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金坑,在他們這裡是一種人死后土葬習俗中一環,就是說墓穴在挖成後,棺材在下葬之前,要往墓穴里燒把火,像是稻草啊,紙錢呀等之類的,在那個坑裡燒上一會兒,俗稱暖窩。
經過暖窩,葬在墓穴中的死者就能在溫暖舒適的冥界中美滿的生活,像稻草,代表著香火不斷的意思,紙錢就是富足的意思。
張老婆子罵人很有一套,尤其是那些惡毒的言語,都不帶重複的,那就比楊菊雲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
她將人從老輩兒罵到小輩兒,從嫁出去的閨女到娶進家門的兒媳婦兒,再到他們所生的孩子,不論男女,又從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到以後的多少代,就連人家的家畜,像養的豬啊,雞鴨鵝,以及地里種的莊稼都沒有放過。
總之,就是包羅萬象,包含了人家的方方面面。
她這罵一直持續了一早上,向瑾估計,起碼至少有一個小時。
張老婆子叉著腰在山上罵了一早上,最後就感覺有些口乾舌燥,然後她就從山上下來,再經過山腳下一家人的屋當門前的時候,那家的一個媳婦子就拉著她的手低聲道,「嬸子,我估摸著這事還是你們下面灣頭的人幹的這個事。」
張老婆子頭微微往後一仰,目露審視地瞅著她道,「侄媳婦兒,你是不是知道個啥子?」
那媳婦子就朝左右的方向看了看,見沒人,然後又才低聲地續說道,「實不相瞞嬸子,昨天晚上大概十二點左右,我起夜,然後就看到有兩個人影背著一背架子柴打著電筒從我們屋當門前走過,那方向就是朝你們灣下面走去的,我們山上就這麼幾家人,而且大家也不缺柴火燒,你說不是你們灣下的是哪個?」
張老婆子就皺起了眉頭,「那你看清是哪個了不?」
那媳婦子就搖了搖頭,「那我倒沒有看清,因為我起來的那會兒人家已經從我們院壩邊上走過了,但是從那遠遠的電筒光來看,是一男一女,那女的走在前面打著電筒照路,那男的背著柴走在後面。」
「是一男一女?」張老婆子的眉頭就皺的更緊了。
那媳婦子就點了點頭,「嗯,是一男一女,應該沒錯,因為我還聽到那女的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不過沒聽清楚她說的啥,但是很肯定是個女人的聲音,而且就算是大老遠的看,那兩人的個子都不矮。」
張老婆子的眉頭就皺的跟老樹皮似的,「那究竟是哪兩個不要臉的呢?」
看她一副糾結的模樣,那媳婦子就道,「嗨,嬸子這還不簡單,你們下面灣頭最近哪家砍了樹,哪家沒砍樹,你們不是很清楚的麼?
到時候那家裡沒砍樹的,但家裡又堆放著半干不濕的柏樹枝的,那不就是他幹的麼?」
張老婆子一聽,雙眼頓時就是一亮,直夸道,「唉,你這個方法倒是好。」
然後那媳婦子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嬸子,這事你也別去跟外人說是我跟你說的哈,我也就是私下裡跟你說下子,你說那人多可惡,什麼不好當,偏要去當賊,那傳出去麼名聲也不好聽嘛!」
張老婆子就道,「不是啥?行了,嬸子知道了,放心吧,我不會跟人說的,走了啊?」
「唉,好!」
向瑾剛放完牛回來,向楠就一臉笑嘻嘻地奔到她面前來,「姐,我跟你說個事。」
看著她那副想說卻又賣著關子的神秘樣兒,向瑾一邊將牛趕到牛棚里去拴著,一邊道,「什麼事?」
向楠湊到她面前一臉興奮且幸災樂禍的地道,「老向家坡上的柴也被人給偷了,笑死人了都。」
向瑾斜了她一眼,「我知道啊?」然後轉身去院子裡打水洗手。
向楠追在她屁股後頭,「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向瑾心道:她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好不?
