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娘不但抓破了王夫人的臉,連帶著王夫人身邊的兩個丫頭也未能倖免,被她又撕又咬,弄得傷痕累累。
秦氏叫幾個彪悍的婆子把雪姨娘抓住,重新關了起來,滿懷歉意地向王夫人賠不是,請她到屋裡喝茶壓驚。
王夫人臉上火辣辣的疼,肚子裡的火也是噌噌往上冒,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一腔熱忱想要搓合兩家的親事,沒想到進門就被人給破了相。
礙於秦氏侯夫人的身份,她也不好直接發作,強壓著怒火婉拒了秦氏,帶著兩個丫頭憤然離去。
秦氏也是氣得腦子嗡嗡直響,太陽穴突突地跳,眼睜睜看著王夫人走掉,沒那個臉去強行挽留人家。
氣歸氣,和一個瘋子又沒什麼好計較的,滿腔的怒火只能發作在負責看守雪姨娘的婆子身上,打了四十大板趕出府去,重又派了可靠的人去守著雪姨娘。
因著老太太還在等王夫人帶來的好消息,她只得又同曹嬤嬤一起去老太太跟前講明原由並請罪。
老太太已經先得了信兒,正黑著臉坐在廳中等秦氏,秦氏一進門,她就抓起大靠枕砸了過去。
秦氏沒敢躲,靠枕正中面門,疼倒是不疼,就是臉臊得通紅。
當著房裡這麼多下人,老太太是一點也沒打算給她留情面。
經過雪姨娘這一鬧,和平南伯府的親事多半要告吹,介於陳二小姐的污點,如果不是以這麼丟人的方式告吹,老太太倒也樂見其成,可眼下算什麼,人家王夫人怎麼著也是堂堂的侍郎夫人,好心好意上門說親,卻被一個瘋婆娘抓破了臉,傳出去定遠侯的臉往哪擱?
尤其王夫人那張嘴,無事都能掀起三尺浪,自己吃了虧,指不定把侯府說成什麼呢!
「沒用的東西,什麼事都辦不好!」她指著跪在地上的秦氏怒斥道,「你這會兒跪我有什麼用,還不快快備了厚禮去給王夫人賠不是,再晚一步,只怕全京城都要知道了。」
「是是是,母親息怒,兒媳馬上就去。」秦氏一迭聲地應道,復又小心翼翼問老太太,「母親覺著,我是等王夫人去了平南伯府之後再去瞧她,還是趕在她沒去之前瞧她?」
「……」老太太乍一聽又要發火,隨即愣住,自個在心裡尋思了一番,鬱郁道,「左右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那就等她從伯府回來再去吧!」
婆媳兩個一樣的想法,反正已經丟人了,總得丟得有價值,只希望平南伯府聽了王夫人的話,打消了嫁女兒進來的念頭,如此侯府丟這場人也算沒白丟。
老太太忍不住又埋怨秦氏:「說來說去還是怪你思慮不周,你若是一開始就打聽好陳二小姐的人品,哪會有今天這一出?」
「……」秦氏氣個半死,小姐們的人品分明是老太太自己派心腹出去打聽的,名單也是老太太篩選好了送給她的,要不是她得了袖兒的提醒,找綠柳問出實情,這親事險些就成了,如今出了岔子,老太太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又把髒水往她頭上潑,實在讓人惱火。
老太太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長嘆一聲,擺手道:「罷了罷了,若不是我張羅著要給世子說親,也沒有今天這事,為免我以後落埋怨,今後世子的婚事還是由你這個親娘做主吧!」
秦氏聞言暗喜,滿腹的委屈也隨之消減,能讓老太太主動放棄給兒子說親的事,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她難掩唇角的笑,向老太太施禮告退,去準備給王夫人賠情的禮物。
老太太等到人走遠了,又嘆了口氣,對花嬤嬤道:「瞧我這兒媳婦,受點委屈就心生怨懟,得點益處又歡天喜地,打量誰想管她的爛攤子呢!」
花嬤嬤遞了杯水給老太太,溫聲道:「你也別往心裡去,夫人她就是這麼個性子,世子是她親骨肉,娶回來的媳婦是要叫她婆婆,依奴婢看,就由著她挑個自己可心的,也免得日後婆媳不合。」
老太太抿了一口茶,把茶杯往几案上一放:「我也不是不能讓步,只是她若想要她侄女嫁進來,那是萬萬不能的。」
……
府里經過一番鬧騰,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各處的人看完熱鬧,仍就各忙各的去了。
荷花池中央的涼亭里,綠柳和謝南嘉再次相見,由衷地對謝南嘉表示感謝和欽佩。
不愧是將軍府精心挑選的人才,著實謀略過人,算無遺策,隨便一出手,既試探了雪姨娘,又攪和了趙靖平的婚事,還順帶手給今晚的行動鋪好了路,可謂是一石三鳥。
不僅如此,她居然連陳蓉會打發自己的丫頭跟著王夫人一同前來都猜到了,王夫人今天帶來的兩個丫頭當中,一個是她的丫頭秋霜,另一個的確是陳蓉的丫頭思弦。
如此一來,即便秦氏能想法子堵住王夫人的嘴,思弦也會把此事告訴陳蓉,這門親事,無論如何都成不了的。
