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時間為八月中旬。
南城一中相比於南城其他中學算是高三階段開學最晚的了。
沒辦法,誰讓人家有這個實力,氛圍輕鬆,自身又有資本的。
鹿靈去府城集訓的第一個月,就熱得受不了。
每天面對繁雜瑣碎的顏料,外在形象灰頭土臉,掌心染上筆灰,早起晚睡。
這樣的生活她屬實有點不喜歡,但好在身體吃得消。
南中高三開學的一段時間後。
高三十五班。
陳宇站在講台上,雙臂展開,緩緩吐詞,交代接下來新學期的重點任務。
「暑假歸來,假期結束,大家也該收收心了。」
「接下來我來宣布幾件事情。」
陳宇目光掃過教室一圈。
「我們班呢,轉來了兩位新同學,原先在恆城和京城讀書,一位叫陳溫,一位叫顧顏顏,大家掌聲歡迎!經過一個星期的相處,想必都能彼此熟悉個一二了吧!」
任祁興致缺缺地鼓著掌,這個陳宇就愛收錢,每年學校都會給他們班塞幾個新同學。
他拍打著掌心,轉眼餘光發現同樣興致不大的某人,低頭寫字,全程靜默。
「咋了班長。」
裴慍玉緩緩抬頭,「沒怎麼。」
「還說沒怎麼,新學期開學,不高興啊。」
「也是,陳宇每天的破任務一大堆,現在高三了,我們更別想放鬆了。」
聽著任祁抱怨式的吐槽念叨,裴慍玉沉默不語,不作答。
陳宇喉嚨有些癢,戴上擴音器後,清了清嗓子。「第二件事情呢,我們班迎來兩位新同學的同時,也恰巧有兩位老同學轉學了,我也是開學前陣子接收到這個消息,很遺憾沒能給她們辦個歡送會……」
任祁嘆了口氣,
「這下好了,夏琪琪出國了,左原程一個播音藝考生集訓去,鹿靈呢,也美術集訓。而我,真正的小丑,孤家寡人!一個朋友都沒了,當下只有你了裴哥。」
裴慍玉擰了擰眉,握筆的力道加重,眼皮子未抬。
「好好聽講,別總交頭接耳,老師看得見。」
話說得好聽,實際上任祁根本不指望裴慍玉能陪他玩,平時聊天搭子更是不可能,頂多每天瞅兩眼啊,解解悶,對眼睛友好。
「一個是夏琪琪同學,由於家裡的私事,她轉去國外讀書了,她呢也是我一路看著長大過來的,很聰明,原則性很強的女孩子,祝她以後越來越好!」
「另外一位同學是蔡雲晨同學,由於戶口所在地遷移的緣故,只能回老家氟城讀書了,最後一年了,希望她能發揮最好的成績吧。」
陳宇的敘述溫柔又輕緩,猶如一位和藹的老父親般,他目光慈善了起來,繼續對著同學們道。
「其實呢,每年都會有很多孩子選擇南中,相信你們不會後悔的,從這裡出去的學子,就沒有一個是不優秀的。」
任祁撓了撓耳朵,心不在焉道,「可拉倒吧,南城廢物一堆,除了有錢啥也不是,要真是你所說的這樣,我做第一個怎麼樣。」
聽到這話的周圍同學:「……」
陳宇的目光殺氣騰騰地砍了過來。「任祁同學,要不你上來講?」
他盯著這小子很久了,在下面嘀嘀咕咕不知道瘋什麼,他講一句,任祁就做一個鬼臉,嘴角弧度不屑至極。
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任祁裝作很自責懊悔的樣子,坐端正起來,低頭認真聽講。
「往下講,大家認真聽啊。」
「接下來就不止是簡簡單單的學課本上的內容了,我們必須加快一輪複習,我知道個別同學已經到三輪複習了,他們的家長和我聊天的時候提起的,這一點非常好!我很欣慰!壓根不用我操心。」
陳宇的視線有意無意的瞟過裴慍玉的座位。
裴慍玉眼神渙散,垂頭不語,在外人看來是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可在陳宇看來,他典型的是走神了。
「我講的內容很無聊,但都是精華,希望大家能提起勁來,為新學期打下一個好苗頭,新開始!」
陳宇揚高音量,麥克風的聲音有點刺耳。
於是他順著裴慍玉的視線過去,愣了一下。
那是一個靠後窗邊空蕩蕩的座位,抽屜是空的,桌面上僅有幾本課本和練習冊。
全班三個藝術生,鹿靈,左原程,王佳佳,因為長期不返校的緣故,陳宇乾脆把他們三的座位一塊安排在了後排。
