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滅口

  「袖兒,袖兒,你沒事吧?」趙蘭芝快步來到謝南嘉跟前,關切地問道。

  「沒事。」謝南嘉搖搖頭。

  四姨娘伸手去拉趙蘭芝,示意她應該先給夫人見禮。

  見了禮,秦氏不動聲色地問:「你們怎麼來了?」

  四姨娘當然不能說是聽聞夫人要對袖兒不利,特意來救人的,便隨口扯了個理由:「妾身和四小姐在挑選嫁衣的花樣,一時拿不定主意,想叫袖兒回去幫著參謀參謀,不知夫人和袖兒談話談完了沒有?」

  「你倒是機靈,理由找得也好,可是今兒個你們恐怕都回不去了。」秦氏笑得慈祥,說出來的話卻咬牙切齒,「你們知道我有多厭惡看到你們這幾張臉嗎,我真的受夠了你們整日在我眼皮子底下蹦噠,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著該怎樣讓你們消失,想得都快發瘋了!」

  四姨娘和趙蘭芝臉色大變,下意識和謝南嘉靠在一起,趙蘭芝鼓起勇氣道:「母親是想把我們都殺了不成?」

  「還用問,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四姨娘道,「只是夫人別忘了,四小姐如今已和周大公子定了親,可不是過去那個任你拿捏的受氣包,你要殺她,也得想想能不能過了安平郡主和周大公子那一關。」

  「我為什麼要想這麼多?」秦氏端起茶喝了一口,施施然道,「你們幾個是在宜蘭院做嫁衣,午休時門窗封閉太嚴中了炭毒而死,安平郡主能奈我何?再說了,侯府也不只一個小姐,換個嫡女嫁過去,安平郡主怕是會更高興吧!」

  「你……你好狠毒的心腸!」四姨娘蒼白著臉恨恨道,「你下藥藥不死我們,就索性把我們誆過來弄死,然後再偽造我們是中炭毒身亡,你如此喪心病狂,就不怕遭雷劈嗎?」

  「原來你們真的發現了菜里有毒,我就說嘛,這些天怎麼沒個動靜,看來你們還不算笨。」秦氏拍著手站起身,踩著四方榻前的木階走下來,一直走到三個人面前,嘆息道,「這麼聰明的人,不能為我所用,真是可惜了。」

  不能為我所用,必為我所殺!這是她的人生信條。

  「動手吧!」她緩緩說道,轉身走開。

  屏風後面湧出一群護衛,蓄勢待發。

  「母親!」趙蘭芝突然開口叫住她,「我來之前,已經叫人去給周大公子送了信,我告訴他,我若遭遇不測,定是有人謀害,叫他務必報官為我申冤,母親若不怕官府來查,就儘管動手吧!」

  秦氏猛地停步回頭,凌厲的目光刀子一樣落在她臉上。

  趙蘭芝挺起胸膛,勇敢地與她對視。

  半晌,秦氏冷笑一聲:「如果我沒記錯,這方法上次袖兒用過了,今兒個就是閻王爺要來查案,我也得先殺了再說,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再讓你們阻攔我女兒我兒子的幸福!」

  「可惜,你兒子這輩子註定不會幸福了。」謝南嘉在旁邊幽幽道。

  「你說什麼?」秦氏猛地轉向她,表情猙獰。

  謝南嘉一派從容:「夫人還不知道吧,新婚之夜暖玉閣鬧鬼,世子和世子夫人進行到最要緊的關頭受了驚嚇,從那以後就不行了,世子夫人沒告訴你嗎?」

  秦氏腦子嗡的一聲,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曹嬤嬤和雲雁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個駭人的消息。

  趙蘭芝已略通男女之事,小臉蒙上一層紅暈。

  一群護衛則神色各異。

  四姨娘完全忘了自己的處境,捂著嘴咯咯地笑起來:「哎呦呦,這可如何是好,我們風.流多情的世子喲,往後可怎麼辦,幸好老天有眼,讓前世子夫人給世子留了個後,可憐我們小公子,以後連個弟弟妹妹都沒有了……」

  「賤人,你給我閉嘴,不許污衊世子……」秦氏勃然大怒。

  「污不污衊的,夫人問問不就知道了。」謝南嘉道,「夫人可知世子為何一直歇在綠柳那裡不肯去暖玉閣,就是怕世子夫人嫌棄他,給他張揚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你休想騙我……」秦氏氣急敗壞,已然亂了方寸。

  「我怎麼可能騙你,那天晚上的鬼就是我讓人假扮的。」謝南嘉笑道,「其實世子不光是因為受了驚嚇,而是我事先讓人在合卺酒里下了毒,此毒不解,世子這輩子都休想再做回男人。」

