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疼不疼

  西山秋圍是皇家每年都要舉辦一次的狩獵活動,聲勢浩蕩,規模宏大,從開始到結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不僅耗資巨大,還要出動京城半數以上的王公大臣及其子弟,就連分封到各地的宗室親王都要攜子前往。

  定遠侯和武安將軍是聖上的左膀右臂,兩人每年都是一個在京中鎮守,一個陪王伴駕,今年輪到定遠侯看家,因此便由他的兩個兒子隨駕去西山圍場。

  然而趙靖平手無縛雞之力,別說狩獵了,騎馬都騎不穩,秦氏捨不得讓他去外面風餐露宿,每年都要找各種藉口為他推脫。

  今年也不例外,出發的前一天,秦氏便讓趙靖平裝病,說他因著紅姨娘的事想起了已逝的妻子,心口絞痛,思念成疾。

  定遠侯平時最看不慣秦氏溺愛孩子,但不知為何,在秋圍的事情上從來沒責怪過秦氏,秦氏說不讓趙靖平去,他便依著她,不讓趙靖平去。

  秋圍是在聖上面前立功露臉的好機會,謝南嘉一開始想不通定遠侯為什麼會放任趙靖平錯失這麼好的機會,後來知道了皇上的手段,也就明白了定遠侯的苦心。

  趙家有一個威震九州的定遠侯就夠了,不需要有第二個,第三個。

  這也是皇上為什麼會對不學無術的趙靖玉如此寬容的原因。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謝南嘉不放心兒子,臨行前把畫樓帶到荷花池去見綠柳,想讓她們兩個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互相照應,同時看護好小公子。

  畫樓忠厚老實,綠柳聰明潑辣,只有她們兩個聯手,她才能放心離開。

  畫樓一開始並不知道謝南嘉要帶她去見綠柳,等到了荷花池,發現綠柳在,氣沖沖轉身就走,責怪謝南嘉不該騙她。

  綠柳跑過去拉住她:「我已經證明了我的清白,也為小姐報了仇,你為什麼還不理我?」

  畫樓甩開她,憤憤道:「我為什麼要理你,我只要一想到你爬了世子的床,就噁心得要死,就算小姐不是你殺的,可你這樣做對得起小姐嗎?」

  「你嫌我髒是嗎?」綠柳頓時紅了眼眶,「既然如此,那你走吧,今天我就把話放這了,我不但要爬世子的床,我還要做世子夫人,做小公子的母親,做未來的侯夫人,你就等著給我磕頭吧!」

  畫樓氣得直哆嗦,話都說不好了,指著綠柳的鼻子罵道:「你,你無恥,你不要臉……」

  畫樓的表現完全出乎謝南嘉的意料,她原以為畫樓知道自己冤枉了綠柳,見面之後會抱著綠柳大哭一場,不曾想兩人剛一見面,三句話沒說到頭就吵了起來。

  她還指望著兩人在她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孩子呢,吵成這樣怎麼能行。

  於是她便把兩人拉開,好言勸和。

  奈何畫樓是個倔驢脾氣,根本不聽她勸,態度決絕地說:「你不用替她辯解,我是不會聽的,我能做到的就是不殺她,想要我原諒她,沒門兒!」

  綠柳又氣又傷心,轉身就往荷花池裡跳:「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讓我死,我現在就死給你看,我死了你就開心了……」

  說著撲通一聲跳了進去。

  畫樓嚇壞了,呆滯一刻,哭著衝到池子邊,趴在地上用手去夠她:「你發什麼瘋,我幾時說想讓你死了,我要真想殺你,早就下手了,何至於等到現在,小姐沒了,我就只剩下你了,你死了叫我怎麼活呀?」

  綠柳哽咽道:「那你還瞧不起我,還說看到我就噁心得要死。」

  畫樓哭著說:「我是不想讓你再伺候那個王八蛋,我寧願你回來和我一起做丫頭,也不願你為了保護小公子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謝南嘉聽著兩人的對話,不覺已是淚流滿面。