所以說,袖兒真的不是一般的聰明,她簡直就是神機妙算,女中諸葛。
對於綠柳的盛讚,謝南嘉不以為然,淡淡道:「這原就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時機對,誰都可以,我先前沒有行動,是因為沒有合適的幫手,今天的事之所以能成,還要多謝你的幫忙,若不是你看出雪姨娘是在裝瘋,和她談條件讓她去攻擊王夫人,恐怕咱們也沒這麼順利如願。」
說起雪姨娘,綠柳忍不住笑起來,她和雪姨娘談的條件很簡單,她對雪姨娘說,王夫人要來為世子和陳二小姐說親,陳二小姐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她若進了府,頭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咱們這些妾室,如果你真的不是殺世子夫人的兇手,就借著裝瘋去和王夫人鬧一鬧,攪和了這樁婚事,對咱們都有好處,事成之後,我會向我家小姐的在天之靈證明你的清白,請我家小姐放過你,再也不要糾纏你。
「你說雪姨娘怎麼這麼傻,她居然連這種話都能相信。」綠柳笑道。
「她不是傻,是病急亂投醫。」謝南嘉說道,「我問過四姨娘,花樓里的姑娘或多或少都墜過胎害過人做過虧心事,所以特別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她昨晚剛被鬼嚇過,正是惶恐不安的時候,你說什麼她都相信。」
「那紅姨娘呢,你覺得她會相信嗎?」綠柳問。
「只要她心裡有鬼,大家都信,她就會信。」謝南嘉道,「所以你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趙靖平的妾室都恐惶起來,然後說服她們晚上一起去邀月居祭拜我……世子夫人的在天之靈,到時候我會讓馮倫先藏在那裡,讓他在紅姨娘祭拜時做手腳,弄出些異常的動靜,然後你再見機行事。」
綠柳鄭重點頭:「你放心,後面的事就交給我了。」
兩人就此分開,各自行動。
她們走後不久,涼亭頂上有一個身影飛掠而過,轉瞬便消失在花園的另一端。
秦氏直到午飯時分才回府,回來後,第一時間去見老太太,說平南伯府的親事徹底黃了。
這已是意料之中的事,老太太也沒什麼好說的,只問她王夫人的氣消了沒有。
秦氏道:「王夫人性子直爽,火氣來得急去得也快,她也答應了我出去不會亂說,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老太太不悅道,「有話就說。」
秦氏道:「只是王夫人告訴我,今早隨她同行的丫頭,其中一個是陳二小姐的人,所以,她也不敢保證這事最終會不會傳出去。」
「什麼?」老太太不由氣結,「這陳二小姐,也太沒規矩了吧,竟然做出此等出格之舉,可見人品確實不怎麼樣,她一個未嫁女,私下派丫頭去男方家裡打探消息,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我就不信她還敢厚著臉皮往外說。」
說不說的,嘴在別人身上長著,誰也沒奈何,不管怎樣,秦氏總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既然老太太把兒子的婚事交給她做主,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派人去丞相府提親了。
等了這麼久,忍了這麼久,終於能夠如願以償,她已經迫不及待要把這個好消息和兒子分享,她相信,兒子肯定會和她一樣高興的。
每個人都在算計著自己的事,而此時的西跨院裡,趙靖玉正在為皇甫帶回來的消息感到困惑。
皇甫說他親耳聽到綠柳說袖兒「不愧是將軍府精心挑選的人才」,這個消息讓趙靖玉震驚的同時又十分糾結,他曾對袖兒有過諸多猜測,但所有的猜測最終都因為袖兒是莊子上的人而無法成立,如果綠柳說的是真的,怎麼解釋袖兒一直住在莊子上的事呢?
總不能是將軍府未卜先知,提前在莊子安排好了人吧?
但話又說回來,袖兒對小公子和畫樓的照顧,甚至這段時間和綠柳的頻繁接觸,似乎也只有綠柳的說法能夠解釋。
她讓綠柳把雪姨娘放出來抓傷王夫人,目的是為了攪和世子的婚事,從根源上來說,還是為了小公子的利益,並且她還幫助綠柳尋找殺害世子夫人的兇手,若她不是將軍府的人,怎麼可能對和世子夫人有關的事如此盡心盡力?
難不成真正的袖兒真的被將軍府偷梁換柱了?
趙靖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暫且忍著,等後天去了西山圍場再說,屆時謝家父子也會隨聖駕前往,如果袖兒真是將軍府的人,在主人面前不可能不露出一點馬腳。
到那時,真相自然就會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