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先來後到

  這個突如其來的「娃娃親」讓謝南嘉有些猝不及防,以至於見到母親的喜悅都被沖淡了,在將軍府一整天都過得魂不守舍。

  盛青鸞起初以為她是長途跋涉太累了沒緩過來,就和盛青雲商量,說鎮國公府的人口太多,太熱鬧,不如讓孩子在將軍府住幾天,清清靜靜地養養精神。

  「住幾天倒是沒問題,問題是袖兒並非因為疲累才這樣的。」盛青雲趁著謝南嘉和謝南風去馬廄看踏雪的空檔說道,「這孩子心裡有別的事。」

  「什麼事?」盛青鸞問。

  盛青雲嘆了口氣:「這事也怪我,不該突然和她說起那個娃娃親,該讓她緩幾天再說的。」

  「你和她說了?」盛青鸞微微皺起眉頭。

  娃娃親的事她也聽說了,那個姑娘是大前天剛到的京城,據說她家和趙靖玉家是左右鄰居,一出生就和趙靖玉定了親,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後來趙靖玉的母親病故,趙靖玉被定遠侯帶回京城,兩人從那時便斷了音訊,姑娘的父親沒兩年也病故了,只余她和母親相依為命。

  前段時間她母親生了一場大病,臨終前給了她一張婚約和半塊玉,讓她到京城來找趙靖玉。

  於是她便跋山涉水來到京城,四處打聽之後,才知道趙靖玉如今成了皇子,並且剛打了勝仗,不日就要奏凱還朝。

  姑娘年紀不大,膽子卻不小,直接就要跑去宮裡認親,被守衛攔在了皇城以外,她在皇城外賴著不走,大喊大叫說自己是趙靖玉的未婚妻,惹來一大群人爭相圍觀,幸好定遠侯路過聽到,命人將她帶回了侯府。

  她隨身帶著印有趙靖玉生母指紋的婚書,還有半塊玉環,連趙靖玉哪裡長有胎記都說得一清二楚,定遠侯無法分辨真假,鑑於她舉目無親,只好讓她暫住府里,等趙靖玉回來再說。

  趙靖玉昨天晚上回到侯府應該就能見著那位姑娘,既然到現在都沒什麼動靜,想必姑娘所言非虛。

  這好好端的突然冒出來個娃娃親,任誰心裡都會覺著隔應。

  「所以,袖兒這是生氣了,還是吃醋了?」盛青鸞問。

  「誰知道呢!」盛青雲憂心忡忡,「也就剛聽說時驚訝了一下,後面就沒吭聲了,也不知道心裡是怎麼想的。」

  盛青鸞一時也沒了主張:「那你說咱們是主動問問她呢,還是由她自己處理,再不然,咱們先替她去侯府會會那姑娘?」

  「會什麼會,一個小時候的玩伴而已,不值得大驚小怪!」謝南嘉說著話從外面走進來,「不勞兩位母親費心,明天我親自過去一趟。」

  「……」盛青鸞和盛青雲面面相覷,小心翼翼問,「你去了打算怎麼辦,把人攆走嗎?」

  「去了再說。」謝南嘉道,「倘若趙靖玉真和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就成全他們,反正我也不是太想進宮。」

  盛青鸞:「……」

  這話一聽就言不由衷。

  「我和你一起去。」後面進來的謝南風說道。

  「你去做什麼?」謝南嘉問。

  謝南風道:「我去給你撐腰啊,省得你被人欺負了。」

  「哈!」謝南嘉失笑,「你看我像是受欺負的人嗎?」

  話雖這麼說,第二天,她還是帶著謝南風一起去了定遠侯府。

  因為謝南風想去看看小外甥。

  姐弟倆也沒怎麼聲張,坐著馬車來到定遠侯府,在府門外停了車,謝南風黑著臉吩咐門前的守衛,讓他去裡面知會一聲,抬轎子來接謝南嘉入府。

  守衛聽說是准太子妃駕到,不敢怠慢,急急忙忙進去通稟。

  不大一會兒,除了不在府里的定遠侯父子和行動不便的老太太,合府的人都跑出來迎接。

  綠柳畫樓,趙家五姐妹,定遠侯和趙靖平的姨娘,宋策和袖兒娘,還有一大群丫頭僕婦,並四個轎夫抬著一頂豪華軟轎。

  眾人伸長脖子望向馬車,流蘇和碧螺先踩著腳凳跳下來,而後一人打起車簾,一人伸手把謝南嘉從裡面扶了出來。

  暮春時節,天氣晴暖,謝南嘉穿著一身素色水雲紗裙,外罩薄如蟬翼的紅色輕衫,站在車前被風一吹,加上那雙波光流轉的丹鳳眼和吹彈可破的肌膚,仿佛九天仙女飄落凡塵。

  定遠侯府的人早已見過她無數次,卻無一例外地屏住呼吸,滿眼皆是驚艷之色。

  「見過袖兒姑娘,袖兒姑娘萬福金安!」眾人齊齊躬身施禮。

  謝南嘉扶著流蘇的手下了車,站定在眾人面前,視線往人群中掃了一眼。

  「大家不必客氣。」她說道,「趙靖玉呢?」

  「二公子和侯爺去上朝還沒回來。」宋策回話道,「袖兒姑娘是先去前院等會兒,還是……」

  「我才不等他。」謝南嘉道,「我先去給老太太請安。」

  「是。」宋策應道,「袖兒姑娘請上轎。」

  謝南嘉本想說自己走著去,隨後瞥見大門後面有女人的衣裙一閃而過,便改了主意,端著架子上了轎,在一群人前呼後擁之下進了侯府。

  大門後面的女孩子直到所有人都走完了,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來,問守門的護衛:「那個就是傳說中的鳳命之女嗎?」