  她為自己有這麼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頭而感謝上蒼,也為兩個丫頭終於冰釋前嫌而欣慰,同時又為自己不能坦白身份和她們相認而難過,更為今生今世都沒辦法聽兒子叫她一聲母親而傷懷。

  她活著,所有人卻都當她死了。

  「袖兒,快來幫忙救人!」畫樓焦急地喊她。

  「救什麼,她自己會水。」謝南嘉抹著眼淚說道。

  畫樓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被綠柳耍了,氣得站起來就走。

  綠柳忙從水裡爬上岸,水淋淋地追上她,一把抱在懷裡:「好畫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逗你,看在我快要凍死的份上,你就消消氣吧,阿嚏,阿嚏……」

  「起開,別把我衣裳弄濕了!」畫樓不想原諒她,聽她連打了幾個噴嚏,又忍不住心軟,嘴裡喊著要她起開,手臂卻緊緊抱著她想讓她暖和一些。

  綠柳方才一直忍著沒哭,這會兒終於忍不住了,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

  為免被人看到胡亂猜測,三人一起回了小公子的院子,畫樓找來兩套乾淨衣裳給自己和綠柳換上,還親自拿手巾給綠柳擦頭髮。

  謝南嘉倒了杯熱茶給綠柳,讓她喝了暖暖身子。

  綠柳接過茶抿了一口,捧在手裡問謝南嘉:「你怎麼知道我會水?」

  謝南嘉一怔,笑著解釋道:「因為我是從紅藕莊園來的呀,那裡到處是池塘,人人都會水,你在水裡的動作一看就是會水的。」

  「怪不得呢!」綠柳也跟著笑,「看來只能哄哄傻子了。」

  「你說誰傻子?」畫樓不高興了,抱著她的頭一頓狂柔,柔得綠柳吱哇亂叫。

  謝南嘉看著她們打鬧,恍然間又憶起未嫁前那無憂無慮的年月,只是那樣的美好時光,她們再也回不去了。

  等她們兩個鬧完,謝南嘉和畫樓商量,讓畫樓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負責給定遠侯做宵夜。

  畫樓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我不干,除了小公子,我誰都不伺候。」

  謝南嘉道:「你對小公子好我知道,但我讓你伺候侯爺同樣也是為小公子好,咱們在侯爺面前說上話了,才能更好地為小公子爭取利益,而且侯爺日理萬機,很容易忽略一些事,咱們要常常在他面前提起小公子,時刻提醒他對小公子多加愛護和關照,小公子沒了母親,父親又不著調,祖母也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他能倚仗的只有侯爺了。」

  「袖兒說得對。」綠柳附和道,「這麼好的接近侯爺的機會,別人打破頭都想搶到手的,你從前跟著小姐學做菜,深得小姐真傳,眼下正好能派上用場,你可不要把這機會白白送人。」

  畫樓白了她一眼:「你不會做嗎,你怎麼不去?」

  綠柳道:「我倒是想去,可惜我現在的身份不允許,兒媳婦伺候公公宵夜像話嗎?」

  畫樓登時又板起臉:「你不要給我提這茬,我聽著就煩。」

  「你煩也沒用。」綠柳道,「我先前就和袖兒說過,不管趙靖平以後娶誰做世子夫人,對小公子都是百害無一利,只有我坐上這個位子,才能保小公子一世平安,當初我沒有保護好小姐,讓她被人害死,現在我拼了這條命也要保護好小公子,你們可以不支.持我,但誰也休想阻撓我,這個世子夫人我當定了!」

  「……」畫樓張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轉過身去抹眼淚。

  小姐的死是她們一輩子的痛,終其一生都邁不過去的坎,綠柳和她一樣,想要彌補自己當初的過錯,只是和她選擇了不同的方法,而且她不得不承認,綠柳的方法更直接有效。

  可是一想到綠柳要在趙靖平身上浪費一生的光陰,她又是那樣的不甘心。

  「你不用替我難過。」綠柳輕輕抱住她,「我只是個丫頭,就算小姐不死,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嫁給府里的管事,陪她在這深宅大院終老一生,倘若我真能做上世子夫人,豈不比做管事娘子要風光千倍萬倍,至於男人,不都一個樣,世子風.流,管事就不風.流了嗎,還能真的指望有什麼至死不渝的愛情呀?」