  「小蹄子……你好狠毒的心腸!」秦氏指著她,手指都在發抖。

  四姨娘笑道:「夫人幹嘛學人家說話?」

  秦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給我閉嘴!」

  四姨娘也不惱,繼續捂著嘴笑。

  謝南嘉又道:「夫人可知我為何明知你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卻還敢單刀赴會?」

  「你想拿世子威脅我?」秦氏怒道,攥著念珠的手骨節發白。

  「我只是個卑微的可憐的無依無靠的小丫頭,怎敢威脅夫人。」謝南嘉笑得無辜,「我只想和夫人做個交易,以解藥換解藥,夫人若不同意,殺了我便是。」

  「你……」秦氏撲上來掐住了她的脖子,「解藥給我,快給我!」

  「夫人給,我就給。」謝南嘉任她掐著,一點都沒打算掙扎。

  曹嬤嬤出聲提醒:「夫人你冷靜點,掐死了她,世子可怎麼辦?」

  做為一個以兒子為天的母親,兒子就是她最大的軟肋,秦氏沮喪地鬆開手,後退兩步,憤怒和挫敗交織,讓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布下這個局,為此不惜欺騙老太太,如今叫她就這樣草草收場,她怎麼甘心。

  為什麼?

  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

  為什麼這可惡的丫頭每次都能在最後關頭逃脫?

  為什麼我總是贏不了她?

  「解藥給她!」為著兒子的幸福,她最終還是妥協了,勉為其難地吩咐雲雁。

  雲雁還有些不甘:「夫人,咱們籌劃了這麼久,難道就這樣……」

  「不這樣還能怎樣,難道叫我不管世子嗎?」秦氏不耐煩地打斷她。

  雲雁在她的怒火中瑟縮了一下,默默地去房裡拿了一個小瓶子出來,遞給謝南嘉:「不是要交換嗎,把你的拿來吧!」

  謝南嘉接過來,揣進懷裡,順手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

  還沒等她遞出去,秦氏上前一把搶了過去,繼而沉聲吩咐護衛:「拿下!」

  護衛們應聲,一擁而上。

  四姨娘頓時笑不出來了,緊緊把趙蘭芝護在懷裡。

  「且慢!」謝南嘉揚聲道,「夫人不先看看解藥是真是假嗎?」

  秦氏一怔,忙打開紙包,被裡面的粉末嗆得打了個噴嚏,原來只是包胡椒粉。

  「你敢騙我!」秦氏的怒火已然到達頂點,恨不得將謝南嘉挫骨揚灰。

  「我若不騙你,下一刻死的就是我。」謝南嘉淡淡道,「我早料到夫人會來這手,所以並沒有把真正的解藥帶在身上,夫人想要解藥,就把我們三個放了,等晚上侯爺回來,我自會派人將解藥送來,否則就請現在殺了我吧!」

  「……」秦氏發現自己千算萬算還是算不過這個死丫頭,氣得心肝疼,卻又不得不照她說的做,忍氣吞聲地將人放了。

  謝南嘉達到目的,一手挽著四姨娘,一手挽著趙蘭芝,不緊不慢地向外走去。

  三個人死裡逃生,握在一起的手都在微微發抖,汗濕了掌心。

  「夫人,真的就這樣放她們走了嗎?」雲雁不甘心地問。

  秦氏的臉黑成了鍋底灰,壓著火說道:「等我拿到解藥,定要將她們碎屍萬段!」

  「可咱們還有這樣的機會嗎?」雲雁道,「老太太去了青陽發現上了當,回來肯定會大發雷霆的,到時候侯爺還不定會怎樣處罰咱們呢!」

  秦氏當然也能想到是什麼後果,咬了咬牙道:「既如此,就別讓她回來了!」

  「啊?」雲雁一驚,頓時瞪大了眼睛,「夫人你是說……」

  「夫人不可,二公子還跟著呢,此舉太冒險了。」曹嬤嬤也變了臉色,急忙勸阻。

  「那就連他一起送走!」秦氏徹底發了狠,一把扯斷了手中的念珠,「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這些礙事絆腳的東西一股腦都鏟了,省得惹我天天心煩!」

  念珠噼里啪啦滾落一地,所有人都被她的決絕驚呆了。

  「還愣著做什麼,叫人快馬加鞭去追呀!」秦氏吩咐呆滯的護衛頭領,「往青陽多的是山崖,找一處陡峭的動手,若不成事,就不要回來見我!」

  「是!」護衛頭領不敢怠慢,領著幾個護衛大步而去。

  剛走到門外,秦氏突然想到什麼,激動大喊:「快,快把那小蹄子給我追回來,我上了她的當!」

  說什麼世子受驚嚇中了毒不能人道,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若果真如此,綠柳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機將世子霸在自己房裡?

