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難題

  按大周的喪葬習俗,像秦氏姑侄這樣有身份的貴婦一般要停靈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下葬,但因著年關將近,兩人的屍骨又燒得所剩無幾,定遠侯便決定讓她們儘快入土為安。

  秦川卻無論如何都不同意,一來停靈時間太短,顯得太過潦草,二來定遠侯至今都沒有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調查了這些天,一直聲稱是姑侄兩個點火取暖燒了祠堂。

  人都死了,還平白又增加一個燒祠堂的罪名,叫他怎麼能接受。

  定遠侯也煩,府里一年死了三個人,辦了兩場喪事,並且事故皆因秦婉如而起,他還想找秦川這個當爹的要個說法呢!

  自己的女兒沒教好,出了事還倒打一耙,照他這麼著,將軍府也要去丞相府討說法才對。

  兩人各不相讓,定遠侯脾氣上來,不顧秦川反對,二七一過,就將姑侄二人下葬了。

  秦川氣不過,當真跑到聖上面前去告御狀,求聖上無論如何要為他主持公道。

  他父親是先皇賜過丹書鐵券的兩朝丞相,他本人又是正三品的翰林學士,宋萬基念著老丞相的功勞,又可憐他一下失去了兩個親人,不得不賣他個面子,罰了定遠侯半年的俸祿,責令他在家為秦氏守喪半年。

  如此輕描淡寫的處罰,秦川自然不滿意,還要再爭,宋萬基不高興了。

  「你妹妹和女兒聯手殘害將軍府嫡女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將軍府嫡女又是朕親自賜婚,按理說即便沒有這場火,她們二人的罪過也夠得上斬立決了。

  你懷疑她們是被人害死的,定遠侯也極力配合你做了調查,查不出別的他能有什麼辦法?他先後死了兩個兒媳,一個夫人,還無端被罰俸停職,他難道就不冤枉?

  你們兩家好歹是親家,沒了妹妹和女兒,還有三個外甥和外甥女在,打斷骨頭連著筋,你這個當舅舅的,非要魚死網破才甘心嗎?」

  這話若是別人說,秦川還可辯上一辯,可說話的是聖上,他再不服也得憋著,只好忍氣吞聲,就止作罷。

  定遠侯確實冤枉,聽聞聖上對自己的處罰,心裡跟吃了蒼蠅似的,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宋萬基又反過來勸他:「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畢竟是兩條人命,何況秦氏還是有誥命封號的命婦,你這個當家人敢說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朕不向著秦家,也不能偏袒你,各打五十大板,這事就算過去了,不然秦川還不知要鬧到什麼時候,再者來說,你忙了一年了,最近北疆的戰事也結束了,你正好趁此機會在家好好休養休養,何樂而不為?」

  定遠侯無話可說,只好不情不願地接受了懲罰。

  「皇上還要臣負責迎接武安大將軍班師回朝呢,這樣一來,這事是不是就得交給別人負責了?」

  「哦,朕差點忘了這事,朕回頭再指派旁人吧!」宋萬基說道,「你在家好好守喪,等戰霆回來,咱們悄悄聚一聚,好好喝一回。」

  他都把兄弟情搬出來了,定遠侯還能怎樣,乖乖回家守喪是唯一的選擇。

  宋萬基見他應了,總算鬆了一口氣,感慨道:「朕一天到晚淨忙著給你們父子擦屁股了,趙靖玉那臭小子,一會兒要朕給他賜婚,一會兒又讓朕給鎮國公府撐腰,不許皇后找他們的麻煩,朕都快被他煩死了。」

  定遠侯:「……」

  兒子是你的好不好,我替你養了十幾年都不嫌麻煩,你還好意思嫌麻煩,你以為當爹是那麼好當的嗎?

  「不過話說回來,皇上當初嫌袖兒配不上玉兒,不肯給他們賜婚,如今袖兒已然是國公府的千金,是不是可以給他們賜婚了?」

  「朕倒是想,只是現在恐怕該國公府看不上玉兒了。」宋萬基嘆道,「玉兒畢竟是個庶子,身無功名,名聲又臭,最近又趕上喪母,守孝都得守三年,朕總不能強逼著人家女兒等他三年吧!」

  「那怎麼辦?」定遠侯真心為兒子著急,「玉兒可是一門心思要娶那丫頭的,萬一這三年當中鎮國公將女兒許了別家,他不得瘋了?」

  「朕能怎麼辦?」宋萬基攤手,「我朝以仁孝治國,總不能叫朕帶頭破壞規矩吧?」

  「……」

  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定遠侯干著急沒辦法,垂頭喪氣地回了侯府。

  他剛一進門,趙靖玉就得著了信兒,連忙去前院探聽情況。

  「怎麼樣啊爹,皇上什麼時候給我賜婚呀?」進了書房,他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定遠侯長嘆一聲,把皇上的話向他轉述了一遍,無奈地攤攤手,說自己盡力了。