  畫樓向來都說不過她,只有在她懷裡默默流淚的份兒。

  兩人相擁著哭泣,謝南嘉站在一旁,像個被遺忘的不相干的人,心裡五味雜陳。

  她承認,綠柳說得是對的,天下男人都一樣,嫁誰都是嫁,碌碌無為的管事和碌碌無為的世子,當然是嫁給後者更為風光,即便沒有感情,還有榮華富貴加身,被人伺候也好過伺候別人。

  況且綠柳早已服下了絕子湯,就算嫁給平民,不能為人家延續後代,最終也會遭人厭棄,倒不如就留在侯府,好歹能和小公子相依為命。

  這樣想著,她決定從西山回來就著手為綠柳謀劃此事,爭取讓綠柳早日當上世子夫人,也好讓秦氏姑侄早日死了這條心。

  當天晚上,她去給定遠侯送宵夜,便把畫樓引見給了定遠侯,說畫樓曾跟著世子夫人學得一手好廚藝,她離開的這一個月,就由畫樓暫時替代她給侯爺做宵夜。

  定遠侯吃慣了謝南嘉做的飯,原想說這個月他就不吃宵夜了,聽聞畫樓的廚藝是世子夫人教的,不知觸動了心裡哪根弦,便點頭同意了,叮囑謝南嘉不要掛心他,到了西山要好好照顧二公子,切不可出什麼差錯。

  因不放心趙靖玉的頑劣,特意將自己的虎紋腰佩給了謝南嘉,說這玉佩等同於他本人,趙靖玉要是不聽勸,就拿出這玉佩命令他,必要時候可用武力鎮壓。

  謝南嘉失笑:「侯爺說得輕巧,奴婢有什麼武力,惹惱了二公子,怕是都沒命回來見你。」

  定遠侯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吩咐隨行的侍衛,讓他們聽你的指揮,當然,平時你不能瞎指揮,只在二公子要撒野時管控一下就好。」

  謝南嘉也沒客氣,接過玉佩揣在身上,心想萬一趙靖玉個色坯要對她不軌,這玉佩倒是個很好的護身符。

  只是那紈絝子連皇上唯一的兒子都敢打,會把他爹的玉佩放在眼裡嗎?

  思及此,謝南嘉又有些不確定,為了安全起見,她決定自己再準備幾樣東西防身。

  事實證明,趙靖玉確實放浪不羈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第二天五更時分,所有王公大臣,宗親子弟以及他們的隨從全都騎馬在御街集合,整裝待發,趙靖玉卻坐著自己那駕奢靡的大馬車姍姍來遲。

  他告訴皇上自己昨晚沒睡好,怕途中犯困從馬上摔下來,摔下來就不能陪伴皇上了。

  如此不著調的理由,換個人說就是砍頭的大罪,被趙靖玉一本正經地說出來,卻逗得皇上哈哈大笑,二話不說就恩准了他,並讓他的馬車跟隨在自己的馬車後面。

  這是連太子都沒有的殊榮,也代表著聖上對定遠侯的器重和嘉獎。

  嘉獎他的忠心耿耿和安分守己。

  所有人都對此心知肚明,誰也不去羨慕趙靖玉,在他們看來,趙靖玉的逍遙只是在牢籠里跳舞,沒什麼好羨慕的。

  西山圍場離京城一個白晝的路程,清晨出發,天黑方可抵達,負責紮營造飯的隊伍三更時分便率先出發,以確保大部隊抵達後能夠及時用餐休息。

  趙靖玉生怕委屈了自己的肚子,臨行前讓人在他的馬車上裝滿了吃食,還備了好些食材,打算到了圍場之後讓謝南嘉做給他吃。

  相處久了,謝南嘉對他種種特立獨行的作派已經見怪不怪,尤其在撞見胡先生之後,她更覺得趙靖玉根本就是打著紈絝的幌子掩蓋他的狼子野心。

  什麼花天酒地,放浪不羈,都是他用來麻痹外人的障眼法,讓他爹放心的同時也安了皇上的心,至於內在是個怎樣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車輪轆轆出了京城,喧囂繁華漸漸遠離,謝南嘉靠坐在右邊車廂,微微撩起車簾往外看,想看看父親和弟弟在哪裡。