  護衛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是,那就是我們二公子的未婚妻。」

  「你胡說,我才是二公子的未婚妻!」女孩子頓時板起一張精緻的小臉,杏眼瞪得溜圓,叉著腰沖護衛吼道。

  護衛白了她一眼,向外站直身子,不再理她。

  「哼!」女孩子也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謝南嘉在眾人的陪同下來到慈安居,還沒行禮,就被老太太抓住了手。

  「好孩子,回到自己家了,還講什麼虛禮,快讓祖母好好看看。」老太太一臉慈祥的笑,眼睛都笑眯了,「嗯,還是我的袖兒好看,幾個月不見,越發出落得端莊大氣,一看就是做當家主母的氣度,旁人誰都比不了的。」

  眾人:「……」

  她的袖兒?

  怎麼就成她的袖兒了,說得跟親孫女似的,這老太太真有意思。

  兩相落了座,老太太叫人上了茶水點心,讓趙家五姐妹和姨娘們陪著謝南嘉喝茶用點心。

  因在老太太屋裡拘束,綠柳畫樓,趙蘭芝,四姨娘都沒怎麼和謝南嘉說話,眼巴巴地盼著她快點吃了茶離開慈安居,好痛痛快快和她說說話。

  謝南嘉心裡惦記著兒子,也想快點走,奈何老太太熱情高漲,不停地拉著她問東問西,害她想走都走不了。

  可是閒話說了一堆,卻又唯獨對趙靖玉的娃娃親隻字不提。

  謝南嘉心想,老太太該不會以為她還不知道吧,要不然就是她生氣,故意避而不談。

  好在還有個別沉不住氣的,比如二小姐趙蘭姝。

  自從秦氏死了之後,趙蘭姝一直對謝南嘉懷恨在心,她和趙蘭雅都認為母親的死和謝南嘉有很大關係,只是苦於找不到證據,如今謝南嘉又成了准太子妃,她們想要報仇就更難了。

  看著祖母對謝南嘉熱情到近似討好的態度,趙蘭姝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在她看來,謝南嘉明明就是她家的一個奴才,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突然就成了鎮國公府的千金,成了太子妃,自己還要給她行禮問安,真是豈有此理!

  「你去把那個『娃娃親』找來。」她悄悄吩咐雲雀。

  即便大仇報不了,她也得想辦法噁心噁心謝南嘉。

  雲雀得了吩咐,趁別人不注意,悄悄退出門外。

  謝南嘉狀似不經意地往那邊瞥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繼續和老太太說笑。

  過了一會兒,便有僕婦在門外通稟,說雲舒姑娘來了。

  一屋子人都停下來,不約而同地收起笑向謝南嘉看過去,隨即又覺得不妥,欲蓋彌彰地看向別處。

  老太太的臉沉下來,有些不高興地責備那個僕婦:「沒見我正和袖兒說話嗎,一點眼力勁兒,退下!」

  僕婦漲紅了臉,訕訕退出。

  謝南嘉卻笑著叫住了她:「哪裡來的雲舒姑娘,名字怪好聽的。」

  僕婦進退兩難,尷尬地躬著身子,不知該怎麼回答。

  老太太一見糊弄不過去,便訕笑著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就是玉兒的一個同鄉……」

  「哦?」謝南嘉笑起來,滿臉的好奇:「二公子來京城這麼多年,竟然還有同鄉找過來,想必很費了一番功夫吧,不如請進來讓我也認識認識。」

  「……」眾人都跟著緊張起來,當然,中間也不乏想看熱鬧的,比如趙蘭雅趙蘭姝姐妹。

  老太太沒辦法,只得對那僕婦說:「那就請她進來吧!」

  僕婦應是,出去把人領了進來。

  謝南嘉抬眼往門口看,就見一個身材嬌小柳眉杏眼尖下巴的女孩子在僕婦的引領下邁進門檻。

  女孩子腳步輕快地來到老太太面前,規規矩矩行禮:「雲舒見過老太太。」

  老太太「嗯」了一聲,直接向她介紹謝南嘉,「這位是鎮國公府的錦屏縣主,也是玉兒的未婚妻,我們都叫她袖兒,你來和她見個禮。」

  雲舒一雙杏眼滴溜溜在謝南嘉臉上打了個轉,毫不客氣地說道:「我知道你就是那個鳳命之女,但凡事都要講個先來後到,我和小乖哥哥從小就定下了親事,我才是他正牌的未婚妻。」

  「……」屋子裡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雲舒。

  這姑娘也太猛了吧,剛見面就要給袖兒來個下馬威嗎?

  謝南嘉卻沒接她的招,只是淡淡問了一句:「小乖哥哥是誰?」

  說話間,趙靖玉從外面風風火火跑了進來,大紅的衣衫像一團流動的火焰,龍涎香的氣息跟著充滿了整個屋子。

  「奶奶,我聽說袖兒來了!」他歡快地喊道,隨即就看到了坐在老太太旁邊的謝南嘉,和站在謝南嘉對面的雲舒,心下一驚,硬生生頓住了腳步。

  「喏,這就是我小乖哥哥!」雲舒回過頭,嬌笑著指向趙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