  趙靖玉一聽就炸了毛:「開什麼玩笑,我戴孝都戴不到三天,還叫我守孝守三年,三年後我都二十多了,他還想不想讓我成親了?」

  「我也是這麼說的,可皇上說了,不戴孝是你個人的事,不守孝是整個侯府的事,母喪期間談婚論嫁,我這個當爹的會被御史台的人彈劾死的,到時候皇上是幫我還是不幫我?」定遠侯道。

  趙靖玉:「……」

  所以,就沒有一點辦法了?

  「辦法倒不是沒有。」定遠侯道,「皇上說,你也老大不小了,要學著自己解決問題,別動不動就想靠家長幫忙。」

  「什,什麼意思?」趙靖玉一臉懵。

  「意思就是說,你可以試著用自己的真誠打動國公府。」定遠侯道,「皇上說了,你要是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證明你不堪大用,還得繼續磨練。」

  趙靖玉:「……」

  他算是看明白了,什麼沒有功名,守孝三年,說來說去,皇上就是想給他出個難題考考他,讓他親自去和國公府打打交道過過招。

  去就去,誰怕誰,我就不信了,就憑我這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模樣,國公府會看不上我!

  哼!

  主意打定,趙靖玉鬥志昂.揚地回了西跨院,準備好好制定一個行動計劃,爭取在最短的時間達成目標。

  可惜,伏案寫了半天,寫廢了十幾張紙,連個頭緒都沒理出來,氣得擱下筆,將廢紙一股腦丟進火盆燒了,帶上衛鈞去找程志業。

  程志業聽他說明來意,為難道:「哄姑娘我在行,哄岳父岳母這事我可從來沒幹過,我也不知道從哪下手呀!」

  「不行,你必須知道,周雲成追我妹妹你都幫忙了,憑什麼不幫我?」趙靖玉瞪眼道。

  「……」程志業苦笑,「周雲成那事我也沒幫多大的忙,主要不是袖兒在出謀劃策嗎,哎,對呀,你幹嘛不去找袖兒討主意呢?」

  趙靖玉:「……讓袖兒給我出主意怎麼才能娶到她,你可真會想。」

  程志業自個也哈哈笑起來:「是啊,搞得好像人家多著急嫁人似的,還得上趕著幫你哄騙父母。」

  趙靖玉狠狠翻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可是怎麼辦,皇上不願意幫你,侯爺也不幫你,總不能你自己厚著臉皮上門提親吧?」程志業道,「別人我不好說,老國公對你可沒什麼好印象,把你亂棍打出去都未可知。」

  趙靖玉終於忍不住給了他一腳:「我是讓你幫我出主意,不是讓你打擊我的。」

  「嘶!你輕點踢!」程志業捂著屁股喊疼,突然眼睛一亮,「我想到一個迂迴之計。」

  「怎麼迂迴?」趙靖玉問。

  「國公府那幾個小子不挺愛玩的嗎?」程志業道,「咱們先想辦法和他們攀上交情,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往國公府跑了嗎,一回生二回熟,多去幾趟,總能找到突破口的,對不對?」

  「這辦法不錯。」趙靖玉眼睛也亮了,「前兩個月我們還一起喝酒來著,雖說沒深交,好歹能說得上話,你這樣,明天我做東,把那哥幾個都叫上,先套.套近乎再說。」

  兩人都覺得這主意不錯,當下一拍即合,立刻就張羅起了飯局的事。

  等到定好了酒樓,山珍海味點了一桌子,趙靖玉在房間等著,程志業興致勃勃地去邀請鎮國公府的幾位公子,沒過多久,卻垂頭喪氣地獨自回來了。

  「人呢,怎麼就你自己?」趙靖玉迎上去問。

  「人不願意來。」程志業沮喪道,「說你在錦繡坊得罪了他家妹妹,正打算找你算帳呢,要不是你家出了事,早揍得你臥床不起了。」

  「我.日!」趙靖玉什麼時候被人這般下過臉,氣得髒話都出來了,差點把一桌子美味佳肴掀翻,「揍我一個試試,敢揍本公子的人還沒生出來呢,走,叫上周雲成,咱們先打他們個臥床不起再說!」

  「……」程志業咂咂嘴道,「你確定?那可都是你未來的大舅哥!」

  「……」趙靖玉登時蔫了,抓起酒壺猛灌了幾口,鬱悶道:「大舅哥了不起呀,我當時怎麼就沒為難為難周雲成呢,嘖,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