  衛鈞和皇甫在外面騎馬隨行,帘子只是輕微一動,兩人便已發覺,齊齊向謝南嘉看過來。

  「什麼事?」衛鈞問道。

  「沒事,我就是透口氣。」謝南嘉說道,目光落在皇甫身上。

  就在昨天晚上,她去和馮倫辭行,馮倫告訴她,那天在邀月居監視她和綠柳的人就是皇甫。

  馮倫說:「皇甫是二公子的人,必然是二公子讓他跟蹤你的,我不知道你和二公子之間有什麼糾葛,但你所做的事二公子肯定早已了如指掌,此次他帶你出行的目的尚不明確,你千萬要小心謹慎,隨時保持警惕。」

  雖然謝南嘉一早就猜想過是趙靖玉派人跟蹤她,真正從馮倫口中得到證實,還是讓她感到十分不安。

  回到住處,收拾行李時,她翻出了袖兒娘上回讓宋策帶來的鞋子,穿在腳上試了試大小,無意中發現鞋子裡面塞了一張紙條,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袖兒娘寫的,說前段時間有人到莊子上打聽她們母女的來歷,不知意欲何為,叫她在府上千萬小心。

  如此一來,她的危機感越發強烈起來,她不知道趙靖玉究竟打探到她多少秘密,也不知道趙靖玉打探這些秘密意欲何為,只要一想到自己時刻被一雙眼眼盯著,她就感到毛骨悚然。

  好在她最近也歪打正著發現了趙靖玉的秘密,或許可以利用這個秘密和趙靖玉談個交易。

  她這邊想得出神,趙靖玉就坐在她對面,半眯著眼睛偷窺她。

  為了行動方便,她把自己打扮成了小廝的模樣,雖然穿著灰撲撲的衣衫,梳著男人的髮髻,卻難掩天生的明眸皓齒,嬌俏容顏。

  她一直撩著帘子,趙靖玉以為她是在看衛鈞,拿套著白襪子的腳尖蹬了蹬她的膝蓋,不悅道:「把帘子放下,陽光刺著我眼了。」

  「……」謝南嘉放下帘子,還是忍不住搶白了一句,「太陽還沒出來呢,哪來的陽光?」

  「天光也不行。」趙靖玉蠻不講理。

  「……」謝南嘉心說,你是蝙蝠嗎,見不得天光,難怪喜歡在暗中窺探別人。

  趙靖玉見她不搭話,心裡還是不爽,招手道:「你坐過來!」

  「幹什麼?」謝南嘉警惕地看著他。

  「你一個小廝,廢話這麼多呢,叫你過來你就過來。」趙靖玉不滿道。

  謝南嘉只好坐了過去。

  她剛一坐好,趙靖玉便順勢躺下,把頭枕在她腿上,口中抱怨道:「這破路,顛得我頭暈。」

  謝南嘉嚇一跳,下意識要推開他。

  趙靖玉俊臉一沉,拖著長腔「嗯」了一聲,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謝南嘉忍氣吞聲地收回手。

  趙靖玉得意地挑挑眉,把整個腦袋的重量全壓.在她大腿上,調整了一下姿勢,翹.起二郎腿,閉上眼睛十分享受地吩咐道:「餵我一顆葡.萄。」

  謝南嘉:「……」

  她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這樣親近過,趙靖平沒有,哪怕是她弟弟謝南風小的時候都沒有過,如今卻被趙靖玉肆無忌憚地枕著,黑綢子般的長髮散亂在她衣服上,腦袋隨著車輪的節奏在她腿上晃來晃去,濃郁的龍涎香氣瀰漫在她周遭,讓她心慌意亂,心跳加速。