  袖兒為什麼不早點來和她交換解藥,非要等到今天死到臨頭才說出來?

  所以,小蹄子根本就是在扯謊,利用她緊張兒子的心理誆騙她。

  可惡!實在是可惡!

  院子裡,謝南嘉也在拉著四姨娘和趙蘭芝加快步伐往大門口趕,她這個謊話漏洞百出,秦氏很快就會反應過來,所以她們必須得趕在秦氏反應過來之前逃離怡心院。

  往常也不覺得怡心院有多大,這會兒瞧著卻格外寬闊,明明大門就在前面,卻怎麼走也走不到頭。

  謝南嘉心裡著急,索性拉著四姨娘和趙蘭芝跑起來。

  四姨娘跑不快,喘著氣道:「慢些走吧,反正你手裡有解藥,怕她做什麼。」

  謝南嘉苦笑:「你還真信呀?」

  話音未落,後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護衛頭領帶著人追了上來。

  「怎麼回事?」四姨娘驚呼。

  謝南嘉來不及解釋,拉著兩人沒命地跑,口中大喊:「皇甫,你還不快來!」

  隨著呼喚,皇甫不知從哪裡飄然而至,攔住了護衛們的去路,沖謝南嘉喊道,「快跑,出了門去前院!」

  前院是侯爺的地方,有侍衛隊守護,夫人的人也不能進去。

  謝南嘉有侯爺給的腰牌,可以暢通無阻。

  有皇甫幫忙,謝南嘉放心了不少,拉著四姨娘和趙蘭芝飛快向門口跑去。

  終於跑到了門口,她迫不及待地拉開了門,想著終於能出去了,不料門外寒光一閃,一把刀無聲無息地伸過來,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啊……」四姨娘驚呼聲剛起,就被另一把刀抵住了喉嚨。

  趙蘭芝也未能倖免。

  三個人被逼著退回到門裡,門吱呀一聲又關了起來,隔斷了她們唯一的生路。

  突然的變故讓皇甫也莫可奈何,為了謝南嘉的安危,只得在對方的脅迫下束手就擒。

  四個人被五花大綁押回了秦氏面前。

  秦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手給了謝南嘉一巴掌。

  賤婢,因為她,自己險些就成了弒殺婆母和庶子的罪人!

  殺個丫頭殺個姨娘都是小事,殺婆母殺子嗣可就是天理難容的大罪了。

  謝南嘉挨了一巴掌,表情還是淡淡的,和秦氏商量道:「放了四姨姨和四小姐吧,她們對你一點威脅都沒有。」

  「笑話!」秦氏冷笑道,「她們目睹了今天的一切,我怎麼可能放了她們?」

  說完不欲再多言,直接吩咐護衛們動手。

  護衛們拿著浸了藥汁的帕子上前,分別捂住四人的口鼻。

  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窒息而亡。

  秦氏垂目念了聲阿彌陀佛,袖手往屏風後面走去。

  她是吃齋念佛之人,見不得殺戮。

  轉過屏風,她低聲對跟在身旁的雲雁吩咐道:「告訴楊三,那幾個護衛不能留活口,厚葬之後,給他們的家人一筆安家費。」

  雲雁嘴中應是,心裡卻一陣陣發寒。

  夫人怕走漏風聲,要殺人滅口,算起來,我不也是知情人嗎,會不會到最後,夫人連我的口也要滅?

  她惶惶不安地看向另一旁跟著的曹嬤嬤,曹嬤嬤同樣面色異常。

  夫人殺人殺紅了眼,她已經勸不住了,往後還不知會怎麼樣呢!

  兩人正各懷心思,突聽外面「轟隆」一聲巨響,似有人踹破上房的門闖進來了。

  主僕三個皆是一驚,就聽有婦人威嚴的聲音呵斥道:「放了我女兒!」

  緊接著就是乒桌球乓的打鬥聲和護衛們的慘叫聲。

  秦氏大驚,忙帶著雲雁和曹嬤嬤出去看,只見一群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錦衣侍衛將自家的護衛打得七零八落,另有一高挑婦人頭戴鏤花東珠金冠,身穿一品誥命蟒袍,正將袖兒從地上扶起,摟在懷裡喚了一聲「我的兒」。

  她的兒?她是誰?袖兒怎麼就成了她的兒?

  秦氏帶著疑惑上前,恰好那婦人抬頭向她這邊看過來。

  四目相對,秦氏登時愣在當場。

  來人竟是鎮國公夫人盛青雲。