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峰,別人可能不知道,我們鳶都的生意人,都知道他就是老賴一個!」
「七八年前做生意賠光了腚,就去東借西借,開了麵粉廠想東山再起。結果大家等都去催款了,他也沒掙到錢,還不上。」
「劉峰也機靈,正好趕上上面鼓勵生產,他就去銀行借了一大筆錢,沒投進廠,而是還了以前的欠款。等銀行催款呢,他又找本地其他富商,借錢還上。等富商催債,他再借,再還——」
「一開始,人家都說他劉峰有借有還,江湖信譽極好,可慢慢的,大家都知道咋回事了。」
張超喝著高粱酒,一張大臉通紅的數落著劉峰的事「他廠里買流水線的錢,就是借的。而且這次還是從一位跑貨大佬那借的,一般富豪還能說幾句好話,這位大佬可不會含糊,手底下是有人的。」
「人家來催欠款,劉峰不敢推諉,再想找人借。可鳶都本地生意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麼尿性了。」
「誰知道下一個借他錢的,是不是就再也收不回欠款了?」 ✻
「所以本地人沒一個肯借的!」
張超說到這,才感嘆「劉峰找你賣廠子,估計就是為了還錢。我粗略估計,他廠子得欠了三、四十萬,而且這些欠款不是在他名下,是在廠子名下。」
李文博舔了下嘴唇「也就是說,如果我買了他的廠子,他的欠款就會轉移到我身上?」
「對!」
張超一拍桌子「到時候他拿著二十萬跑路了,你還得替他還錢!真不是個東西。」
張超的話李文博也明白了。
劉峰這種借錢還債,拆東牆補西牆的行為,在西方有個專門名字龐氏騙局。
而龐氏騙局的最後一步,沒人肯再借給他錢時,那他的下場不是進監獄,就是捲款跑路。
劉峰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
原本他還不上債,十有八九會被起訴、財產拍賣還錢,自己也會進局子蹲個七八年。
但這時李文博出現了。
李文博這個豪爽的外地人,給了劉峰最後的希望。
要不是李文博多張了個心眼,今天下午簽完合同,就得替劉峰還債了。
說完劉峰的事,張超嘆了口氣「鳶都攤上這麼個玩意,也是極品。」
李文博沒急著回答劉峰的事,而是又具體聞了聞當地銷售渠道之類的。
談話間,劉峰多次提到了一個名字馬宏軍。
這個人,也是借給劉峰錢買流水線的人。
吃完飯,李文博和陸珠兒照舊坐在後車座,岳慶喜開車找旅館時,忍不住問「李老闆,咱們咋辦?總不能只要張超一個廠子吧?生產效率肯定不夠啊。」
「再看看,鳶都面積大,麵條廠多的是,大不了多花點錢。」
李文博吸著煙,心裡還在琢磨劉峰的事。
可就在這時,他手頭的bb機火急火燎的響了起來。
李文博看了眼來電號碼,讓岳慶喜路邊停車,找了家電話亭。
這個年代的大城市,燕京城明珠等等,已經有了自動電話亭,街頭還很常見。
但鳶都這種小地方,公共電話亭一般都是有人經營的。
而且也都會經營到很晚,別看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電話亭還有人在值守。
李文博交錢回撥那個號碼,對面立馬傳來劉峰殺豬似的慘叫「李老闆,算我求求你了,快救救我成嗎?這廠子我一分錢不要您,求您救救我——」
劉峰是真沒辦法了。
他從做生意開始到現在,欠了一屁股債。
而且名聲也敗壞了,以前能借錢往來的朋友,一個都沒了。
他千求萬求,才求的馬宏軍寬限一個月,他這一個月說是湊錢還債,其實就是在暗中琢磨怎麼跑路。
可跑路,也需要錢。
所以這幾周,他一直聯繫外地老闆,想把廠子出手。
至於為什麼聯繫外地的——
因為本地老闆都知道他是什麼德行了唄?
也巧,這時候岳坪集團想買廠子,出價還不含糊。
劉峰就開始動歪腦筋了,只要不把廠子欠款的事傳出去,他就能忽悠岳坪集團接下他的債務。
他還能拿著岳坪集團買廠子的錢,跑路。
至於跑去哪,劉峰已經想好了沿著濟水西進,轉運河公路一路南下,直到兩廣。
可。
本來眼看今天要談攏,李文博又不想談了。
劉峰雖然著急,但總歸離一個月還有期限,就想著再看看。
誰想李文博下午走,晚上,要債的就來了。
馬宏軍領著一群地痞流氓,就要砍劉峰的手指頭。
劉峰嚇得面如土灰,忙辯解距離一個月期限還早呢,誰想人家債主也不傻,說他早就在廠里安插了眼線,知道你小子要跑了。
說話間,就把劉峰按住了。
劉峰知道再也沒跑路的機會,眼看刀子要剁在他手上、棍子就要砸在他腿上,他只能大喊求饒「能、能還錢!」
馬宏軍問他哪來的錢,劉峰這才特沒信心的,給李文博的bb機號碼,打了電話。
劉峰只能希望,李文博看他可憐能救他一命了。
說來也是可悲。
李文博如果不幫他,他只能自食苦果,被揍成殘廢。
所以當李文博回電話時,他激動地眼淚鼻涕嘩嘩就落下來,用最可憐的語氣哀求「您要是願意幫我,我、我就是給您當牛做馬,也報答您,李老闆唉、李爺爺、李祖宗——」
李文博沉吟片刻,罵道「閉嘴,你欠了多少錢?」
「四十三萬。」
電話那頭磕磕巴巴的說。
「現在在哪?」
「就、就在廠里呢!」
劉峰激動的熱淚盈眶,李文博撇下倆字「等著」後,扣掉了電話。
這時陸珠兒低聲說「文博,你打算幫他?」
岳慶喜也皺眉說「老闆,這種人不能信,跟他合作……」
「他是不能信,接過廠子找機會踹掉就成了。」
李文博淡淡的說「借給他錢的零食商,還是有用的。珠兒,我先帶你去賓館開個房間,你先休息。」
陸珠兒點點頭,很聽話,又叮囑他一定要小心,這畢竟是在外地。
把她安置好後,李文博和岳慶喜朝文王山趕去。
深夜十一點,他們再次來到文王山麵粉廠前。
裡面靜悄悄的,院子裡站著不少影影綽綽的壯漢。李文博也不怕,點上根煙慢悠悠的走了過去。
岳慶喜卻在後面直拍胸脯乖乖,早知道這麼大陣仗,就不來了。
他也算在外面打拼過,見過世面的,可這種兩人赴賊窩的感覺,還是很讓他心悸。
可反觀李文博——
「我這個老闆到底是什麼妖孽?怎麼一點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