裴慍玉單手支撐著腦袋,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座位的方向,眼底的情緒令人讀不懂,漆黑一片。
仿佛是一種失去光彩的神色。其實他整個人當下的氣質就挺複雜的。
他維持這個姿勢太久,以至於陳宇盯著他講得口乾舌燥,都懷疑時間是被定格住了還是自己講了等於沒講。
說了大致內容和一堆要緊事後。
「大家的注意力都還在我身上吧?有沒有聽懂我說的話?」
陳宇卡頓後,確認一遍,眼神在大家的面孔中打量。
他這是說給裴慍玉聽的。
可惜人家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側著身子,支撐下巴,視線偏右,面無表情。
陳宇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新學期新面貌,所以我決定再列印幾套往年各市各所學校的試卷,以便大家練習,過過癮,壓下躁動的心。」
說完,他喊了聲。「班長,跟我來趟辦公室領卷子和資料。」
全班靜悄悄。
「班長?」陳宇站在上面重複道,眼神不解。
敲了兩下黑板,拔高音量。「裴慍玉!?」
任祁看向後方的人。
裴慍玉頓了頓,這才把精神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緩過神,嗓音清潤正直。
起身道,「老師您說。」
陳宇摘下擴音器,皺眉。「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
裴慍玉目光投向了任祁,任祁懶洋洋地聳了聳肩,一副我也沒聽課我不知道的樣子。
見他不說話,看樣子剛才是真的沒聽課了,陳宇也不為難他,最終無奈道。
「下次不要走神,你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如果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可以跟老師聊聊。」
此時此刻,全班的同學眼睛聚焦在了裴慍玉身上。
裴慍玉波瀾不驚。「沒有。」
「那跟我來趟辦公室吧。」
「好。」
裴慍玉全程安靜地跟在陳宇後邊。
即使這樣了,陳宇還是能看得出來他根本心不在這。
說句與他形象不符卻又貼合的,就是心事重重,但表面又沒什麼異常。
陳宇覺得自己還算了解這個孩子,畢竟和裴嚴也算有一些交情,在裴慍玉小的時候接觸過他,小孩不愛說話,氣質憂鬱又沉悶,有什麼事都藏著掖著,令人琢磨不透。
對方這狀態,肯定心裡有事。
陳宇坐在辦公椅上,「慍玉,你爸爸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麼要求你的事,如果有的話跟我說一聲,我給你批假。」
裴慍玉搖頭,「沒有。」
「以後有什麼想考的目標院校嗎,你爸爸的打算是讓你回京城?」
「嗯。」他誠實交代。
見他不願多說,陳宇也不當事兒媽了,拿出一疊卷子和白紙。
「這些發給各個小組的組長們,然後把消息貼在後黑板處,順便在班裡簡單和同學說說,之後學校舉辦的活動少參與,收收心,該認真了。」
裴慍玉接過手,「嗯,好。」
陳宇招招手示意,「回去吧。」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漸入秋季,天氣依舊酷熱,蔚藍的天空海闊,碧綠的枝葉晃動。
經過的同學歡聲笑語闖入他的耳間。
成雙結對,青春肆意。
少年心中有所空缺,望著露天的風景,過後垂眸,一個想法在腦中愈演愈烈。
黑霧瀰漫的深淵消失已盡,眼底的萬里晴霽升起。
嗯。
決定好了。
既然想見你。
那就去尋你的每個蹤跡。
去你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