跟秦初一塊兒回去,明天還不鬧得滿城風雨。」

  「校園論壇熱門帖子預定了,她不就享受這種所有人都羨慕她的滋味兒嗎?」

  路潼站在兩人的左邊,中間還隔著一個柱子。

  借著夜色,兩個女生都沒發現他。

  也不是他要聽秦初的牆角,只是秦初在一中的存在感太高了,隨便一站都能聽到一些八卦。

  他閒得無聊,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冷不丁,一人出現在他面前。

  「聽得還開心嗎?舍友。」

  路潼心裡一跳:「你是鬼嗎?走路不發出聲音的。」

  夜色中,秦初的臉被溫潤的雨打磨了輪廓,顯得他的臉愈發俊美起來。

  秦初靠在前面的一根柱子上,雙手抱臂,悠閒地看著他:「是你聽得太認真了,我發出聲音了你也沒聽見。」

  路潼臉皮有些熱,轉移話題:「你怎麼在這裡。」

  秦初:「撿漏啊。」

  路潼:「撿什麼?」

  秦初:「誰沒傘撿誰。」

  沒傘的路潼:……

  秦初從手裡變出了一把傘,「走吧。新人住校第一次福利,大帥哥親自打傘送回寢室。」

  路潼呵呵一聲:「不要說得好像特意來送我,你這福利給過多少人自己心裡清楚。把妹的這一套就不必用在我身上了,白搭。」

  他話是這麼說,但還是從善如流的鑽進了秦初的傘下。

  這把傘有點小,擠兩個人不夠。

  路潼幾乎是跟他貼著身子站在了一起。

  甫一走出廊下,大雨迎面而至。

  秦初忽然動手樓主了路潼的腰,心滿意足地想道:真的只用一隻手就抱的過來。

  後者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身體都僵硬了。

  「你準備在我們之間再插一個人進來是吧,離那麼遠幹什麼,我又不吃了你。」

  秦初吐槽道。

  路潼以牙還牙:「你的傘怎麼不再小點兒?還有,你的狗爪子,給我拿開。」

  他聽到後面原本在討論秦初的兩個女生壓抑著聲音驚呼一聲。

  似乎認出了秦初,但是沒認出路潼。

  他比秦初矮了不少,又被秦初這麼摟在懷裡,看背影一時間看不出男女。

  忽然,秦初的聲音在大雨聲中響起:「就只送過你一個。」

  路潼正在專心的避開地上的水窪,聽罷,頭也不抬的回道:「什麼?」

  回完之後,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秦初的這句話,是回答他上上上個問題的。

  ——沒有送過別人,只送過他一個人。

  路潼的臉瞬間在夜色中燒了起來,連帶著,他的腰隔著兩層校服,都察覺到了秦初手臂的熱度。

  實在太燙,他覺得自己渾身都要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