不過她卻沒有給她明說,而是道,「她早上罵人罵那麼久,而且聲音還那麼洪亮,我在外面放牛,自然也就聽到了,怎麼,能有什麼奇怪的?」
「哦哦哦,沒有,我就是覺得吧他們那也是活該,誰叫他們心腸不好,砍了我們的樹,不然也不會被人偷了柴呀,所以這叫惡有惡報!」
向瑾就問,「那咱們家這叫什麼?」
「叫.......叫........」小丫頭指著腦袋點了半天,最後才想出一句自以為很貼切的話來,「我們這叫殃及池魚,無辜受災,嗯就是這個!」
向瑾嘴角牽強地往上揚了一下,在洗完手後轉身就回了屋,懶得理會小丫頭在那的自得其樂。
然,就在她們正吃著早飯的時候,張老婆子那難聽的謾罵之聲又在灣里響起來了,只不過這回的罵人卻是有明顯的針對性,而且還是指名道姓的。
「胡玉蘭,你個爛腸瘟的賊娃子婆娘兒,你說你跟艾朝聰那個雜種是媽個啥子東西,偷東西竟然偷到老娘家的頭上來了,老娘坡上的那個柴就是那麼好偷的?你們偷回去幹啥?是燒你媽的那個金坑呢還是燒你們家那個小野種的屍體?」
「桂萍嬸子,桂萍嬸子,你那是罵的啥子話,哪個偷了你坡上的柴了?」跟著就是楊淑英那氣哄哄的聲音。
「我罵的是啥子話?我罵的自然是好話!沒偷我的柴?那這是啥,這是啥?
大家快來看,快來看,這一家子的賊娃子,老的偷的東西,小的偷東西,男的偷東西,女的偷東西,更沒一個是好東西!」
聽到這,向瑾嘴角就勾了起來,而廖嬸子跟楊菊雲兩個的臉上也都掛了笑意,向楠則直接端著碗跑下了桌欲出去看。
向瑾一聲就將她給喝住,「吃飯要有吃飯的樣子,要吃飯就好好地在桌子上吃,端著碗亂跑像個什麼樣子?一點規矩都沒得!」
「哦,」向楠捧著碗都快走到門口了,聽到她姐那麼說垂著腦袋一副懨懨不快地走了回來。
然後他們就又聽到胡玉蘭的聲音,「就是啊桂萍婆,你可別亂冤枉我們啊,我們可沒在你們坡上偷柴,我們這都是從自己家的樹上砍的。」
「哦呸!冤枉你們?哪個冤枉你們?你們自己樹上砍的?你們自己樹上才剔下來幾個枝枝兒?
別以為在自己樹上剔下來幾個枝枝這事就可以這麼地掩蓋過去?我可告訴你們,沒門兒!
你個賊娃子婆娘兒,一窩簍子的賊娃子,我原道你們是個好的,哪曉得你們才是這麼的起心爛心,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兩面三刀。
平時表面上跟我家好,又是給我拿瓜又是給我摘菜的,我還感激你們的不行,哪曉得你們背地裡卻來偷我們?
你們說,我們家是哪點對不起你們?對不住你們?
你們說是在你們自己坡上剔的,可我實話告訴你們,我在來你們這裡之前,我還真就專門跑去你們坡上看過了的,你們坡上的樹根本就沒有被剔過的痕跡!
而且你們坡上有我那麼大的樹嗎?有我這麼茂盛粗大的樹枝嗎?
再說就你們屋後那幾棵樹能剔下來這麼多的柏樹枝?而且你們自己看看你們自己那些樹上能剔下來這麼粗壯的柏樹枝?
你也別跟我瞎扯什麼是在後面的金岩山上剔的,金岩山是集體的沒錯,但我可告訴你們,就金岩山上的那些樹比你家坡上的那些樹還不如,那細的就跟個秧雞子的腿腿兒似的,那樹枝都被人剔的只剩下樹尖尖兒上的幾個梢梢了,哪有我這般粗大的數字?
大家再來看看,你們看他們這裡面堆的這些柏樹枝是不是都已經曬的半干不活的了?你們再看看他們搭在這外面的柏樹枝,那是不是都是才剔的,還是大活的?
我就奇了怪了,他們自己家坡上的樹沒有被剔過,屋後的幾棵樹又是昨天才剔的,他們從哪來的這半干不活的柏樹枝?
兩個色色,這麼明顯,那還不是從別處偷來的?!
大家都曉得,最近這灣頭除了我們家跟楊菊雲那個婆娘兒家的坡上鋸了樹,都沒見哪個家裡還鋸了樹剔了柏樹枝,那他們不是從我坡上偷的那是從哪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