  她慌得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偏這個不要臉的還要她餵葡.萄。

  她想起定遠侯給她的玉佩,不知道這時候拿出來能不能讓趙靖玉放過她。

  「快點!」趙靖玉張著嘴等了半天,葡.萄還沒餵進來,便不耐煩地催促她。

  謝南嘉只得從几案上的果盤裡拈了一顆葡.萄餵給他。

  趙靖玉這才滿意了,把葡.萄吃掉,努著嘴示意她把葡.萄皮拿走。

  謝南嘉終於被激怒,騰地一下站起身,卻忘了車廂的高度,頭頂狠狠地撞上車頂,撞得她眼冒金星。

  趙靖玉也因為她突然的動作從座位上滾了下來,正要發火,看她撞得眼淚都出來了,滿腔的火氣瞬間消散,爬起來去扶她,好言關懷道:「疼不疼,快坐下我給你柔柔。」

  謝南嘉從沒有這麼狼狽過,氣得臉都紅了,一把推開他,憤憤道:「別碰我,不要你管。」

  趙靖玉噗嗤一聲笑了,用力把她摁坐下,扒開她的頭髮查看傷勢,嘴裡說道:「你這刁奴,竟敢對主子發脾氣。」

  見她頭皮被撞紅了一大片,又心疼地對著傷處吹氣,宛如體貼的夫君呵護嬌弱的妻子,極盡溫柔小意。

  謝南嘉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也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尷尬。

  趙靖玉吹了一會兒,又用掌心覆在上面柔了柔,哄她道:「我把我修煉千年的真氣全都渡給你,以後你就刀槍不入了。」

  謝南嘉沒忍住,破涕而笑:「什麼真氣,妖氣還差不多!」

  帶淚的笑靨如雨後花.蕊,似嬌慎似幽怨的眼神看得趙靖玉怦然心動,恨不得當場把她摟進懷裡疼愛一番。

  「袖兒……」他幽幽地喚她,目光痴迷。

  謝南嘉意識到氣氛不對,忙板起臉正色道:「二公子,奴才現在叫小路子。」

  臨上車時,趙靖玉見她打扮成小廝模樣,索性把小路子的名字給她暫用,並吩咐隨從人員也這樣叫她。

  意.亂情.迷被打破,趙靖玉回過神來,自己也覺得難為情,靠坐在車廂里,閉目養起了神。

  謝南嘉求之不得,便也安安靜靜.坐著,想自己的心事。

  衛鈞和皇甫聽著裡面的響動從激烈轉為平靜,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

  方才他倆生怕二公子一個控制不住在車裡做出羞羞之事,皇上的車駕就在前面,被他老人家知道了可不得了。

  皇上雖然沒有明令禁止王公大臣攜帶婢女,但私下對帶婢女的行為不是特別贊同,因此大多數人都是帶上三兩個親隨,輕易不敢帶婢女。

  只有二公子例外,不但帶了八個侍衛,還藏了一個大美人在車裡,比太子的排場都大。

  而此時的太子宋景行,一身戎裝,明黃披風,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威風凜凜地走聖駕前面,為他父皇開道護駕。

  因著父皇對趙靖玉的縱容,宋景行這一路都憋屈得要命。

  那年他挨了趙靖玉的打,父皇不但不為他主持公道,反倒勸他要寬容大度,不要和臣子斤斤計較。

  他不是不明白父皇和定遠侯以及武安將軍之間的博弈,但他畢竟是太子,是大周皇室唯一的繼承人,趙靖玉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的顏面踩在腳下,這口氣他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

  今天,趙靖玉又仗著父皇對他的縱容,公然乘馬車與父皇同行,自己這個堂堂皇太子,卻要為他保駕護航,真是豈有此理!

  宋景行越想越來氣,暗中盤算著,等到了西山圍場,定要叫趙靖玉命喪西山,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